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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颜画师妙笔绘娉婷 沈明轩钱庄会颜宗 ...

  •   第二日,娉婷便携了侍儿,乘坐一记软顶马车,前往十字街去了。到了那画廊前,侍儿掀起帘帐,娉婷一袭碧色衣裙,从车上走了下来。莲步轻摇,婉转来至山水画廊檐下。

      主仆二人进门,看见了许多字画,娉婷心里暗暗赞叹画廊主人的风雅造诣。待她们欣赏字画之时,早有廊馆童儿迎了上来,“二位姑娘,可是要求字画?”

      娉婷以团扇颜面,侍儿回应道,“正是,我家姑娘久闻山水画师技艺非凡,特地前来求画一幅,还望小哥引荐。”

      “姑娘稍候,我这就去□□请画师出来。”说完轻轻点头,往□□去了。

      待那童儿进入□□,娉婷的脑海就开始勾勒这个画师的模样,从叔夜到宋玉,从摩诘到子美,把他所能知晓的美男子,俏书生全部搬了出来。正当她暗自想象的时候,从后面走出来一位身着素锦的男子,虽不是如宋玉叔夜一般清瘦亮丽,却也是玉树临风,翩翩公子一般。尤其一对摄魄的剑眸,让人不禁敬之惧之。

      那人便是颜宗,他朝娉婷姑娘作了一揖,微微一笑,那严肃之色便立刻疏解开来,让人觉得宛如晨曦一般温润,如朝阳一般温暖,如混玉一般温和。行礼之际,开口唱喏道,“听童儿禀报,说是姑娘欲求一副画作,不知道姑娘是想求什么样的题材?”

      娉婷轻挥团扇,示意侍儿回话,那侍儿会意,对颜宗说道,“我家姑娘想求一副肖像图画,不知道先生可否方便?”

      颜宗微笑着看了看侍儿身后的娉婷,嘴角的笑意更平添了几分“标俊清彻”的感觉,那厢的娉婷已然为这位画师所折服,如若不是自己风尘之躯,或许可以多情几分,但是眼下情状,也只能是远观欣赏。

      侍儿娇横道,“画师,问你话呢。”

      颜宗低头应声,“若是画肖像,恐怕需要一个时辰,前厅熙攘,不如移步□□。”

      娉婷颔首,被侍儿搀扶着,画师引着到了□□。

      只见彼时,两位着青布短衫的家仆已经开始布置作画的排场:一架如意屏风非常得当的摆列着,上面的芍药争艳图也正印证了娉婷的美貌与那芍药一般;屏风前面,是一张软榻,为了方便娉婷或侧卧,或斜倚,或端坐;距离此排场前方几尺处,作画所用的器具一应俱全,有赭石,玉砚,油烟墨,软毫,净皮宣纸,朱砂,朱膘,贮水盂,薄毯,胶和矾等物。

      作画的行头准备停当之后,娉婷欲与颜宗单独相处,便着意侍儿在后花园的益处凉亭饮茶小憩,而颜宗也摒退了那位引路的家童。

      宋代的女子衣着多沿袭唐代,对襟襦裙也是常有之物,娉婷姑娘所穿便是一件浅绿色齐腰轻纱襦裙,半罗苏兄;下身一袭雨过天晴百褶裙,步态轻盈;一条鹅黄色披帛缠于腰间臂上,绕肩拽地,似仙女下凡,更让这衣衫的主人多了几分柔美和艳丽。云光巧额鬓撑金,回眸一笑惹人怜,便是此刻的娉婷。

      娉婷随意的侧卧在软榻之上,兄前的衣服和披帛轻轻地滑低了些;只见她面似芙蓉,眉如柳,比桃花还要媚的眼睛十分勾人心弦,肌肤如雪,一头黑发挽成高高的美人髻,满头的珠翠在阳光下耀出刺眼的光芒,鲜红的嘴唇微微上扬。娉婷的举手投足极富风韵,娉婷的眼神如丝,嘴角一丝浅笑更是摄人心魄的美颜,有时候无意的轻拢秀发,有时候故意的春光外泄,一丝一毫都在魅惑着对面作画之人。凉风徐徐吹来,纱裙缓缓飘起,如仙女一般。她直直地望着颜宗,那媚态让人无不惊叹,难以自持。但是那作画的颜宗却心无旁骛,支了画架,一旁渲染着丹青,徐徐地开始勾勒。

      随着时间地推移,娉婷姑娘倦意萌生,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在了榻上,没人小憩,这是多少人羡煞的风景呀。

      北宋的画风多富丽堂皇,且浓墨重彩,颜色也是极尽鲜艳。但是那颜宗作画,却当真有米山水的作风,笔锋走在纸端,清浅的勾勒出来一副绝世美人图。他笔法简朴,不尚铅华,无浓墨重彩,更得自然之趣。一个时辰之后,娉婷的一笑一颦,举手投足,尤其嘴角,腰间,还有颈间风姿,跃然纸上,那画中的美人仿佛仙子一般。

      颜宗也是怜香惜玉之人,他看到娉婷小睡之后,就命令童儿去了一件披风,轻轻地披在了娉婷身上。

      化作完成之后,颜宗把画作交予侍儿,侍儿唤醒了小憩的娉婷,赞叹道,“姑娘,你看,这画师的肖像,如此传神,如此精妙。”

      娉婷拿过画作之后,也很惊叹,世间如此妙笔,怪不得敢自称山水,当真有摩诘遗风。她心里默默的赞许着,神色也比刚才欢快了许多,“奴家刚才失礼了,竟不觉睡去,还望先生见谅”,说着话,从榻上取过披风,递给颜宗,“多谢先生相怜,奴家感佩。”

      颜宗接过披风,“在下也是爱美之人,恐怕美人受凉,若是美人抱恙,在下心里也会难过,姑娘如此雍容,若是感染风寒,岂不可惜?一点举手之劳,还请姑娘勿要挂怀才是。”

      娉婷展开盈盈笑靥,浅浅地道了一个万福,那些妖媚的神色瞬间全无,看上去倒是像一个邻家女子一般。“来贵处叨扰半日,还不知道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画师颜宗,还请姑娘赐教。”说完,颜宗浅浅作揖。

      “原来是颜公子。颜公子妙笔丹青,画风拙朴,全然不似我朝华丽雍容的画风。说起来,奴家在东京也经常出来走动,却不知颜公子府上何处?”娉婷并不是想替张安问话,而是心里略有了一丝倾慕而已。

      “在下一介布衣,哪里有什么府邸,只是喜好丹青,久闻东京城书画大家云集,百花争艳,在下仰慕已久,于是辞别故里来到此处。因为刚搬来东京几日,还没有购置任何物产,所以平日里我就食宿在这画廊的□□。”颜宗并不愿意说出自己的渊源,如此回答也不会让人觉得失礼。

      娉婷见他如此回答,也就没再多问,只是那颜宗的英姿和风采已经植入心底。颜宗的小童将那画作装裱好,装在盒子里,递给了娉婷的侍儿。娉婷巧笑倩兮,略带着流连之色,缓步踏进了马车,颤颤悠悠地去了。

      送走娉婷之后,颜宗唤来仆人,“这位姑娘容貌很是俏丽,不知?”

      仆人马上应声道,“主人有所不知,这便是翠云楼鼎鼎大名的娉婷姑娘,她一定是听说您的画作堪比米山水,所以才到府一叙。”

      “哦,如此美貌,可惜沦落了风尘。”说罢摇了摇头,往花园的深处走去。

      他一路走着,心里仍在思忖着另外一个人,那便是自称“沈明轩”的玥儿,如果不是与她一起赏画时,看到玥儿的耳洞,他是如何都不会想到哪位俊公子竟然是一位俏佳人。他忽然想起自己有意见重要的事情要去万里钱庄,说不定可以碰上那位娇俏的佳人。

      于是他就吩咐小童,带了那副《春山瑞松图》,两人一起出门了。

      他是谁?隐身在这山水画廊又意欲何为?看他的想法,便知他肯定不仅仅是一位画师这么简单;看他初来东京的装束,也知道他一定经常骑马;看他的武功,更是了解他肯定接受过严格的训练。

      他就是金国大皇子完颜宗磐,那个让宋朝的兵士惊惧害怕的勇士。此刻黄河以北,他的两位皇弟宗翰和宗望正在厉兵秣马,只待带回去最新的军情,便可南下攻城。他不同意两位弟弟对宋人烧杀抢掠的做法,可是两国交战,成王败寇,他也不得其法。加上金国地广人稀,物产不丰,宋人富庶的土地和颇丰的物产,以及那些他们掠夺到的美女财宝,都让金国的兵士垂涎三尺,他们恨不得“饮马汴河,会猎中原;软玉温香,夜夜笙歌”,把这一方肥沃、富饶、美丽的土地据为己有。他们事实上也是这么做的,山东河北一带已然陷落,加上宋王懦弱,宠幸奸贼,一次次的议和,一次次的赔偿,都让金人在不损害一兵一马的前提下,还能捞得巨大的利益。恐吓和威胁的做法,把宋王吓得闻风丧胆,投降派的懦弱和有求必应更是让金人甘之如饴。

      宗磐更尚权谋,他希望用最少的损失换来最大的利益,利用宗翰宗望的军事威慑,获得更多的割地赔款;此时他来京城也是为了联络京城投降派的官员,试一试他们的口风,并且尽可能的让他们去排挤,打击那些主战的将领,比如李钢,比如何栗。他本来还在想着,怎么去靠近那些议和派的官员,冒失的张玉郎却给他制造了一个机会。他此行首先要得到一笔巨额的财富,当然这些财富是他预先存放在万里钱庄的,金主就是颜宗。

      他出门的时候带了一位家童,那是他从金国带过来的贴身侍卫,名唤斡阔,是一位骁勇善战的兵士,不过在东京城里,他还是褪去战袍,换上家童的短衣装扮,跟随主人左右。

      颜宗此行并未骑马坐轿,而是步行至南门大街的万里钱庄。这万里钱庄的门楣,好生阔绰:钱庄位于东京城最为繁华的地段,有三层琉璃,一层是大堂,二层是会客,三层是阁楼;朱红色的门柱,楠木的门窗,名贵刺绣还镶着金边的望子迎风招展;金碧辉煌的门匾上,横书草写著‘万里钱庄’几个大字,四周的房屋尽显豪华大气。

      颜宗抬眼望了望那钱庄,便抬脚踏入了钱庄的大门,那一厢,早有小伙计出门迎客。

      “客官里面请,”小伙计应了颜宗与斡阔进到店里,另外已有另一名小厮斟上了茶水伺候。此刻沈明轩去了其他的店铺,并不在店里,接待他的是是一钱庄的掌柜钱有道。钱掌柜笑脸迎来,问明了颜宗的来意,便去后面准备银票了。

      话说当时东京的富豪不计其数,万里钱庄每日的流水也是数以万计,可是这位颜宗的提款量竟然是十万两,让他不禁多了一个心思,唤来了小伙计,将此事速速地禀报给了两条街巷外的沈明轩。明轩闻讯后,坐了车子,从后门进入了钱庄。

      此时的钱掌柜正在清点银票,颜宗与斡阔则在堂前坐等,颜宗并无心思去端详这个钱庄如何气派,他在心里盘算着如何与宋朝的这些个贪官污吏周旋。而闻讯赶来的沈明轩则是通过帷幔,看到了这位金主的真容,他此刻并不知道,这位金主已经与自己的妹妹再次见过面了。

      沈明轩看到那人之后,对钱掌柜说,“钱掌柜,你可以旁敲侧击问一下他的来历。”

      钱掌柜应了之后,便从□□来到前堂,“客官久等,银票已兑好,请客观点清。”斡阔接过来银票并无清点,就随手揣了起来,颜宗起身说到,“万里钱庄,誉满东京,在下信得过。”

      “听客官口音,好似从北地而来。”钱掌柜若无其事地客套到。

      “正是,在下从北地而来,在东京开了一家山水画廊,掌柜的若有时间,可以去赏玩一番。”颜宗客气地回答。

      “莫非闻名东京的山水画师就是先生?实在是失礼,名士登门,敝店蓬荜生辉呀。”钱掌柜听说过这位山水画师的大名,也是真心感佩。

      在后堂听到山水画师的大名,沈明轩也不自觉地走了出来,“原来是山水画师,小店竟有此等福气。不知画师前来,未曾远迎,还望画师雅量海涵。”

      四目对视间,两个人各怀心思,但是都笑了。沈明轩看清楚这个人正是见义勇为的那位少侠,不知道他来这钱庄是无意还是故意。颜宗也看清楚了这位店东就是堂堂万里钱庄的少东家沈明轩,只是前几日也出现一个冒名的沈明轩,他就有点儿不太明白了。

      “沈公子,久仰久仰,前几日匆匆一别,没想到今日再次巧遇。”颜宗很客气地寒暄。

      “颜公子,久闻画师大名,今日得见,原来是故人,幸甚幸甚。”两人互相寒暄着,坐了下来。

      “沈公子年少有为,偌大的产业,沈公子打理地井井有条,真乃当代陶朱也。”颜宗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

      “颜公子谬赞,久闻东京城山水画师技艺卓绝,妙笔生花,更是听闻城内官宦富贾都慕名约丹青,不知何时有幸,可以一睹山水大师的丹青画作?”

      “沈公子说笑了,如若有兴致,沈公子随时可以移动大驾,到画馆一叙,鄙人一定会奉上最好的酒茶,虚位以待。”颜宗说笑着,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转而又说到,“前几日,有位后生也自称是沈明轩公子,在下与他把酒言欢,那沈公子书画造诣甚高,在下与之惺惺相惜,并答应以米山水的画作赠之,此时画作已然送达府上……不知道阁下是否知道,这汴梁城内还有其他与公子同名同姓之人?”

      沈明轩闻得此言,心里暗自思忖,“这个假冒的沈明轩到底是谁?莫非是张玉郎找人故意为之?如果是张玉郎所为,应该寻性滋事然后把脏水泼在万里钱庄身上才对,为何还与这颜宗相谈甚欢?不过也极有可能是小妹所为,这个丫头平素爱惹事,但是也不至于如此卖弄吧?如若不是小妹,为何要假冒我的名号?”即便满腹狐疑,明轩依然泰然自若到,“不知道是哪位兄台抬举明轩,才会有如此误会,他日若见得本尊,一定会当面讨教。今日颜兄至此,明轩自当尽地主之谊,聊表寸心,还望颜兄莫要推辞。”说罢,明轩知会小厮去了位于东京宫城东华门外景明坊的樊楼,并且叮嘱订下一桌上好的酒菜。

      斡阔看到沈明轩派人出门,刚要制止,不过颜宗摆手一下,说到,“既然沈兄如此客气,那颜某就却之不恭了,作为答谢,颜某他日一定奉上画作一幅,只为沈兄赏玩。”

      “颜兄客气,一顿酒菜而已,颜兄实在不必如此。”沈明轩客套着,起身唤了小施去备车马。

      颜宗见状,忙说,“沈兄不必麻烦,樊楼距此处不足千步,不如我们步行而去,顺路领略一下汴梁城的繁华,好拿来入画。”

      明轩看他这样说,只得作罢,“颜兄真乃雅士也,如此世俗风物在颜兄笔下不知是何等光景,既如此,颜兄作一副汴梁街景图赠与明轩吧,我等凡客俗人,愿伴着颜兄的大作,附庸风雅一番。”

      “沈兄如此自谦,颜某无地自容,你我还是收了客套的言辞吧。”颜宗的提议的确中肯,两个人只顾客套,倒是疏离了许多。其实两个人本无情分,只是两次相遇,让他们彼此内心多了一份“故人之念”而已。明轩此行为了打探颜宗的底细,而颜宗应承也是为了结交像沈明轩之类的东京富贾而已。本都是皆为利来,披着风雅的外衣罢了。

      颜宗的言辞让沈明轩有点佩服,便卸下了客套的外衣,“既如此,那明轩就不再客气,颜兄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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