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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五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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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集奉召到了常戎面前,尚未明是因了何事。是赵公公亲自到相府来请的人,想必是事关重大。随着赵公公的步子,二人急匆匆往宫里赶。
袁集心想,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事,要在这傍晚时分传唤他进宫。他内心有些许忐忑,总觉得这次常戎对他怀了不好的打算。可细想自己这些日子以后,并未作何出格之事。就他而言,事无巨细都未有遗漏,他手下的人也被他管得严密,他不相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些贪赃枉法的事来。袁集思前想后,还是未有任何头绪。眼见御书房的大门在眼前了,他依然是一头雾水。
进了屋,向常戎见过礼,只听见常戎那一声“平身”以后,却是在问道:“袁集,你可知罪?”
常戎这话问得随便,声音不大,调子不重。可这疑问,却又是重中之重了。
“微臣未明陛下所言,请陛下明示。”袁集心道,果然是出了大事。
“袁大人,前些天,朕收到了一些折子,都是弹劾您的。朕就想听听,丞相大人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朕说,说不定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陛下,臣自问出仕以来,为陛下鞠躬尽瘁、谨言慎行,未知是何人如此诬蔑臣下。请陛下为微臣做主!”
“也是,这么多年来,你算是朕的左膀右臂,没有你,也没有朕的今天,可是……”常戎话锋一转,“在这里弹劾里面,偏偏有人告你居功自傲,目中无君。”
“诬蔑,这绝对是诬蔑!”
“要不,朕把折子给你端来?”说罢,常戎与赵公公使了个眼色。那头赵总管是早有准备的,未消一刻就把那一堆折子使人端了上来。“你自己看看吧。”
袁集看着这满满一大盒子的周折,心道这全是弹劾我的折子?他满是疑惑拿起最上的一卷,只见里面工整端正的小楷,字字句句说的都是他。
他细细读了一下里面的内容,方知道原来这折子弹劾的不是他本人,而是他的亲属在乡里的所作所为。
什么勾结官府、抢占田产、强抢民女……全都是一些卑劣下作的事情,件件桩桩记录清晰。他看每一个折子说的事情皆是芝麻绿豆不值一提,可这一大盒子的芝麻绿豆,也是足够砸死人了。
“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常戎问道,依然是无关痛痒的语气。可袁集知道,常戎把怒火都压住了。这些看似小事的事,全都是常戎最怨恨的。
比起贪了朝廷的钱,欺压百姓罪过更重!
“陛下,这些事,真的与微臣无关啊!微臣从不知道居然有人打着微臣的名义来行此恶行,请陛下明鉴。”
“怎么明鉴?袁集,你跟朕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你知道朕最恨就是这个,你却纵容你的亲族做这种事情,你要朕怎么明鉴。”常戎随手拿起一个折子,翻了两翻,随手扔在案上。“朕就是怕有人诬蔑你、怕冤枉了你,还特意派人去查实。结果呢,回报的全是实证,没有一件是冤枉了你的。朕的御史到了地方,你那表叔还趾高气扬地跟御史说他上面的人是当朝丞相!袁集啊袁集,你太让朕失望了!”
“陛下,臣……臣真的是冤枉了呀!”袁集百口莫辩。这到底算什么呀!他在朝中步步为营,生怕走错一步被人得了手,却没有想到自己乡下那些人竟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袁集早就看出常戎想要卸磨杀驴,把他这个功臣从权力的中枢赶出去。这一次他被人弹劾,里面或许还有常戎的授意在。就算没有,常戎得了他这么大的把柄,定然不会就这么简单放过。如今他能做的,或许只能想尽办法保住性命,方能再图后计。
“陛下,微臣没有管束好家中亲属,害了乡里,都属微臣管教无方。微臣请求辞去这身官职,回乡反省自身,并管教好家属,定不再犯。请陛下成全!”
袁集跪了下去,叩了三响。
“丞相这是严重了,其实你家里的事,也不能全怪你,或许只是那些地方小官想要巴结你才自把自为,或许真的与你无关,实在不全是你的错……也罢,既然丞相去意已决,朕也不好挽留。看在丞相为天枢建功立业的份上,朕也不追究你的亲族,望丞相回去好好管束就是了。”
袁集听了常戎所言,连忙谢恩,心里虽还是忿忿不平,可性命终归是保了下来,后来的事到来再算。
翌日,袁集在早朝上称身体抱恙,需长期休养调理,请求归田。朝中一片哇然,常戎假意挽留了一下便准了袁集所请。这一下,袁集的党羽一下子没了头,几乎都要站不住。樾晨看着常戎,晓得这是陛下给自己的老战友留点面子,便不再说话。况且这些已经查实的罪证,涉及到的人,他御史台是一个都没打算放过。
樾晨这次一把掀了地方的十几个贪官,用贪官被充公的财产给百姓修了新房添置了新工具,政绩口碑两者兼收。常戎把这功劳记了在他的头上,提拔樾晨为御史大夫。
律秀面上还是若有若无的笑意,心里不知夸了小妹多少遍了。这小妮子做事的手段够快够狠。一边找人到袁集的亲族身边去搬弄是非,一边让人去地方游说那些贪官与袁史亲族勾结好巴结丞相,那头又找人做打手,去百姓家里□□,唐清平的一台好戏,让她演得有声有色。
唐清平听律梓说袁集被拿下台了,边说边还去逗弄唐清平怀里的孩子,逗得孩子恩恩哈哈的笑个不停。
“你倒好,堂堂一个丞相,被你整下台了。”唐清平笑道。
“诶哥哥你人怎么这样,这明明是你让我去办的,现在完事了就把责任推我身上来,这不厚道呀!”
“我让你打人了?”
“我打的都是流氓恶霸!”
“我让你砸老百姓的家了?”
“那些锅本来就有裂有漏的,不砸他们也不能用呀!”
“我让你去抢他们家了?”
“就几条狗几头牛几头鸡鸭,我都好生养着,回头事情过了就偷偷放回去。”
“女孩子呢?”
“我就带了她们到城里的绣坊去,放心我已经让人给她们的家里报了平安……哎呀哥,又你说这种事情不整一些大一点的动静,惊动不了御史台,我才让他们这么闹的。又没死伤,就是折腾了一下。”
“罢了,赔偿那边,你多给一些便是。”
唐清平不与律梓多说,这女子说话吱吱喳喳像个小黄鹂似的,他真没那个心思与她争论。这下袁集的事情已经晚了,接下来便是西陲。
唐清平仔细想过,如今天下太平,实不宜再起战端。李肃这人忠肝义胆,也通情达理,若晓之以大义,他或许能接受天枢朝廷的招降。再说以唐清平对他的了解,这么几年时间都没有出兵反攻京城,就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李肃不愿战。如此一来,想要招降便不是难事。
夜里常戎回到长宁宫,唐清平还没睡。他手里拿着书册,烛光在夜风中摇晃,他的眼神也在夜风中飘散。
常戎唤了唐清平一声,把人从沉思中唤回来。
“在等我?”常戎把书从唐清平手上抽走,看了一下封面——《俗事杂说》。“怎么忽然看这些。”
“闲着没事,随便看看。”
“你若真是闲着,随便看看也没什么。可你这人闲在这里,脑子可没闲下来过。”
“怎么说?”
“袁集的事,你知道了吗?”
“知道,宫里的人都在说。”
“我只让他回乡休养,你不怪我处置太轻了?”
“袁集与我不对付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他与你共过患难,你们之间始终是有情义在的。”唐清平心道:这事也怪我自己没有摆布得更周密,不然决不能让袁集有生路。
“这次让他回乡下去,希望他能好好反省。毕竟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若不是他这般居功自傲,我也不会这么处置。”
“那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不过说来也蹊跷,”常戎稍思索,“我与袁集相识多年,从未听他提起过他的亲属,可见他们关系不亲近。可为何他的亲属会如此狂妄,就敢打着他的名号来勾结官府呢?”
“这人的贪念要是起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还有那些地方官员,一听说是丞相的亲戚,巴不得把他们迎到家里去住上几天。这说巴结谁,还说不准呢。”
“有道理。这次虽然罢免了袁集,可他手下的人还占据着朝中好些重要的位置,不得不防。”
“这一点你倒是可以先放心。袁集手下的人不是前朝的遗老就是科举的新科进士,要么就是年老体弱,要么就是经验不深。只要你能好好引导新人,局面还是可以扭转过来的。至于那些尸位素餐多年的老大人们,给他们个台阶下,他们应该知道你的意思的。”
“就照你说的办吧。”
这夜常戎规规矩矩的睡下,就那手放肆了两次,都被唐清平打了回去,便没再动作。直到听见唐清平平稳的呼吸声,常戎才翻身平躺着。
常戎算着时间,杀手约莫已经追上了袁集的马车。朝堂上许他还乡休养,私下早已派人去抄了袁集的家当。
袁集知道自己的仕途并不是毁在那群好吃懒做的亲戚手中,而是他曾经把唐清平推到了地狱的门口。这都是自己办事不周全所致,他不怨别人,是想再谋后计。常戎抄了他的家当,却还是给他留下了不少钱财。他带着妻儿,身边只有一个下人帮着赶车。一行四人也没有能耽误的事情。
然而一出了京城二十里外,便觉得后面有人紧紧跟随。袁集心想不妙,饶是被山贼看上了?便催促着车夫加紧路程。
马车最快快不是强弩,常戎的人早就埋伏。袁集的车一出了京城的界碑,一支穿云箭从林间窜出,马儿长嘶一声,连着车翻下了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