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尺》越域凸

7、第七章

　　邵疾央呆呆地把剑递给他。
　　“父亲，这剑可有名字？”邵伦低头看剑。
　　“....蒲牢。”邵疾央像是记忆出现了偏差，想了很久才告诉他。
　　“好。以后孩儿上阵杀敌，就带着它了。”邵伦说。
　　邵疾央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片刻后，一脸无奈地笑了。
　　这孩子心里明镜似的，把自己给他的安排看得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自己那些个小心思一会儿功夫就被他挨个捅破，甚至都没个做铺垫的机会。
　　“小施主，你可知这地藏菩萨为何没有成佛？”一直在一旁笑眯眯的道虚突然插口道。
　　“不知。”邵伦不知他为何要提到地藏菩萨，却也想知道让父亲冒着鬼上身的危险去祭拜的原因。
　　道虚微笑着看着他。
　　“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到了邵伦耳中，却如同巨石落地般掷地有声。他仰起脸看着道虚脸上深深浅浅的笑纹，突然觉得此时的他特别像个得道高僧。
　　“多谢方丈指点。”邵伦发自内心地说。
　　“老衲看小施主慧根深厚，若潜心修行，他日定能悟得真谛。不如随老衲...”“可拉倒吧，”邵疾央毫不留情地斩断了他的话，“老夫还没咽气呢，你这秃驴就当着我面拐我儿子？”
　　“阿弥陀佛，佛家的大智慧是施主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道虚一脸叹惋。
　　邵疾央冷笑一声，拉起邵伦往门口走去，“咱们回府。”
　　邵伦头次见到一向萎靡不振的父亲步子迈那么大，只好努力加快脚步跟上他。
　　“你可别听那老秃驴忽悠，”邵疾央对道虚企图拐骗自己儿子的险恶用心愤恨不已，一路上都耿耿于怀，“这方圆几百里，谁不知道他当年是因为苦于脱发的困扰而遁入空门的。念了几年佛经就摇身一变成得道高僧了。”
　　邵伦觉得父亲其实还是看得挺开的，毕竟他命途坎坷，婚姻不幸，未老先衰，人间八苦都快尝了个遍也没闹着要出家。
　　两人在邵疾央的絮叨声中一路行至寺院门口，却发现那方丈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还真是阴魂不散....”邵疾央提了口气，大跨步向他走去。
　　“施主莫要误会，老衲来只是为了转赠小施主一物。”道虚见他面色不善，连忙从袖中掏出一物。
　　邵伦定睛一看，竟是一块通体雪白的玉佩，表面并未雕刻什么繁琐的花纹，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晶莹剔透。
　　邵疾央一脸狐疑地盯着他，“你会舍得给这么贵重的东西？无事献殷勤，居心叵测啊。”
　　“这是老衲的师弟道清赠予这位小施主的，”道虚感慨道，“我那师弟性子怪得很很，也不知小施主怎的合了他的眼缘。”
　　“是那位方丈吗？”邵伦想起了禅房门口那位安静伫立的僧人。
　　邵疾央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道虚手中的玉佩，沉吟了片刻说，“既然如此，阿伦便收下吧。”
　　邵伦接过玉佩，想了想，向着禅房的方向深深一拜。
　　“走吧，”邵疾央望着寺庙深处说，“那位方丈倒也是个有趣之人。”
　　“有空常来啊，”道虚笑眯眯地望着他们，“寒寺大殿上的那几片瓦也得换换了。”
　　两人一大早赶往穷清寺，回到府上已是傍晚时分了。邵伦仍想着那破败不堪却宛如世外桃源般的穷清寺，猛然看到自家富丽堂皇的大门，心下反而生出几丝不适。
　　“哥...小叔叔你可算回来了！”他几乎是刚一踏进门，邵轩回便一阵风似的扑了上来。小家伙一早便被吩咐不许乱跑，只能眼巴巴地守在门边，此时看见他自然是乐得后脑勺都开了花。
　　“小少爷，快去换身衣裳，客人都快到齐了。”李妈呵呵笑着催他。她平素最爱热闹，可邵府又一向冷清的很，这会儿突然来了这么多客人，可把她忙得不亦乐乎。
　　邵伦点点头回房换衣服，邵轩回立马黏了上来。
　　“小叔叔你去哪了？怎么这么久才回来？”邵轩回围着他直打转。
　　“去寺庙里烧香了。”邵伦顺手摸摸他的脑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摸头长不高了！”邵轩回抱住脑袋连连后退。
　　他就是想体会一下做长辈的感觉。邵伦打开一扇柜门，把手中的长剑放了进去。
　　“那个长长的东西是什么？”邵轩回又凑了上来，睁大了眼睛努力往柜子里瞅。
　　“剑，父亲给我的。”邵伦迅速合上柜门，语气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得意，“小孩子不能玩。”
　　“小叔叔真是小气。”邵轩回撇撇嘴，“爹爹说下个月就教我习武，到时候我也有剑了。”
　　“兄长这么说的？”邵伦扯衣服的手一顿，转过脸惊讶地看着他。
　　“对啊，”邵轩回得意洋洋地仰脸看着他，模仿着他爹爹的口气，“你想习武那自然是好的，但平日里功课也不能落下。”
　　“你以为练武好玩吗，”邵伦想起每天晚上那个浑身酸痛的劲儿，再看看矮小纤弱的邵轩回，立马决定到，“我要跟兄长说说。”
　　“说什么！爹爹说小叔叔你也是六岁开始习武的！你行我也行！”邵轩回气得两手叉腰。
　　邵伦叹口气。想他六岁时，也曾以为兄长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完成，后来在残酷现实的压迫下才慢慢发现，有些事，还真不是你说行就行的。
　　“到时候别叫累。”邵伦整理了一下衣襟，顺手又在邵轩回脑袋上摸了摸，“去正堂吧。”
　　“啊！”邵轩回抱着脑袋赶紧向上跳了跳，“长高长高！”
　　毕竟十一岁也只是个小生辰，邵疾央露了个脸客套了两句就溜之大吉了，留下邵伦一人和这群叔叔婶婶七大姑八大姨面面相觑。倒是兄长一手撑起了场面，端着酒杯赔着笑脸挨个敬酒。
　　邵伦在心里叹口气。他觉得自己更像是兄长的孩子。
　　等到兄长敬了一圈坐下，俩眼立马粘在了容若身上。“这个蜜藕是补身子的，多吃点。”“这鹅汤熬得甚是香浓，我给你盛一碗。”“你手这么凉，怎么不多穿点？”
　　“行了，你吃你的。”容若把手从他的掌中抽了出来，脸上一红。
　　简直没眼看。邵伦撇过头，余光扫到自己爹娘空荡荡的座位，心情更不好了。
　　“小叔叔你不开心吗？”邵轩回看了看他的脸色，小声问。
　　邵伦摇摇头，往他碗里夹了个他够不到的糯米团子。
　　唉，没人疼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