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一方豆腐

33、第三十三章

　　唐清平身上的伤势严重，加上流产血崩，如今已经昏迷好几天，丝毫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老太医进了毕生所学来救治，常戎也寸步不离的守了几天。
　　常戎坐着床沿，低头看着唐清平，从脸上到身上，全用纱布包着，还一直渗着血。这次他的伤太过严重，老太医走了险下了重药，也只能刚刚止血消炎。还有刮腐肉的伤处，常戎真的害怕唐清平这羸弱的身子随时熬不下去。他不敢动唐清平，只用手轻轻的覆在他的手上，整天念念有词。
　　“清平，你一定要好过来。江山我不要了、谁当皇帝我都不在乎了，我只要你回来啊。我不管是要做什么，只要你好过来，我都答应你了。你要这个江山我给你、要文昭我也可以退位……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你……清平……”
　　常戎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老太医在一旁听着也难免有点动容。虽说他也侍奉前朝几代帝皇，可他为臣之前首先是个大夫，医者父母心，天下间什么都抵不过人命重要呀！观如今天下太平，常戎未尝不是个好皇帝。而于唐清平而言，有个疼爱他、怜惜他的人，老太医作为长辈也是高兴的。
　　老太医安慰了常戎几句，道伤势稳定，脉象也日趋平稳，只是失血过多一时半刻不能醒来。常戎对老太医很是信赖，听他这么说了，心里也稳了不少。

　　袁集这次举报了唐清平，本以为能顺利杀了唐清平。没想到常戎居然会中途赶过去把人救下来，更没想到的是唐清平居然怀了孩子。不过这下孩子没了、唐清平也躺在床上生死未卜，他的计划也不算完全失败。
　　这次趁着年节老太医不在当值动手，怕的就是有人跟阎王爷抢人。虽然最后老太医赶了回来，不过误了的时辰也足够要了唐清平的命。袁集心中七上八下，依然担心唐清平又能逃过一劫。

　　四周一片惨白，刺目的光照得唐清平睁不开双眼。身体很沉重，四肢仿佛都被灌了铅，唐清平举步维艰，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向前走。
　　要去哪里？前方又有什么？唐清平没有思绪，他只想往前走。
　　后方忽然又个力量扯住了他，隐隐约约的还有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在哭。
　　还在说着什么。
　　你在说什么？唐清平回头，问道。
　　对方没有回应，依然自言自语般的哭着呢喃。
　　唐清平再回身过去，继续往前走。
　　那个力气再也拉不住他，他拖着沉重的步伐，继续前行。
　　忽然就到了悬崖边上。
　　要跳下去吗？
　　不要！——又是那个声音，这次比之前都清晰多了。
　　唐清平恍若未闻，提起脚步。
　　此时，身后传来哇的一声哭，是孩子的哭声。
　　是怡儿的哭声。
　　唐清平忍不住再回头，白茫茫的一片，谁都没有。
　　他慌忙的寻找，想找到哭声的来源，可沉重的双脚竟然提不起来——他离不开悬崖。
　　悬崖就在身后，仿佛随时都会掉下去。
　　唐清平奋力哭喊，想呼唤孩子的名字。可不管他如何用力，竟是无法发出一点声音。他急，倒下的身躯用力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爬。他拖着双脚，地下留下几道或深或浅的血痕。
　　清平……
　　谁？这是谁的声音？你到底是谁！
　　唐清平茫然四周环顾。
　　常戎？是常戎！
　　常戎的声音愈发的清晰可辨，待唐清平拼尽了全身力气回应的时候。睁开了眼睛，暖黄的烛光下毅然是常戎的模样。
　　“常戎……”唐清平低低唤着。虽然常戎几时赶到，可唐清平还是被灌下去的几口辣椒水烫伤了喉咙。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分外的刺耳。
　　“清平，你醒了！你总算醒了！”常戎喜极而泣，双手却停在空中不敢去把他抱住。倒是常怡，刚刚学会站立走路的无知小儿正趴在床边，两只水灵的眼睛正眼巴巴的看着他，奶声奶气的笑着要抱抱。老太医听见声音走了过来——阎王爷终究还是给他面子的。

　　唐清平醒了！
　　袁集听得眼线如此回报的时候，整个人都蒙了。如此大刑、连腹中胎儿都滑了，他居然还能活过来？袁集在心里连连骂了几声妖孽，到底还是无计可施。陈惜看得出袁集的心思，担心这次他们的计划不成，回头会被唐清平反咬一口。毕竟那天探子回报了常戎在唐清平床前说的话，想必常戎不会追究唐清平的所谓通敌之罪了。
　　袁集喝了一口热茶，定了定神，说道：“这一层倒不用担心。没有人比我更了解皇上的为人，就算这次唐清平真的死了，他事后也不会算到我们的头上。再者，唐清平不还没死吗。”
　　“可唐清平这个人城府极深，怕不好对付。”
　　“城府再深，最后也得皇上自己定夺。我们不过是提了证据，下令把唐清平下狱的人可是皇上自己。至于刑部刑讯的那一套，也不是我们定的，不是吗？”
　　“是是，丞相大人所言极是。”陈惜忙不迭的哈腰。他已经被停了职，要是常戎继续按唐清平那套来整顿吏治，那他就是要掉脑袋的！故而袁集便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
　　“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能把下线断了。我们有了李岱将军，已经可以确定少帝已经逃往西境。接下来，你跟李将军想个法子，务必要弄到西境的兵册和布防图。”
　　虽然袁集对唐清平毫无好感，甚至对其处之而后快，可也不得不佩服其料事如神。当初唐清平如何就断定文昭的江山保不住，不但事先为少帝准备好了逃生的路线，还把收藏在兵部的西境将领兵士的兵册已经西境各重镇的布防图一把火给烧了！其心之细致真不是袁集所能比。
　　现在少帝在逃的证据都不能把唐清平置之死地，看来，他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