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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03 ...

  •   “这位姑娘……”见识了蕙娘、蘅姑两个的做派后,曹秀儿万万没想到,李家竟然还有一位仪态端方、温婉妩媚的女孩子。
      “胡六嫂,送这位嫂子出去吧。乱糟糟的,怎么待客?”邹氏又下逐客令。
      曹秀儿察觉到不对劲,敏锐地把眼睛一眯,“这位太太,这个二姑娘,也是你们家的?”
      “不是我们家的,是你们家的?”邹氏心虚了一下,红豆回家之初,她沉浸在骨肉团聚的欢喜中,来不及多想。随后,意识到女儿当初是陶府公子哥身边的大丫鬟,忍不住焦虑起来。她有些话,待要问红豆,又拉不下脸;待不问,心里又梗着一根刺……
      曹秀儿瞅着她脸上浮出的红晕,不知从哪摸出一把瓜子,噼啪地嗑着,好笑地说:“太太,说句不中听,您是久贫乍富吧?”
      “这又关你什么事?”倘若邹氏知道曹秀儿是出了名的滚刀肉,就不会就纳闷她为什么这么厚脸皮,什么都要刨根究底。
      曹秀儿短促地哈了一声,“太太,街坊邻居的,不打听清楚,以后怎么好来往?”
      邹氏气得睁睁的,死死地攥着帕子,忍了一口气,胡诌说:“皇帝还有三门穷亲戚呢,就不许我们有个阔亲戚?实话告诉你,两淮节度使陶家是我们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我家二姑娘,打小是在他家老太太膝下长大的。”

      曹秀儿不信,还要问,胡六嫂瞅准机会,生拉死拽地扯了她,推着她向外头去,一等曹秀儿出了院门,就咣地一声把院门关上。
      “秀儿,又叫撵出来了?”林三嬉皮笑脸地逗她,“你说,咱杏花巷里,拢共就四户人家,除了你主子家,其他三家都不许你上门。你的人缘,怎么这么差?”
      “死林三!”曹秀儿骂了一声,拧着水蛇腰要回乔家。
      林三赶紧地拦住她,“秀儿,这李家什么来头?”
      “你叫我一声姑奶奶,我就告诉你。”
      林三装憨,只顾笑,却不开口。边上一群闲人起哄说:“林三,你叫她一声姑奶奶,又少不了一块肉。”
      “叫吧!”
      在一堆人的起哄下,林三装疯卖傻地摇着头,喊了一声“姑奶奶”。
      曹秀儿噗地一声,将瓜子皮吐到林三衣襟上,翘起兰花指,指着李家说,“这家,是两淮节度使陶家的一门子穷亲戚,今年刚刚考了江南省的第八名。她家排行第二的女孩子,还是在陶老夫人养大的呢。”
      “陶家?绰号江南王的陶家?”斜地里,一个人难掩乡音地雀跃说。
      “你是哪个?”曹秀儿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见他很高的个头,面容颇有些俊逸,除了年纪大一点,肥硕一点,和刚才李家下马车的那位老爷极为相似。
      “这家的老爷叫李正清,我叫李正白——你想吧!”仿佛已经沾上了江南王的荣耀,李正白满脸的红光,他向巷子口跑了几步,对马车里的家眷说,“我就说嘛,咱二弟中举了,绝对穷不了!他考了江南省的第八名,又和江南陶家认了亲。”

      “你个没成算的,你二弟、二弟妹奸诈得很,叫你不要急着算计他家,你非不信!这下好了,咱们过来,人家只怕不认咱了——要认咱这个亲戚,搬家时,还能不跟咱说一声?”蔺氏苦恼地叹了一口气。
      十八岁的妙莲说:“都怪爹娘钻进钱眼里了,人家远道过来,连喝一口茶,爹娘都要跟人家算钱。”
      “你这个小东西,怪会替人家记仇!”十六岁的荣喜敲了敲马车的板壁。
      蔺氏说:“就是,谁叫她一来就装穷呢?早说她有钱,我保证待她比待我亲娘还亲。”
      李正白说:“反正,我已经把租的屋子退掉了,咱没地儿住去了,他们要是忍心,咱一家就冻死在街头,给他一个难看!”
      妙莲噗嗤一声笑了,被蔺氏轻轻地敲了一下,这才忍住笑意。
      李正白说:“都给我记住了,任凭他家怎么说、怎么骂,咱们一句都不吭声。”
      “知道了,说了一千遍了,耳朵都起茧子了。哼,早先咱家哪一样不比她家强?如今咱家沦落到要求她家的地步。”蔺氏想想就为自己家抱不平。
      李正白不服气地说:“你听听你嘴里的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的时运来的,不就是咱的时运来了吗?你不要觑近不觑远。你等着吧,我二弟青云直上了,咱跟着鸡犬升天,有你的清福享呢!”
      “升天?别被一屁打到半空,上不接天,下不接地才好。”
      “你再说这样触我兄弟霉头的话,就别怪我不念夫妻之情!”李正白一拍马车,冷冷地瞅着蔺氏,“我知道你嘴头子不好,你给我记住,谁吵得我二弟不能安生温书,我打掉她下半截来!”
      李正白的气势,异常的高涨。蔺氏不敢顶嘴,讷讷地说:“发那么大的火干什么?我也巴望着小叔子他金榜题名呢。”

      “爹,走吧。”妙莲瞧爹娘的神色不对劲,赶紧地催促李正白快走。
      李正白牵着马车,走到李家大门前,叫内人和一双儿女下了马车,就向大门里走。
      邹氏正在大门内给苦力们算工钱,扭头瞧见了,冷笑一声:“真是贵脚踏贱地,那阵风把大哥大嫂吹过来了?”
      “爹,咱的东西放哪?”荣喜搬了一个柳条筐子进来。
      邹氏一怔,眨巴了两下眼睛,才恍然大悟,脱口道:“你们也想搬过来住?白日做梦!”
      “太太,再多给一吊钱吧,早先你没说你有这么多的东西。苦力们巴巴地劝着。
      邹氏急着打发走他们,好正经地应付李正白一家,忙不迭地递了五钱银子过去,“就这么多了,爱要不要。”
      苦力们接了,瞧邹氏的架势,要和人吵架,也不等什么酒肉了,赶紧地出了大门。
      “还好意思来?还嫌算计的少了?”邹氏指着天,咬牙切齿地说,“和外头人勾结,黄猫黑尾地算计自家人,摸摸你的良心,你对得起地底下的公婆吗?”
      蔺氏巴巴地说:“我也劝过你大哥……他不听。”
      李正白赶紧地掏出五十两银子递给邹氏,仍嘴硬说:“你从南边带了那么些东西来,论理,许多东西都要课税……也不是我讹你,要不是我求了抄关里的朋友,人家还要抓你上衙门呢。”
      “还想骗我?你有什么能耐,能认得抄关里的老爷?”邹氏接了银子,又忍不住骂人。
      妙莲被骂得眼泪汪汪,荣喜攥着拳头,低着头不吭声。
      李正清听见动静,走了过来劝道:“算了吧,一家子闹成这样,没得叫外头人看笑话。”
      李正白腆着脸说:“正清,你总算出来了!哥哥辛辛苦苦把你供到今天,你高中了,就翻脸不认人了?你瞅瞅,这会子就下雪了。这大冷的天,你嫂子、你侄儿、你侄女冻得哆哆嗦嗦的,多可怜呀!你忍心叫我们一家四口冻死在大街上?”
      李正清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地走来,小声地说:“大家都省一句吧!”
      邹氏按捺不住地叫道:“空口白牙的,他几时供过你读书了?要不是老娘辛辛苦苦的织布绣花,哪有你的今天?”
      蔺氏嘴角蠕动着,要开口,又被李正白摁住手,一家四口可怜兮兮地站在院子里,须臾,蔺氏委屈巴交的,和妙莲一起抹起眼泪。
      “二弟,你大哥在京城里呆了那么多年,也没买一间屋子……现在我们叫人撵了出来……眼瞅着就要过年了,你叫我们向哪找屋子住去?”蔺氏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李正清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劝邹氏道:“咱们总有用得着哥嫂的一天,反正屋子多,叫他们住下吧!”
      邹氏跳脚说:“养家糊口的时候,不见你的人影!日子好过了,你又蹦出来指手画脚。”
      李正清被激得脸庞紫涨,嘴巴张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邹氏话出了口,也后悔起来,忙补救道:“他爹,我——”
      “我没资格指手画脚,你想怎么办,就斟酌着办吧。”李正清紫涨着脸,僵硬地向仪门内走。
      “他爹——”邹氏又喊了一声。
      蔺氏忍不住要笑,咬着嘴唇,劝邹氏说:“弟妹,二弟眼瞅着要做官的人了,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大呼小叫的?”
      “他做官?呵,除非到猴年马月。”邹氏又说。
      李正白嗔道:“你这妇人,竟然诅咒自家男人,我二弟考了第八名,怎么就到猴年马月才能做官?”
      “……大哥,你这话,听谁说的?”邹氏被自己撒出来的谎话吓住了。
      李正白笑道:“这么大的事,谁不知道?弟妹还想瞒我——弟妹,你说,我们一家住在哪好?”踮起脚向后院里看,看见那一层层的屋舍,那寒冬中青翠的绿,就心潮澎湃地憧憬起未来。
      “谁答应叫你们住下了?”邹氏嘴硬了一句,可终究败给了李正白一家的厚脸皮,没好气地手向西边一指,“那边的倒座房收拾三间出来,爱住不住!”
      蔺氏说:“弟妹!你后头那么多的屋子白空着……”
      “哪有什么屋子?连蕙娘三姊妹都挤在三间屋里呢。不乐意住,就给我滚出去!”邹氏气得肺都要炸了。
      蔺氏脸向下一耷拉,掐着腰要和邹氏吵上两句。
      李正白亲善地劝他内人:“你少说两句,就那倒座房也比咱在外头租的屋子强!咱是来替二弟、二弟妹当家帮忙的,不是来添乱的!”
      “我还没死呢!几时轮到你当家?”邹氏恨恨地吐出一口气,想到李正清也在生她的气,就憋着一口气,去花园里哄李正清。

      隔着一堵墙,赵家宅子内,林三对赵二老爷说:“老爷,那李家虽然穷,但也有些来头。他家和两淮节度使陶家,是亲戚。”
      “那个绰号江南王的陶家?”赵二老爷捧着茶盏,怔怔地看着外面纷飞的鹅毛大雪,“不会,陶家绝对没有这种穷亲戚。”
      “老爷,曹秀儿看得真真的,他家大姑娘、三姑娘少调失教的,就那个二姑娘,斯斯文文的,比乔家、郑家的姑娘强得多呢。这位二姑娘,就是陶家老太太亲手养大的。还有,那个李正清,考了江南省乡试第八名,现现成成的官胚子!况且他身后,还有一堆的江南举子……文人那张嘴,可轻易不能得罪呀!不如,咱让他两分?”
      “笑话!在这杏花巷子里,我赵颁让过谁?”赵二老爷猛地将碗中热茶泼向墙根下跑来的玳瑁猫,那猫儿喵呜一声窜开。
      林三猜度着赵颁是先前太过跋扈,这会子下不了台,稍稍踌躇后,小声地说:“老爷,小的有一个妙计。”
      “说。”
      林三猫着腰,含笑说:“老爷,咱快快地打发人送酒菜过去,和那李家亲近往来。再对外头放出话,说这李家,是跟老爷一起合伙算计那王家,叫王家平白赔了五百两银子。”
      “拿纸棺材糊人,能骗过谁?”赵颁将茶盅重重地磕在窗台上。
      林三说:“老爷,咱家的买卖越做越大,已在江南立了两个庄子。要是能和陶家结交上,这以后去江南做买卖,多便宜呀。咱家的简哥儿、筠哥儿,也该说亲了。”
      茶盅砰砰地磕在窗台上,赵颁沉吟半响,桀骜地一笑,“罢了,就饶那死穷酸一回。叫太太打发人,给隔壁送去一桌整齐的酒席。”
      “是。”林三出了赵颁书房,打发个小厮去给赵二太太传话,又向赵家门外走。
      小厮来顺问:“三叔,要打发纸糊铺子给新来的送花圈、纸人吗?”
      林三啪地一巴掌扇在小厮后脑勺上,“送什么花圈?触了李家霉头,看老爷怎么罚你。”
      “二老爷的意思是……”
      “来顺,我问你,赵字倒过来,怎么读?”林三摇了摇头,卖弄地说:“这做人呀,千万不能把话说尽了,不然,就是打自己个耳光。”
      “林三,赵二老爷怎么说?”银杏树下,冒着纷飞的大雪一群人在等消息。
      林三走路出来,背着手,卖了半天关子,才说:“二太太叫人打发一桌酒席,给李家暖房。”
      打听消息的人,哄地一声散开,各自回了自己的主人家。同住杏花巷的郑家、乔家看赵家这般行事,唯恐落于人后,也忙忙地打发人准备酒菜给李家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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