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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第一百五十章 ...

  •   他手里抓着的正是迷糊,那货正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阿译使出了混身解数,脸憋得像只熟透的番茄也动不得那个祖宗分毫。急得拉着哭腔在劝说,却怎么看都像在哀求,“迷糊你别这样好不啦,赶快起来,要不然就追不上团座他们了,算我求求你好不好啦,迷糊……”

      我突然气撞顶梁,瘸过去一脚就踹在迷糊屁股上,“你他妈装什么死,给小太爷滚起来。”迷糊终于在我们合力的施虐之下抬起了脑袋,现在他的脸还真有看头,眼泪、鼻涕糊在一起,傲气,勇气一概荡然无存了,迷茫、愧疚让他看起来更像个找不到家,站在路口不知所措的小脏孩。

      他抽泣着说,“对,对不起,我,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真的对不起。”我哭笑不得的看着他为自己说错的话而自责不已,这是我们早就不再做的事,仗打到现在,如果还会愧疚的话,都不如一枪崩了自己来得痛快。我凶神恶煞地瞪他,“如果你他妈再磨蹭,就是故意的。”迷糊被骂得怔住了,用两只兔子似的眼睛傻乎乎的看着我。

      趁这个机会,我和阿译很轻易就把他从地上架了起来,现在不是听一个不知道自己该干嘛的人忏悔,再不快点儿,失去死啦死啦他们的踪迹,我们就算是想哭都找不到调儿了。我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拼命追赶,小鬼子跑得快,死啦死啦他们追得急,刚开始还能模糊地看到,一眨眼就没了影儿。

      天黑林密不但视线不好,还影响速度,我们几乎成了无头的苍蝇,还不敢乱跑乱撞真真的急死人。就在晕头转向的时候,前面有一柱光亮朝我们扫来,然后就听到了丧门星的声音,“烦啦,这里来。”‘久旱逢甘霖’我立刻从心通透到了四肢百骸,三个人互相搀扶着也顾不得树枝荆棘是否扎人,只知闷着头的往前冲。

      丧门星和狗肉之所以在这里完全是死啦死啦的吩咐,他即使在最焦头烂额的时候也能顾及到小节。丧门星手里的电筒,给我们在压抑不安的黑暗之中,开辟了一条不再恐惧的通道,我终于理解了人们千百万年来为什么都在不懈地追逐光明,因为哪怕只是微弱的一星半点儿,在黑暗里也代表希望。

      不知走出了多久,前面又出现了几点萤光和几条光影,从身量看,应该是死啦死啦和齐岳衡,他们凑在一起边走边说着什么。我立刻振奋了精神,快步赶上去。我开始喜欢那个三米之内的叫法,三米之内也许比任何地方都危险,但也比任何地方都让人放心。

      我凑过的时候突然听到死啦死啦沉着声音在说,“不能再跟着小鬼子了,我总感觉要坏事儿,你确定他们不是在引我们。”齐岳衡也有些迟疑,“但不跟着他们,这么大的林子我们绝没办法找到他们的老窝,赌一回吧团座,这也许是唯一办法了。”“这么明火执仗的,小鬼子难道不知道我们追在后面,真以为他们会像舵鸟一样顾头不腚?”

      齐岳衡想了想,“也许他们只是去找支援。”这种侥幸的想法在死啦死啦的意识里绝过不了关的,所以他果断地下达了命令,“传话下去,让前面的别再追了,我们……”他的话被惊心动魄的一声巨响打断,顷刻之间树林发出嗡嗡的回响,大地在震颤。

      死啦死啦依然是我们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因为他率先拔步,迎着爆炸的销烟,穿过被惊呆了的同袍,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我本能伸手去抓,前面的惊天动地情况不明,他就这么鲁莽地迎上去跟送死有什么两样。

      可凭我的能耐怎么可能抓得住他,甚至连衣角都没碰到。我急得直跺脚,冲着丧门星就吼,“拉住他,不能往前去,拦住——”可我的喊声很快被淹没在第二轮的爆炸声里。我绊倒在一树下,头盔摔出老远,当被人好心地拉起来时,我能尝到唇角泛起的阵阵血腥。这种味道让我的神经不住地发抖,就像被撩起的大地的脉动,稍有点常识的人都能辨别出这是地雷才能撼出的震颤。

      小鬼子从打一开始就从没真正的信任过我们,他们不但诸般试探,就算我们再万分小心依然是半信半疑,直到迷糊终于说漏了嘴,愤怒之余,地狱的恶鬼就狰狞着张开了吃人的大网。经过一番交锋和较量,他们中间出现了折损,这完全伤了那些曾自以为是的自尊心。所以他们便使出了更为卑劣的手段,不,不该这么说,这些王八蛋做出什么我们都不该奇怪,否则偌大的山河也不至被践踏得如此满目疮痍。

      我甩开扶着的人,依然向前踉跄,小鬼子就他妈这么贱,把对付海正冲和美军突击队的那招又故技重施,引导着猎物一步步踏进陷阱,原来一直在上恶当的人是我们。没走多远呛人的销烟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扑得人呼吸困难,背对着火焰,前面有几个人相互搀扶着往回走。与其说是搀扶倒不如说是被几个人拖着,那狼狈的模样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死啦死啦和丧门星放下一个炸得满身是血的人,伤势轻的互相依靠着回到我们中间。半山石恨不能生出八只手,所以死啦死啦把轻伤的人都交由我们代劳,上药裹上纱布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清理创口着实费了我们很多心力。

      所幸大多数伤只是被爆炸飞践出的碎屑击中,而让人恼火的是这些碎屑中五花八门什么都有。小鬼子足够阴损,竟然把所有能伤人的破烂都埋在了地雷的周围,我甚至从一个小年轻的伤口里拉出一截铁丝。

      而离爆点最近的人可惨了,听还活着的说,先踩到地雷的瞬间就四分五裂了,跟在他身后的人被爆炸的气浪掀了回来,多亏队形拉得比较长,也更为分散,否则伤亡就不只这些了。走在最前面也有反应快的,虽然被炸得晕头转向但还是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让剩下的赶紧撤离,向死啦死啦汇报情况。自己却转回身企图把没死的都拉回来,这就是我们听到了第二轮爆炸的原因。

      死啦死啦把自己窝在一堆能扎死人的树丛里,一动不动的听着,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沮丧,什么都没有,他只是静静地听着,听着一个真实地故事,麻木到冷血,让我怕到极点。我们有了折损,死了两个,伤了四个,再加上先前受了伤的人,我们一共有了七个伤员,一个重伤。
      我们在沉默,陪着死啦死啦一同沉默,半山石在忙碌,他在尽着自己所能的本份。阿译是除了我们之外最忙的人,他一边抹着眼睛,一边把目光从我们脸上一一扫过,然后拿出了一个小本子,颤抖着在上面记着什么。后来我才知道,他在给死了的人留下人世中最后的一笔:少尉,鲁狄;上士,卫兴,某年某月某日,触雷阵亡。虽尸骨难敛,但英魂不朽!这是我们可以给予他们的最后的东西。

      密林中湿重的空气,把所有的情绪压抑得有如低垂的雨云,沉甸甸的坠在所有人心头。地雷爆炸所造的孽,依然有所不甘,在不远处忽明忽暗的闪烁。那片光亮如今看在眼里不再温暖,象征的光明早已被噬魂的地狱之火取代。‘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的心思永远不许人猜,自以为周密的计划,瞬间就被翻了盘,‘百无一密,必有一疏’,我们豪情万丈地同天斗,却总在不知不觉中输给他很多次,这回也不例外。

      死啦死啦依然安静,他妖孽的眼睛能把我们看得纤毫毕现,可却把自己裹得风雨不透,让人寻不到分毫。我们在等待,等待他给出一个结论。在一干众望所归的注视里,他倒一反常态的乖巧,我用古怪的目光瞪他,我甚至愿意相信死透了的人也会从坟里自个儿爬出来,也绝不会相信他能跟乖巧搭上边儿,这比让怒江水干,天河倒悬还不可思议。

      果然,下一秒这货就扑楞一下从地上蹿了起来,不但恢复了一贯的张牙舞爪,还变本加利的开始颐指气使,“吗的,差点儿忘了正事儿,人呢,你们把那个乌龟王八蛋弄哪去了,三米之内,你不会把他给老子扔路上了吧。”他没头没脑的话让很多人莫名其妙,不知所云的大眼瞪小眼,但我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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