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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第一百八十章 ...

  •   折损大半已经是个不争的事实,却硬撑着孤军深入都不肯有稍许的等待,这是那个妖孽的作风,明摆着以卵击石也要去做,向最不可能的可能险中求胜。他又一次把希望押给了自己,为什么心里会比任何时候都不安呢?也许这就叫近乡情怯吧。

      虞啸卿苦笑了一下,纵使阴霾依然笼在心头,但现在最值得介怀的并不是这些,他沉声问道,“他现在需要我做什么?”秀才脸上的神情严肃而又认真,“派人入山接应,越快越好,团座说‘如果师座能及时赶到的话,也许还来得及救出人质’。”虞啸卿把手里的图折好放进了上衣口袋,‘好’字刚脱口而出,帐篷外就响起了唐基焦急的声音,“师座,师座莫急,我来了——”
      对于唐基的到来,虞啸卿的表情并不怎么生动,毕竟他的这个铁嘴师爷如若出现是纯属正常,一旦不出现才是意外。不过,就算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准备,鱼贯而入的一行人等还是让他怔了,除了唐基,身后还跟着美国人和陆文翙。

      虽然有些突然,但转念一想也不必太过大惊小怪,巴掌大的地方,但凡有点儿风吹草动便四野皆知了。再说山上回来了人也算不上是什么机密大事,虞啸卿自然也不必掖着藏着,既然来了大家就有话摊开了说也省着去请了。

      没等众人开口,虞啸卿率先说,“正好诸位都来了,虞某得到消息,山上的突击队正在按计划向纵深推近,事不宜迟,大家来分派一下任务吧,争取时间,即刻就可以出发了。”他简洁明了的把事情交待个清楚之后才发现,除了他一人兴高采烈之外,每个人的表情好像都有些怪怪的,虞啸卿的神经狠地一紧,一种不好的预感蹿上心头。

      唐基一脸索然无味的老神在在,他总可以在最紧关节要之时,高挂免战牌把自己置身事外。他既然不想管,一旁的陆文翙更是笑得淡然,一缕春风拂在脸上,看得出他心情大好,可他一旦心情愉悦了就必定要有人不痛快,而这个人除了虞啸卿还会有谁。他的眼角眉梢都透着笑意,淡淡的还带着些嘲讽,只不过眼波中又多了丝同情。

      这个坏人看来只有美国人来做了,格里菲斯中校,递过一张电文给虞啸卿,然后就沉默的站到了一边。中国人打哑迷他多多少少也看得懂一些,这个时候是无声胜有声,就算是做个坏人也要做得聪明,电文上已经说得足够清楚了,在这个时候说得越少他的罪过就越轻。

      万事就是这样好的不灵坏的灵,当你越是恐惧什么,它便来得越是猛烈。虞啸卿的心顷刻间跳成了一团,他强忍着如洪水猛兽般侵袭而来的不安,展开了电文,上面简洁明了,八个字有如当头一棒,‘攻击暂缓,原地待命’。

      虞啸卿就那样怔怔地盯着那张有如枷锁般的纸,江岸的迷雾还笼在心头阴魂不散,山角的朔风又即将吹熄刚燃起的火焰。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脚步从不由自己,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什么都不能相信,最不堪一击的永远是诺言。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唐基在进门之前会画蛇添足地唤着‘师座莫急’,最后一个知道事实的总是自己,是不是这回也还要被他们耍得团团转呢。他突然很想现在就把那张纸撕个粉碎揉成一团丢进火里,很想大喊一声,‘老子不干了,反了’可他现在不能,所以他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的心反复凌迟一遍又一遍,再揉成屑搓成灰。

      许久许久,虞啸卿突然扬了扬唇角艰难的扯出一丝笑纹,然后他抬起头冰寒的目光扫视着面前的每一个人,如果眼睛能射出箭的话,对面的三个人早就成了刺猬。看着他们的脸在自己凛冽的目光和冷笑中渐渐起了变化,虞啸卿突然放声大笑,突如其来的笑声终于把三个人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

      美国人茫然不解地看着怒极反笑的虞啸卿有些不知所措,陆文翙先前的嘲讽都变做了浓得化不开的同情,可看在虞啸卿的眼里却比讽刺更扎心伤魂。唐基似乎也没有料到他家虞侄会是这样的反应,但也见怪不怪,只是再这样憋下去保不准会出什么大事,与其如此,堵倒不如疏。

      唐基站在狂笑不止的虞啸卿面前,等着他发作,“师座,上峰的命令已下,您以为如何?”虞啸卿渐渐止住了笑声,用手套抹去笑出的泪水,把手里的电文狠命地拍在桌上,吼道,“南天门上尸骨未寒,你们又想再来一次是不是?”唐基这回没笑,只是悄悄松了口气,只要他还肯发作出来就代表没事了,“师座何出此言呢,您也说了,战场瞬息万变,上峰及时的做出调整也是常有的事。”“那这些又算什么,算什么啊,给我个解释。”虞啸卿像一头发了疯的猛兽,怒气席卷着每一个让他倍感憎恶的面孔。

      没有人会笨到想去招惹一个正在气头上的猛兽,何况虞啸卿要是真发起疯来会比猛兽更让人难以招架,所以这种时刻就只能唐基粉墨登场。他宽和得像是对着一个哭闹着要糖吃的孩子,耐心渗进每一条笑纹,即象安慰又似是而非,他说,“解释?那还不简单,它不就在师座的手里嘛。说明白点儿它就是命令,来自你上峰的上峰,知道这些也足够了,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四个字,风轻云淡的就四两拨了千斤,把虞啸卿杀得一败涂地,片甲不留。唐基的话让虞啸卿一时语塞,他说的没错,‘它就是一个命令’可但凡跟这两个字沾边儿的,哪怕内容再怎么混蛋也不是自己就抗得了的。

      不管是‘攻击立止’还是‘暂缓’看在他的眼里根本没什么分别。上峰的庸人嘴皮子一搭屁话就成了‘命令’,逼着你冲,就得把自己当个死人往上顶,踢着你撤,就算逃成了兔子他老爹还得鲜廉寡耻的觉得自己很有面子。

      臭不要脸的往脸上贴金就算了,反复无常更是家常便饭,你能说什么,好容易忍着恶心爬上去了,除了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地,还不是依然要任人摆布。虞啸卿突然觉得似乎有根无形的线缚在身上,自己就像只被攥在别人手心的木偶,纵使心有余永远力不足。

      但他明白现在还不能倒下,山崩了除了压死里面的人就称了别人叵测的居心,可他还是压抑不住愤怒,“足够了?那这些又算什么?”他一把抓起桌上其余的几张电文,内容前后相悖的电文此时抓在手里压在心上,感觉格外的讽刺。

      唐基不说话,由着你恼,在他看来虞啸卿发火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如若相反才会让他担心。唐基不动声色的做个倾听者,只要他家虞侄不蹦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词,他并没打算拦着,一副兵来将挡的姿态。

      虞啸卿继续宣泄着不满,“说打的是你们,催命似的要把人往上送,好啊,现在我听你们的了,可又说不打了,这是战场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到底还要闹出多少事你们才能甘心。”唐基抬了抬眼皮,觉得他家虞侄应该已经发泄得差不多了,所谓言多必失,唐老头恰到好处的截住了话头。
      “师座莫急,看来师座是还没太明白上峰的意思,没关系,一会儿唐某就跟师座好好的说说。那么现在这样吧,李冰呀,你把龙团座的信使先带下去休息,山路难行一定累坏了,先好好睡一觉也容师座好好打算一二再做定夺。格里菲斯中校,陆师座,此时正处在紧关节要之时,上峰的命令可能随时都会到,就请二位多费心盯着点儿了。”

      唐老头儿几句话就把帐篷里的闲杂人等一并打发了,美国人和陆文翙倒是识相,率先离开。反倒是秀才,犹豫着磨蹭了一会儿才迈出了脚步,在离开的一瞬,他用一种嘲弄的眼神狠狠地瞪了虞啸卿一眼。但最让人难受的并不是他,狗肉甩着尾巴跟在秀才的身后,昂着脑袋竟然连半下头都没回过,一如当初死啦死啦擦身而过的漠然。

      虞啸卿怔在原地,任凭山呼海啸的凄苦拍打、撞击着早已冷透了的心。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了,只剩下沉默和茫然,但唐基知道,也明白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知道,所以用丝毫不带企图的笑容,谋算着他的步步为营。

      帐篷里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有些话就更好说了,“丁磊回来了。”这算是个不错的开场白,虞啸卿没吭声只挑了挑眉,这种反应足够唐老头欢欣,所以他继续说,“日本人虽然精明,可你的刘关张兄也是把子人物,小鬼子终于坐不住了,恼羞成怒有之,惴惴不安兼备,总之软用兼施的都用上了,愿意同上面继续谈谈。”“什么意思?军部不打算打了?”虞啸卿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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