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一方豆腐

50、第五十章

　　唐清平最终还是答应了文先，把他留下了。想到文先与常戎之间那点微妙的关系，唐清平并不想让文先太过难堪，于是把他指派给了常怡，当个贴身的护卫。文先那是只求能留下来，就算只能当个卑微的内侍足矣。没成想唐清平居然把他派到了他的儿子身边。时隔多年，这个自小被一起长大的学伴，总归还是信任自己的。
　　文先道自己自残身体，有辱祖先，带着罪过不敢再冠祖宗姓氏。唐清平道既然如此，那便用过去谋反的恒王之名，让文先取了个化名，就叫昭恒。
　　唐清平与赵公公说这几天让他带着文先先理清常怡的功课和作息，回头就可以不必跟着了。赵公公应了声是，便带着二人下去。
　　这下室内只剩下常戎与唐清平二人，常戎竟没有如往常那般不正经。他看唐清平的神色，晓得他接下来必有动作。
　　“你就这么放心文先在怡儿身边？”常戎轻轻开口问道。
　　“嗯。我对文先虽无情爱，但我们自小同窗，他的脾性我了解。”
　　“接下来呢？”
　　“伤害过怡儿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唐清平说道，那平静的语气下藏着万千波涛。
　　“包括文殷？”常戎试探着问，没想到唐清平的回到确实字字铿锵的四个字：
　　“包括文殷。”
　　“行，你想法子，我给你执行。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达成的。”常戎起身过来坐在唐清平的身边，长臂一伸就把人捞紧怀里。“只要你别太累着自己了。文殷那小鬼干了什么我都知道，他那笔帐，你不跟他算我也得跟他算计清楚。”

　　常戎在位三年多，许多事情他都有自己一套做法，唐清平从不过问。这次在文殷的事情上也是，唐清平从不去打听常戎要怎么处理，常戎也只是按照唐清平的要求给人给钱，从没多问两句。他们之间似乎有了一个默契，那便是互不干扰。而且他们身边总有人，会自觉的向他们汇报对方的情况，比如唐清平召见了律秀。
　　常戎想着他是不是想要把律秀调度要过去调度，没想到唐清平只跟律秀聊了一下，便让人回去了。及后，唐清平便与常戎请了一道旨——一道空白的圣旨，唐清平说内容他得好好想想。
　　没两天，律秀带着一女孩进宫。律秀说这是他的亲妹妹，闺名叫梓。
　　常戎看律梓年纪不过二八，身材娇小，长得玲珑标致，跟律秀如出一辙。特别是那双眼睛神采奕奕的，看着就有光。常戎问唐清平为何召个女子进宫，唐清平看着他一脸的醋意，但笑不语。
　　常戎一肚子酸气憋得慌，晚上又趁机在唐清平身上耍赖。唐清平如今是看开了许多，由着常戎之余，也有意配合着。两人得了欢，生活更胜之前滋润。
　　完了事，常戎从后搂着唐清平入睡，没几刻便有鼾声传出。唐清平在他的身下受了累，身体虽然疲惫，心里却装着事，一时间无法合眼。
　　律梓已经进了宫，他交代与她的事情，他们兄妹已开始着手进行。文殷是他必须要处理的，可若能不起兵，唐清平还是想尽量把事情压在最小的范围以内。西陲李肃与自己有交情在，若以理相劝，凭李肃爱民若子的性情，能劝降的机会还是有的。现在就怕文殷对李肃下手——如果西陲十万大军落在文殷的手上，一场大战在所难免了。
　　虽然唐清平没有过问常戎要如何对付文殷，可按照常戎一路走来的路子，他最先能想到的必定是武力镇压。最近施会那边的将士频繁调动整合，连常顺都要参与调遣，唐清平就更加笃定常戎正在准备攻打西陲。

　　夜里，律秀带着圣旨，召了手下的精锐，在军营中秘密集结。律梓站在兄长的身边，换了一身短打劲装，英姿飒爽。
　　“梓儿，你看这里的人对味不？”律秀冲着妹妹亲切说道。
　　“行，我就知道哥哥办事儿靠谱。”律梓说着，一边在列队的兵士面前巡看。夜色昏暗，可旁边一个兵士那不屑的眼神还是没有逃得过律梓的眼睛。
　　只见律梓在那兵士面前站定，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稍微高出半头的男子。“看来你对我有点不服气啊。”话说，还没等对方回答，律梓已经出了手。
　　那快如闪电的手法，众人还没有看清楚她是如何的动作，那人被已经被她拉了出列。黑暗之中只有听见几声连续的声音，那人就已经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在地上嗷嗷叫。
　　众人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女子。这娇小的女孩到底是哪来的力气，居然一下就把一个汉子给撂倒了。
　　律秀等那人回了列，收敛起对妹妹的笑容，严肃说道：“从今天起，律梓就是你们的头领。往后，她会教会你们，如何用黑暗去吞噬掉自己的敌人。”

　　唐清平有自己的打点，常戎也有自己的考量。之前唐清平和常怡被掳走，是陈惜出的点子。可要不是有袁集在背后的支持，陈惜也没胆量走这一步。不管怎么说，袁集也不能在那件事情上面撇清所有的干系。
　　自常戎亲自打理朝政以来，处理的事情越多，便越是觉得袁集沾手太多。不单是过去贪狼军中建立的关系网，还有在科举以后纳入朝廷的新血里面，不少也是袁集有意无意拉拢的人。常戎无心要分化朝廷核心，但长此下去，这天枢终有一天不是他常戎的天枢了。
　　是故常戎利用唐清平平乱的时候提拔上来的人，安插在军中各个要职。之前与袁集有交情的老将，常戎不好明着撤换，只能挑着时机，封侯封地让他们回到各自的故乡，美其名曰荣归故里。况且在文先交代的一些与文殷有联系的名单里面，不少人都是当时的名门大户。让贪狼的老将监视他们附近乱党的动静，既可以免了他们被弃用的疑虑，又可以把他们手中的兵权收回来，可谓一举两得。
　　常戎这般把旧部手分散各地，袁集心中已明了其大意。可想及自己之前因为陈惜的事，有诟病在常戎的手中，便不好出面分说。而且他在科举是提拔的学子已经在六部中占据要职，前朝留下来的几位尚书大人为保权位，与他私交甚笃，目前他并无近忧。只要遏制好下面的人别要出错，他的位置依然稳当。
　　为此，袁集放话与自己的门生，让他们从今起多担待些，别要出什么乱子。特别是那些有油水的位置，别要闹出什么贪渎腐败的事情来。要知道过去文昭就是因为贪赃枉法的官员太多，才会把好好一个朝廷给掏空。常戎这辈子最恨这个，可别让下面的人触了他的逆鳞。
　　朝廷中的暗涌依旧藏在平静之下，常戎比之过去更能压得住脾气。不但文先供出来的那些乱党他没有急着处理，就连原本应该马上清理掉的贪官污吏，他都没有急着处理。
　　袁集从下面仰视常戎，他觉得自己再也无法从这个人的脸上读出任何情绪来。
　　而在文昭宫中，小让有条不紊的把外面的消息传到唐清平耳边。唐清平一边听着小让说话，一边合上律梓递上来的密信。
　　唐清平把密信点燃，扔进笔洗里面。看着那信笺在火光中变成灰，唐清平低声交代了小让几句。待小让转身离开，唐清平方坐了下来，重新打开了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