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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第一百六十章 ...

  •   我跪坐在地上,拼命的拉着死啦死啦的衣服试图让他趴下。可他现在根本不想趴下,只是呆呆的看着第二个人毫不犹豫的投向那团还没完全消散殆尽的烟雾之中……我突然很害怕,死死的拉着他,“趴下,你他妈趴下,求你了,趴下行吗。”我开始胡言乱语,因为我似乎看到有种东西开始在他心里慢慢的坍塌。可我除了哀求,却永远拉不动他的任性,最后还是克虏伯和丧门星合力把死啦死啦扑倒。

      他被压着,没有挣扎,眼睛却依然直勾勾的看着前面,我试图转移目标,“别看了,什么都别看,不准再看了。”可他怎么能不看,他就这样瞧着前面的人挣扎在被血染透的路上,直到再一声的爆炸把他也裹进销烟之内,然后我们在又一次的烟起尘散后,看到一个一只腿的人艰难的从地上爬起,即使失去了支撑也不愿倒下,他奋力向上蹦去,最后轰的一声巨响,我的眼泪终于滑落,为他们,为我的团长,更为我们自己。

      虞啸卿负手立在晨曦之中,山里的清晨寂静又清冷。风,无隙不入的顺着袖口,衣领钻了进来,惹得皮肤一阵阵战栗。但他依然不动,似乎并没有感觉到周身乱蹿的寒意,此时,比身体更寒的是心。刚刚前方传来报告,林子里发生了接二连三的爆炸,距离太远,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他清楚,据他们之前的推算,这样激烈的爆炸只可能来自于臆测中的陷阱。如今臆测成为了最不愿接受的事实,也许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残酷。当初就知道这是一条极凶险的选择,林子里遥遥传出的炸响,是他们在以命相搏,而现在的自己呢?

      一件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虞啸卿不用回头都猜得到是谁。唐基绕到了他的身侧,一派悠闲的目向远山。虞啸卿不能不说话,虽然他深知此时唐基为了什么而陪他在这里吹风,但还是压抑住心中的排斥,轻声说,“谢唐叔。”是的,给他披上衣物的是‘唐叔’,一会儿责难他的就会是‘副师座’。唐叔也好副师座也罢,现在能做的只有忍耐,是半点都得罪不得的,否则,他有本事让山里人的后路断送在自己的手上。

      唐基依然春风和暖,他并不急于发难,或者说现在还不想。他只是仰着头,深深的吸了一口山中清凛的空气,然后满意的‘啧啧’了两声才说,“这山里头的晨光,最是引人入胜。红日半透,朝霞流舞,让人神清目明啊。”赞赏了一番立刻话锋一转,“有美有丑,有喜有忧,景致虽美却山风凌乱,一不小心着凉受寒,失了兴致倒也无妨,伤了身子就得不偿失啦。”

      他意有所指,虞啸卿如何不懂,却不便反驳,也就只能不置可否,在唐基面前,言多必失节节退败的哪回不是自己。他的沉默正中了唐基的下怀,这才能让他有继续说下去的理由,“这山,这水,万物皆由自然之力的鬼斧神工而生,但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一天可以是12个时辰也能说是24个小时,虽然说法不同,却又快不得也慢不得,终须循序渐进才可。操之过急,除了对自己有损,乱了规矩,却与他人无碍。”

      虞啸卿只是不吭声,任你天花乱坠,他只是坦然以对。不吭气,唐基也不恼,只当你是真的听进去了,“釜底抽薪乃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矣,是不必走此险招的。大局为重关系成败,可保全自身更为要紧,只有你站稳了,才能护得住里面的人啊。”

      一语切中要害,唐基满意的看着虞啸卿的身子颤了一下,“冷了吗?身上冷了,可心不能冷。”虞啸卿老实的回答‘早就冷透了。’老头不悦的皱起眉,“虞侄——“虞啸卿明白,每当他如此唤的时候就是‘你又做错事了’。“你看看,看看,七十二小时,这才过去了八个小时,九牛一毛,又急个什么呢。如果忽略美国人,文翙带的人和你旗鼓相当,就算封锁了下山的路,把大家沤在一起?如果最终也无法达成一致,就要翻脸吗?”

      虞啸卿拔了拔胸脯,“必要的时候,会的。”“啸卿——”唐基绷紧了脸,再没了一丝笑纹,他很少如此称呼,三九天的寒冰都搬到了脸上,这样叫也只不过是为了彰显自己的不悦。“封锁了山道,就自以为坐拥天下万事大吉了?干得倒是利落,可如此动作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觉,掩耳盗铃骗得了自己骗不了旁人,难免授人以柄、落人口舌,受了责难是小,失了上峰的信度事大,乱世之间为人之道,好好想想是谁成就了你。一夜,可以封候拜相,一夜,可以落草为寇。别人都可以肆意,唯有你不行,你一身所系的难道只是一已之荣辱吗?大到整个虞师,小到全家老少,虞侄,三思啊。”

      被唐基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虞啸卿的腮都咬成了生铁,老人精恰到好处的声色俱厉,把所有能让他忌惮的东西统统搬出来压着他总想翻天的不安份。他早料到自己会处处受制,可超出想象的举步为艰让他渴望自由的心有了瞬间的晕眩。谁都可以做想做的事,真的唯有自己不成吗?
      虞啸卿一声苦笑,那个妖孽早就想到了,就像上次南天门上那样,他早料到自己所要陷入的尴尬,所以一直用‘尽量’敷衍,只是为了给自己留个脸面而不至于为难。唐基的醍醐灌顶没有错,说到底他也不过是别人手中的棋子,可捧你上天,也能踩你入地,身旁从不乏觊觎之辈,想从中杀出一条血路,被牺牲掉的又何止是万千。

      从没有过的疲惫,让他有了一梦千年的恍惚,多想找个人说说,可真正懂自己的人在里面,身如烛火,命悬一线,需要他这个顶着天的人扛起那条生还之路。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妥协,但不能认输,“思就不必了,这么多年已经想得不少了,思虑太过终究也是一事无成。谢副师座提醒,别人怎么想我管不了更管不着,我只做好自己该做的,姓虞的问心无愧,封锁出路实属无奈,这是阻止日军趁虚而入的最好办法,请副师座体谅。”

      唐基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家的虞侄,现在的虞啸卿太过陌生,他不动声色的继续发问,“体谅的场面话自不必说了,都是自家人嘛,那敢问师座,如果陆师座执意派人闯关呢?文翙的性子你是知道的,难道真要把自己的袍泽当成鬼子打吗?”

      虞啸卿一声冷哼,“他过不去,就算过了我这关,也过不了海正冲那关。不瞒副师座,进山之前我已经下达了命令,所有部队进山之后,海团长就会带人封锁山口,如果有人试图进出,视与日寇同谋。”

      唐老头脸上的神色虽然一如往常滴水不漏,但良久没有说话,如今的虞啸卿经得多了,也能担当了很多,不再是那个只会在江边哭泣的孩子,他开始学着掌控大局。这本是该值得高兴的,不也正是自己和他父亲一直盼望着的吗?可总觉得有着隐隐的不安,此时的虞啸卿像一辆已经脱离了轨道的战车,越是不动,爆发后的能量就越是后患无穷。这种喜忧参半的变化,让唐基至此做出了一个足以影响后续走向的决定:如若里面的人真有幸生还,就算不惜一切手段,也要让他家虞侄离那个人远点儿。

      唐基不再疾言厉色,但说出的话也足够让虞啸卿气短,“挡得住挡不住全凭造化,现在你我都说得不算,这还要看上峰是否计较。这样吧,太远的就先放放,我们先说些伸手够得着的。路卡挡得住人,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师座是否也想好了要如何应对呢?难不成到时要明火执仗的从美国人手里夺吗?”

      虞啸卿拧紧了眉头,他明白唐基指的是由美国人掌控的电台,它是这里唯一和外界保持联络的方式,也是最让他头痛的物件。唐基不动声色,他不急,甚至更愿意看着虞啸卿急,越急躁越软弱,只有等到钢被揉成了泥,他才好下手去塑个自己需要的形。“总会有办法的。”虞啸卿茫然的把目光投给远山,对着自己看不到的未来,做着一个空头的允诺,身边的人不懂,他只说给自己听。

      唐基笑了,他总能在最恰当的时候稳、准、狠的抓住人最虚弱的地方。“这话倒是不错,世上的事情皆如一理,发生了要解决,而如何解决往往关乎结果啊。这就是聪明人和庸人的区别,师座要做聪明人,还是要做庸人全凭师座一念。”

      他笑着等待,等待虞啸卿就此炸开,就算有所克制也会冲冲大怒吧。可今天他家的虞侄反常的不是一星半点儿,不但没有炸开,反而低下了头,痛楚的脸看在唐基眼里有种力不从心的沧桑感。唐基疼惜的拍了拍他的肩,轻轻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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