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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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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平浪静的海面如同一面巨大的湛蓝色镜子,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金色光芒。
这平静却被突如其来的巨响打破,“砰”地一声,如同玻璃被炸开了一道裂纹。
冷立威吓了一跳,转过头去看这炸响的来处,愕然地发现驾驶舱里竟然隐隐映出了火光。
不详的感觉升腾而起,他疾步跑了过去,打开门一看,开船的船员已经鲜血淋漓地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冷立威心下一沉,几步抢上去看操控台,发现那发动机已经炸开,很明显失去了功能。
烟气漫了上来,呛得他咳了几声,他回过头去看,驾驶舱里的火虽然不算太大,但已经延开了。
他四顾周围,正想先想办法灭火,耳边突然又是一声巨响:不知道那火势延烧到了哪里,竟然又炸了一下。
冷立威抬起手臂挡了一下脸,一块炸起的飞屑击到了他手臂上,痛得他一颤。
是炸弹?这船上竟然有炸弹,而且,不知道还有没有,这火势这么蔓延下去,如果还有,那......
冷立威心下发凉,他站在原地想了想,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从他说要带冷念之出去,那边一定就已经有了警觉,他身负那么多的秘密,哪里会那么轻易放过他?
巨大的恐慌一下子包围了他,他转身便朝船舱跑去,一面急喊到:“念之!”
冷念之同样受到了惊吓,她奔出来,在船舱口应道:“立威!我在这里,怎么了?”
冷立威一把拉着她往甲板上跑去。
冷念之一面跑,一面回过头,看到了火光熊熊的驾驶舱。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冷立威在船舷边停了下来,他气喘吁吁,回过头去看了看映红了水面的火光,又转回了目光,望向冷念之。
“念之......”
他惶然地看着她,脸色苍白,声音微微发着抖,眼神中慢慢染上了深切的绝望。
他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冷念之。
他怎么能让冷念之处于这样的险境?
冷念之是有些意外的,冷立威在她面前一向沉稳,就像他曾经说过的,“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冷立威在这世上一天,我就不会让你受到一丁点伤害。”从小到大,哪怕是再急迫再难以解决的境况,也不曾见过他如此的慌张,可他现在明显是害怕了,他茫然又无措,连眼神都在颤抖。
冷念之看他神色,很快明白了如今境况恐怕凶险,她愣了愣,轻声道:“船是不是坏了?”
冷立威神思恍惚地轻轻点了一下头。
冷念之其实心中早有答案,只是等他一个肯定的回答,她知道冷立威的六神无主里有一大半都是因为担心自己,到了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她反倒冷静了下来。
她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冷立威,又回过头,望向轮椅上的父亲。
奇怪的是,她并不非常害怕,今天是否会走到生命的尽头,似乎也不太重要。
如果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没办法再见蒙初一面。可这也是好事,蒙初不在,这已经是最大的幸运。
现在她的身边有冷立威,有父亲,一家人都在,她竟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一种安心。
从小到大也是这样,只要冷立威在身边,她就未曾害怕过任何事,因为知道永远都有人替她遮风挡雨。这一刻也是一样,如果他们一家人死在一起,她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她伸出手,抚了一下冷立威的侧脸,对他安抚地笑了笑。
疾风下,火势越来越大,不知道哪里又是一声炸响,砰一声,一块板子被炸起来,朝着冷念之飞过来。
冷立威极快地转到冷念之身后,替她挡了一下,巨大的撞击下,两个人都摔倒在地上。
冷念之从他怀里爬起来,担心得脸色煞白:“立威!你没事吧?!”
冷立威缓缓撑了起来,他背上剧痛,几乎是屏着呼吸在忍耐,但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到了刚才砸到他背上的那块板子上。
那是半扇门大小的一块木板,虽然不大,但胜在平整。
冷立威愣了愣,眼中突然燃起一丝希望,他惊喜地爬了起来,连背上的剧痛似乎都感觉不到了。
他拖起那块板子,将它沿着船舷缓缓放入了水中,果不其然,那木板平稳地浮在了水面上。
冷立威回身一把抱起了冷念之,压抑着急迫,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了上去。
那板子倾斜了一下,差一点把冷念之掀进水里,冷立威一把按住了板子,好不容易将它稳住了,额上已是惊出了一头冷汗。
冷念之迷惑地望着他:“立威?”
冷立威怔了怔,然后伸脚试探地在上头踩了一下,那木板立刻朝下倾斜了过去,他惊疑地把脚收了回来:太小了,一个人几乎就是极限了。
冷念之此刻稍微从迷惑中冷静了下来,对着他冲口而出:“你也上来!”
她一面说着,一面转过头去看身侧的空间,却突然愣住了:那么窄的一块板子,那么一点缝隙,怎么可能再上来两个人?
霎时间如同冰水浇头,她从头到脚都觉得凉透了。
她缓缓移动目光,望向船舷边的冷立威,又转向不远处的甲板,落到了轮椅上的冷世南身上。
还有一个位置,一个。
一边是她年迈的父亲,一边是冷立威,她的未婚夫。
她心头仿佛油煎一样疼痛,胸腔里像被剜了一个大洞,两难得痛不欲生。
冷立威顺着她的目光回过头,看到不远处的冷世南,立刻就懂了冷念之的意思,他怔了怔,止不住地苦笑了出来。
她一定是期望自己将她的父亲救上去吧?
有一个瞬间,他甚至闪过一个念头,他可以做任何事,只要她可以不再伤心。
可转瞬间,恨意还是压过了慈悲,他怎么可能放过冷世南呢?
就算是辜负念之,就算最后的最后,她会恨他,他也顾不得了。
他低垂了目光,心中甚至已经描绘出了冷念之的鄙夷和失望。
终于,冷念之闭了闭眼,泪水从眼角汹涌而出,她朝冷立威伸出了手:“立威,快上来!”
她天人交战,可最终还是选了冷立威。
冷立威一下子愣住了,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冷念之,满眼都是震惊。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他不敢相信冷念之会选他。
他压抑着的、小心翼翼的喜出望外是如此的渺小脆弱,仿佛那句话只是一个美丽的梦,手指一戳,就要像肥皂泡一样破裂消逝。
可冷念之伸向他的手那么坚定,没有分毫犹豫。
冷立威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眼眶突然迅速地红了起来。
一辈子都在被人忽视,永远站在最末顺位的他,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也会被人选择。
冷念之的泪流了满脸,颤着声音催促他:“立威!快来!”
冷立威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终于他对着冷念之温柔地笑了,嘴角刚勾起来,泪水就落了下来。
他双手撑在船舷上,上半身伸出船舱,悬空着抱住了冷念之。
“谢谢你,念之,谢谢你。”
他抱着她,泣不成声,仿佛是多年的委屈从那个出口里倾泻而出,在这样的时刻,还有一个人,温暖得锥心。
泪水打湿了冷念之的脖子,她又拉了他一下:“快上来!”
冷立威缓缓松开了手,对她摇了摇头:“这个板子承受不住的。”
“可以的!这里还有位置,你上来!”冷念之不死心地摇着头,要拉他上来。
冷立威反手握住她的胳膊,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念之!念之!你听我说!”
冷念之不住地摇着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你划远一点,我不知道这船上还有没有其他的炸弹,你别耗在这儿,我记得前面晚一些会有船只经过,肯定可以把你救上去。”
冷念之泪如雨下,固执地拉着他的袖子不肯放。
“求你了,念之,别耗在这儿!快走!”
冷念之仍然拼命摇头。
冷立威心急如焚,满眼的痛惜掺杂着无可奈何,他束手无策地望着冷念之,在一个短暂的停顿之后,突然轻声开口:“念之,这十几年,你知道你父亲对我不好吧?”
冷念之愣了愣,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这十五年,我求过他多少次,我自己都数不清,可他没有一次应允过我的恳求。你就当父债子偿,替他还我一次。走吧。这算是我对你们冷家,最大的乞求。”他的嘴角有一丝凄凉的笑意,“我求你了。”
冷念之怔住了,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来,汹涌的泪水如同决堤一样从她眼里倾泻而出。
冷立威伸出手,替她轻轻地抹去了脸上的泪痕:“对不起。”
他猛地一推那木板,眼中已是诀别。
“照顾好自己。”
冷念之伸出手,还想拉他,船舱里又是一声炸响,一个拳头大的铁块被炸飞过来,砸在他们之间,溅起一片澎湃的水花。
那木板顺着风势,无可选择地往远处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