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雨无常》阿萨满

33、33

　　赵春花苏醒过来，睁开眼的那一刻，她的睫毛触碰到了一层阻碍——有人把她的双眼用布蒙起来了。

　　她动了动身体，手被绑在了身后，但不是很紧，腿还是灵活的，没有被束缚住。

　　现在……似乎不在马车上了，因为背部和脸部都触碰到一片粗糙的冰冷，她应该被关在什么地方。

　　“……有谁在吗？”

　　她轻轻呼唤了一声，并无人回应。

　　这么看来，她是被独自关押的，很可能还没有到人牙子的老巢。

　　在黑暗中，赵春花回忆了一下记忆中断的前后。在农夫进了马车之后，她被威胁在车里乖乖待着。农夫驾车回到启程之处，与扮演农妇的女人一起把“沉睡”的何宏和董进搬出车去。

　　而后，她被人牙女逼着喝下了下迷/药的水，可惜她没有何董二人有经验，并不会什么避毒的手法，被灌了不少水。好在之前吃下的解毒丸中和了一些药性，让她在迷迷糊糊保留了很长时间的意识，还能提前醒来。

　　至少，她能安稳抵达这里……就说明那盒胭脂没有被发现吧？

　　在农夫暴露自己的目的后，她立即就把装有引路色粉的胭脂盒卡在马车模板的缝隙之中，随着马车一路颠簸，粉末也会随行洒落。

　　视线被封住后，其他五感变得很敏锐。脚步声由远及近，“咔嚓”，类似门栓被拨开的声音，赵春花立即死鱼挺地装睡。

　　“钱婆子到底来不来？再等下去，这人都要醒了！”

　　一个骂咧咧的中年女声响起，赵春花分辨出这是扮演农妇的那位。听她又骂道：“她就是人老事多麻烦得要死，要我说这就是块烫手山芋！咱们就应该赶紧从她家拿了钱，这块山芋谁要谁拎走！”

　　另一个男声回应她，是那个农夫，“行了行了，你少骂两句。只有钱婆子了解石，咱们这票成不成都得靠她！等会她来了你少给我摆脸子，要是让我白费功夫打水漂，找你没完！”

　　“哎呀呀知道了！”

　　赵春花感觉女人走到她身旁，一只掌纹粗糙的手捏住她的脸，女人声音矮下来。“呵，石家这小妞长得确实俏丽，果然比之前那些个品相好太多。等送去听香楼，可得多从那老女人口里抠一点二出来！”

　　“你到是白日梦做得好，娇滴滴的大小姐最难管束，不懂服侍人，话也臭得很，除了这清白身子外还有什么值钱地方？”

　　“你们男人就知道这个！把你的裤腰带勒紧了，这丫头你可不能动！”

　　“知道了！我能比你拎不清？！行了，快点看看她醒没醒，等钱婆子来了好验身。”

　　“醒什么醒，睡得跟死猪一样。喂——喂！”女人粗鲁地啪啪啪打赵春花的脸，“瞧，这都不醒！你的药放太多了！”

　　“行吧……不管她了，饿她两顿，晚上就老实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又把门自外反锁上。

　　赵春花动了动身子，装了半天，半边身子都压麻了。她换了个姿势躺着，心里难以镇定。他们并没有想到人牙子在石家也有内应，这群人牙子果然狡猾又谨慎，那钱婆子如此重要还能验身，必然对石娇娇很熟悉，如果等那钱婆子来了，一切都前功尽弃！可如果等不到钱婆子，她又不可能被送入人牙子的老巢。

　　苦思半天，直到入夜赵春花依旧没有想到好办法。

　　其实她被蒙住眼睛并不能感知天色的变化，只是那位骂咧咧的女人又来了，她才反应过来已到了晚上。

　　“呼呼大睡跟头猪似的，可算是醒了，啊？”女人并不客气，上来直接踢了赵春花一脚。

　　赵春花早在心里打了遍草稿，立即学着石娇娇的口吻，颤声问：“你……你到底是谁？这里是哪……好黑啊……你们想干什么？要钱、钱的话，我马车里有，有很多的……你们都可以拿去！”

　　女人啐了一口，“你都被我们抓住了，更何况你车里那些钱财，还不都是我们的！”

　　“那、那……求求你们放了我吧……要我做什么都可以……钱！钱！只要你们放了我，把我送回家，我让我爹给你们一大笔钱！怎么样？”

　　“怎么样？不怎么样！”

　　赵春花感觉头发被人往后面扯，被迫地抬起头来。那女人的湿热口气就喷在她脸上，“把你送回家，你爹就给银子？那只要不让你回家，你爹为了让你吃好喝好，岂不是会给更多钱？”

　　“废什么话！为了不让你饿死，我还好心给你煮了饭，快吃！可别在你爹给钱之前饿死！”

　　随即，绑住赵春花手腕的绳子被解开，眼罩依旧没摘，一碗温热的陶碗塞进她手里，“快吃！”

　　她端起来放在鼻前嗅了嗅，似乎是一碗粥。

　　石娇娇饮食讲究，就算是粥也是好米熬制，还加了一些营养滋补的食材。于是，赵春花嫌弃道：“这是什么东西？难道没有什么像样的饭菜吗？”

　　回应她的是一记耳光，女人是个惯手，打人手快、力道又狠。赵春花只觉得自己耳朵嗡嗡一片，接着肚子就被人揍了一拳，背部直接撞到墙面。

　　“到了这里还当自己是大小姐吗？等到了听香楼，那里老妈妈的手段才有你受的呢，我只不过是发善心先帮你适应适应。”

　　随后，女人也不管她吃不吃，直接丢下碗就走了。

　　确定女人彻底离开后，赵春花盘腿坐正。一整天没有进食，说不饿是假的，况且如果饿着肚子，她好不容易想到的计策也无力施展。

　　吐出一口气，赵春花双臂微微用力，“刺啦——”，绑住她双手的绳子便被拉断了。

　　力气大的好处——任何物体性的束缚对她都没有威胁。

　　双手没了束缚，蒙住眼睛的布条自然也顺利取下。待双眼适应黑暗后，赵春花环顾四周：这个屋子不大，像极了牢房。屋内没有任何家具，只有一扇门，在挨着屋顶的高度开了一扇小窗，用几根木条封住，稀薄的月色正是从木条的缝隙中漏进来，成了屋内唯一的光源。

　　那碗米粥被丢在她脚边不远处的，撒出来一圈，如今不过剩下半碗。赵春花端起碗三两口喝下，有东西果腹，勉强算是止住了肚子的噪音。

　　她蹲在角落偷偷按了按墙体，墙面如泥一般，立即凹进一小块。

　　看来……这间屋子并不是砖头垒建的。如果她想，这样的屋子根本关不住她。

　　赵春花心里琢磨着，当务之急是必须确定这里是不是人牙子的老巢。

　　她在墙上徒手凿除几个便于落脚的坑，爬到窗户边往外瞧。今日是半月，朦胧月光下黑影憧憧，看不清楚外面到底是哪里，只是摇晃的树影之下有点点灯火。

　　掰断一根封窗的木头后，赵春花又探出一点头去看，才发现那灯火也是一间小屋。不一会儿，屋内有人打开门，一股肉香扑鼻而来。

　　“咕噜噜……”

　　赵春花赶紧捂住肚子，又忍不住嗅嗅那股肉香，欺骗自己的肚子说吃到了你别再叫了！

　　“……羊……肥……享……”

　　有人在说话，赵春花打起精神侧耳细听。

　　“……钱婆子怎的还不来？你说，她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你成天瞎想啥，就不能想点好的？”

　　“干这事不得谨慎点？要是办坏事了，你能跟大头交代？我看第一个就剥你的皮！哎，你确定那两个车夫真的不在了？看没看清楚？”

　　“看清楚了！看清楚了！要老子说多少遍才行？！老子就是给他们灌了点迷药，又没杀他们，他们有腿，肯定回去报信了！”

　　“如果他们回去报信，石家必然已知女儿不见了，那封信也被带到……”

　　“对！钱婆子离得近，不得多观察观察？明儿过来也有可能。吃了这羊肉就早些休息，明儿钱婆子验了人，我们赶紧叫那丫头写信！带她回去交差！”

　　“闭上嘴吧！我真是倒霉催的，和你这老大粗一起！”

　　“这应该是我说的！”

　　“……”

　　赵春花趴在窗子边听两人你来我往对骂，顺便往窗外撒了一点色粉。看来能不能去人牙子老巢，这个钱婆子是关键人物。不知道乔陵他们发现此人的存在了没有？她可不能等到钱婆子出现，不然前功尽弃！

　　倒是天公助她，半夜乌云遮月，一瞬间大风闪电，下起大雨来。

　　赵春花借助雷雨声遮挡，直接拆了窗子的木条，从窗子逃出去。而后她转到屋门处，拆开栓门的铁链，佯装其实是从大门逃走的样子。

　　大风把木门吹得吱呀乱撞，另一间屋里的两人听见了声响，从屋里走出来。男人抱怨道：“喂！什么声响？不会是你门没栓好吧？”

　　女人骂道：“怎么可能！你哪知狗眼看见我没栓好的？血口喷人！”

　　“雨这么大，那屋子别塌了，去看看。”

　　“要去你去，这么大雨我可不去！那小丫头烂泥扶不上墙，吃个饭还挑三拣四，还有胆子逃跑？”

　　男的拗不过，最后还是自己去了。当看到大门大开，屋内空无一人时，他一拍大腿，大叫声不好。

　　“人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