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火花》朔十三

3、第3章

　　威尔·格兰特，农场主派恩·格兰特与珍妮·格兰特之子，是个大块头，几乎有两个林海那么宽。平日里，威尔帮助父亲小心翼翼地照看农场上那些珍贵的小麦、玉米与根茎类植物，搜寻任何可能的异化征兆，把那些可能会危及到全镇食物供给的变异个体及时处理掉。

　　在其余时候，威尔喜欢开着手扶拖拉机在田间兜风，以及偶尔跟着老林学习一下如何维护保养发动机，毕竟裸果木镇没有任何设备可以有效过滤从柴油树中采集的油脂。多年的农场劳作造就了威尔强壮的身体，土豆一般大小的二头肌经常会让林海回想起一些令人不适的记忆，并在大脑中的某个脚落引起一阵刺痛。最让林海头疼的，是威尔那种一丝不苟，却又掺入过量耿直与优越感的性格。

　　“你们来晚了。”大威尔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露出了胜利者的表情，指了指脚边勉强还可以用绳子系上的大口袋，一条根须从绳子间的缝隙中伸了出来，徒劳地在空中挥舞着。

　　“我家老头准备把粮仓扩建一倍，这些卷须草我可没法分给你们。”威尔一耸肩，“毕竟胡老板的商队已经在临礁城和海门的国王谈好了小麦换鱼的生意，整个海门的市场！现在的粮仓可是不太够了。”

　　“运气好的话，明年咱们又能吃到鱼了！”威尔意志满满地看向水葫芦河的方向，“说不定咱们还可以卖鱼给格林夏尔，毕竟上游的水打咱这过去之后，水里什么都活不了。”
　　林海试图提醒格林夏尔就坐落在距离水葫芦河入海口不远的地方，虽然河里什么都没有，不过至于海里……

　　林海努力了一下，然后放弃了这个想法。

　　“要是我带不回四十株这倒霉的破草，”阿里辛的眉头拧了好几圈，带着哭腔，停顿一下表示强调，“我今天可就活不了了。”

　　大威尔回头看了看山坡上零星分布的卷须草，“四十株还是有的吧，我来帮你们，很快就可以弄完了。”然后威尔回过头来盯着阿里辛，“你不要打我袋子里面东西的主意。”

　　“哈哈哈，好，好——”阿里辛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给了威尔一个巨大的微笑。这个表情让林海想起镇子周围偶尔可以见到的红狐狸。

　　“那我们赶快开始吧。”威尔搓了搓手，把刚刚放下的袖子又撸了起来，招呼林海和阿里辛过去。

　　“不是帮我们，是我们帮他。”林海补充到，跟着阿里辛向山腰走去。

　　对于人类来讲，卷须草是为数不多产生正向异化的植物之一，油亮且厚实的叶子，与普通野草相比更高的个头使得卷须草很容易被发现。

　　当然，卷须草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如果盯着它的时间足够长，你迟早会观察到，在叶子一阵轻微的摇晃后，卷须草会依次将它的根须从土壤中抽出来，以根系为支撑，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土壤中水分和养料更加丰富的方向移动，时不时地停下来，将一支根须插进土壤中来判断行进方向是不是正确。

　　当你把卷须草整个埋入土中——比如一堵粘土墙时，无法凭借阳光或是含水量辨别方向的卷须草会把根须向各个方向快速地生长、探出，而等它们最终弄明白状况的时候，彼此的根须已经交织链接在一起，卷须草们所能做的也只有把叶子从土墙中伸出来，随着太阳的移动改变叶面朝向，尽可能地多接收一些阳光。

　　林海低头看着脚边的这个小东西。这株卷须草还在把自己扎在土里，并没有丝毫要移动的意思。对付移动中的卷须草是比较容易的，而当你试图拔起那些仍然扎在土里的卷须草时，它微弱的生物本能会使它的根须紧紧抱住身下的土壤，使得把卷须草完整地拔出来的过程中增添了包括挖土、清理等额外的步骤，以及需要付出极大的耐心。不过，即使对付一株正在移动的卷须草，一个最大的问题也无法避免，它会缠住你的手。

　　而对于那些富集了过多金属元素，根须已经开始金属化的卷须草来说，它还会试图把根须扎进你的手里。

　　林海蹲了下去，用手刨开卷须草周边的土壤，一直挖到根须的底部，然后把被卷须草根须固定得像一个花盆一样的土疙瘩捧出来，放自地上，几脚跺下去把土块踩碎，一株充分暴露出来的卷须草就准备好了。林海叹了一口气，伸手抓起卷须草。

　　林海想起老乔说过的一句话，悲剧之所以称为悲剧，在于注定发生的事情注定会发生。

　　这株卷须草紧地紧缠住了林海的手。

　　林海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卷须草的叶子，同时以各种他能够做到的姿势扭曲着自己的手指，试图把手从卷须草的掌控中解放出来。

　　几次尝试之后，林海成功地把手抽了出来，同时卷须草的根须缠作一团——在下次被水或是养料刺激之前，它会保持这个状态很长时间。林海无法想象如果卷须草没有这样的应急保护本能，使整个袋子中的卷须草最终全部抱成一团的话，人们还要怎么盖房子。

　　带着对自然与生活的疑问，林海把卷须草放进了袋子，抬头看了一眼另外两位小伙伴。
　　大威尔做得非常轻松。他把双手张开，径直将十根手指插入土壤中，一个“花盆”就被捧出来了，紧接着，威尔双手用力把土块捏碎，此时这株可怜的卷须草所有的根须都被威尔握在手里，毫无抵抗的余力。

　　林海看了一会，然后意识到自己的嘴巴一直张着，于是自觉地把嘴闭上了。

　　阿里辛挖草的情况和林海差不多，只不过当卷须草完全暴露出来之后，阿里辛以极快的速度捏住草叶，拎起，转身，再反手把卷须草摔回地上，动作一气呵成。经历了莫大折磨的卷须草早已蜷缩成一团，被阿里辛弯腰捡起，随手扔进袋子里。

　　林海觉得这个方法自己可以试一试，在周围没人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