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惊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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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蛮由孟思明抓着手，一夜提心吊胆。
起先醒着，为他掖一掖被角，看一看呼吸。后来昏沉入睡，半梦半醒，又是狼追，又是虎赶，千钧一发之际，孟思明推开她，自己却落入虎口。
再顾不得惊吓，姜蛮死命拽住那虎头，边哭边摇，喊道：“你快把三郎吐出来！”
那虎被摇得晕头转向，松了口，总算让她抓住了孟思明的手。
拉上来一瞧，他脸色青白，竟早就没了气息。
“孟思明！”
姜蛮惊呼坐起，不觉身上已冷汗津津。
此时天光大亮，竹影透窗，方知大梦一场。
“小夫人这是在叫我么？”
她定睛一看，孟思明早已穿戴整齐，着一袭竹青的袍子，果真如窗前临风玉树。
只不过此时，这棵玉树正侧坐在床沿儿上，脸上带笑。
姜蛮看他嬉皮笑脸，毫无异样，渐渐平了不宁心绪，暗自嘀咕，“你还挺自来熟。”
孟思明举起被她抓着的手，笑意更浓，“你瞧，现在是谁拉着谁呢？”
姜蛮反应过来，一时吃瘪，红了脸颊，丢开手下床，叫锦儿屏儿进来。
“你们怎么也不知道叫我一声儿？”
屏儿放好盥盆，脸颊微红，笑嘻嘻道，“姑爷说小姐昨夜累着了，让多睡一会儿呢。”
姜蛮瞪孟思明一眼，这一宿折腾得睡不安稳，今日敬茶若是迟了，都怨这罪魁祸首。
见那一瞪毫无杀伤力，更像娇嗔羞臊，两个小丫头与孟思明的两个丫鬟雪鸳、素鸯彼此交换目光，悄悄忍笑。
算起来，如今随孟老夫人住在金陵的女眷，只有大房陈氏母女、二房许氏母女，以及三房生母早亡的幼女孟宜月。
当年，孟家老侯爷寿终正寝后，只余下孟老夫人与三子一女。长房孟伯贤并非嫡出，再加上武艺谋略稀松，戍守西南边关的担子连同爵位便一并交给了二房孟仲德。
数年间，安阳侯与三弟孟叔廉、小妹孟璎，一同镇守宁州，从无差池。当今圣人也褒赞孟家这几个儿女颇有先父遗风，骁勇善战。
因边关离不得将帅，安阳侯回不得京，圣人昨日特赐了彩缎金银等物，以慰安阳侯府上下。
张妈妈早早开了箱笼，待姜蛮打点敬茶的回礼和赠小姑们的见面礼。
孟、姜二人所住的白兰居，到孟老夫人的寿华堂，须绕半个晏园，正巧孟思明上月为老太太准备的盆景也送到了，便先让雪鸳素鸯引姜蛮过去。
入晏园不久，从桥上迎面扑来一个身影，死死抱住姜蛮。
“少夫人，救救我，二太太要杀我！求您救我！”
“小雀！不许胡闹！”
雪鸳几个拦不住她，又怕伤了姜蛮，这小雀在厨房做惯了担水劈柴的活计，力气不小，姜蛮被她扯得动弹不了，小雀还是自顾自说着。
“我、我知道了二太太的一个秘密，她不会放过我的！他们不会放过我的！你们不要找我索命！”
素鸯拉扯不动她，见她胡话越说越离谱，不由也急了，“少夫人，小雀是个疯子，您别听她乱说。”
疯子说胡话，却也说真话。小丫头一脸惊恐不似作伪，一时间，姜蛮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再想到昨夜孟思明的反常，心中发凉，这烈火烹油的安阳侯府，远没有表面那样安宁。
只怕再听一句，就是惹火烧身，自己初来乍到，一切尚须事事谨慎观望，口里只得好言安抚，“别怕，我们不会伤你……”
“这个疯丫头又在这里混闹什么！”
纠缠之际，一个穿着不似寻常仆婢的妇人指着这边大喝一声，带着几个家丁已经拐过了沁月桥。
小雀忽然瑟瑟发抖，狠劲捂住自己的嘴巴，蜷缩在姜蛮背后。
“带她回小厨房。”
裴妈吩咐两个壮汉，一左一右，如同拎小鸡子一样架开了小雀。一面向姜蛮行礼陪不是，自报了名姓。
先前在青州，姜蛮对安阳侯府里的人物略有耳闻，裴妈是二房许氏的陪嫁一等仆妇，因行事爽利知轻重，便做了后宅内院的管家。
姜蛮搀住锦儿，稳了稳神，尊她一声裴妈妈，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这是……”
裴管家为难地赔笑，“少夫人不知道，这小丫头疯疯癫癫，没个一点儿准话，要不是咱们太太心好，留她在府里有口饭吃，这年头放她一个姑娘家家的出去，可是活不了的。”
姜蛮低眼瞧小雀，并未作声，微微颔首，让他们带着小丫头过去了。
锦儿暗暗拉拉姜蛮衣袖，微不可闻道，“小姐，我总觉得，这里有些古怪。”
姜蛮警告她一眼，轻斥道，“既来之，则安之，怕什么？别混说了，今日可迟不得的。”
随二人进了垂花门，转过两道穿堂，方到了孟老夫人的住处。
几个小丫鬟笑迎出来，挑了帘子请她进去，一面回报“少夫人来了。”
寿华堂内翠围珠绕，笑声渐止，似乎方才在商议中秋家宴。
姜蛮一进门，众人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大房陈氏、婆婆许氏及孟家几个姑娘都在，主位上一个老妇发色如银，面容慈蔼，便知这一位就是孟家老太君。
姜蛮在闺中就曾听闻，孟侯爷膝下长子二十岁夭亡，留下柳氏，寡居多年，想来便是伴在许氏左右、身着淡紫素花的年轻妇人。
只见她眉目秀雅，温柔恬淡，也正看向自己。四目相对，两人会意，点头一笑。
行过见茶礼，又与诸小姑妯娌厮认，各自归座。
孟老夫人见她容貌灵秀娇俏，仪态从容娴雅，自是欢喜，揽过她到自己身边，问她青州风物如何，饮食起居是否习惯，想不想家，又吩咐厨下往后多做些青州的小食菜肴。
真心流露出的感情不难分辨。孟老夫人待自己如自家祖母一般体贴疼惜，姜蛮心生暖意，也便真心实意，以“祖母”相呼。
孟老夫人搂着姜蛮，笑得开怀，“我生的这几个儿女，随了他们父亲，一个个都爱舞刀弄剑，没一个这么乖巧可爱过的。”
年方六岁的孟纯月最是活泼，接口道，“祖母明明是最疼爱好看的姑娘。嘻嘻，我见嫂嫂生得好看，也喜欢得紧呢。”
说罢，躲在了孟宜月身后，朝着姜蛮做了个鬼脸，惹得大家哈哈笑起来。
老夫人身边的琉璃捧上一个乌梨木雕花的织金锦盒，里面是一只金累丝攒珠的八宝璎珞，中间嵌着的荆山玉，色泽金黄泛红，更是难得一见的玉中珍品。
今日姜蛮穿的是一身鹅黄色裙衫，乌发挽作飞仙髻，簪粉桃珠花，配一条同色披帛，本就衬得白皙的肤色愈加明艳。
这璎珞戴起来，更显得她端庄明丽，腰如约素。
陈氏放下茶盏，微笑道，“老太太这些宝贝，都偏疼给了孙子孙女儿们了。”
“东西放着，也就是个死物，用起来才有活气。年轻女孩儿们，就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孟老夫人拉姜蛮坐回身旁，向众人道，“女儿家点妆勾钿，倒不是为了给旁人看、讨别人欢喜，重要的，是为自己高兴。”
“怪道这几个孙女儿在老祖宗身边，养得个个欢喜，”许氏向姜蛮一笑，“好孩子，你也瞧见了，嫁到咱们安阳侯府，就如老祖宗又多了个孙女。”
说着故作一叹，“我这个婆婆想疼一疼都要排队喽。”
孟老夫人笑骂道，“偏你都是做娘的人了，还总这样在我跟前撒娇。”回头嘱咐起姜蛮来，“今后你与思明就是夫妻了，手心手背，我是一样得疼。往后想着要什么了只管和你婆婆大伯母说。”
又对陈氏、许氏道，“话先说下，若是委屈了我这孙媳妇儿，我可不依！”
众人见老夫人对姜蛮十分喜爱，皆笑起来称是。
姜蛮听得出来，孟老夫人这番话说出来，好似一道护身符，落在旁人耳朵里，今后便不敢怠慢了她，不由心里感激。
经过这次敬茶礼，姜蛮隐隐发现，孟老夫人对婆婆许氏与大伯母陈氏，全然两种态度，但这种差别，似乎并非出自偏心。
回想小丫头雀儿，又生出几分疑惑。
入孟府不过半日，除了白兰居几个人，并没多少人见过自己，如何这小丫头便一眼认出，还口口声声说些耸人听闻的怪话？
再加上昨晚，孟思明究竟是真病还是装病？他又为何不让人声张？
初来孟府便遇上这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姜蛮着实想得有些饿了。
自早上孟老夫人吩咐后，厨房准备的饭食，果然又多了些北方菜。
一道南煎丸子，一道清蒸刀鱼，一道拔丝山药，一碟芝麻蜂蜜玫瑰球，皆是青州地方的吃食。
姜蛮连日奔波，胃口大开，不觉已多添了一碗饭。
孟思明素日不能多食，早早吃完漱了口。因见她吃相可爱有趣，便在一边以手托腮，眉眼含笑，看她一声不响专注吃饭。
“没吃够？”孟思明伸手，想为她添饭，“再来点儿？”
姜蛮被他看得面上有些作烧，放下碗筷，一面接过茶水漱口，方开了口。
“是你没看够吧。”
作者有话说第2章 惊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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