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一方豆腐

32、第三十二章

　　袁集、陈惜，再加上过去的几个文昭的旧将，人证的证言几乎无懈可击。袁集借陈惜的手找到的证据，特别是先帝的那半块玉佩，简直就是常戎的死穴。
　　如果没有他手上的那半块，他或许还能与自己说这是别人的栽赃污蔑。可唐清平手上的那半块玉佩可是他亲自找到的，那么的珍而重之。常戎不在乎唐清平忠于那个已然灭亡的王朝，他在意的是他的心始终给了别的人。
　　袁集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不但带着唐清平的同袍旧部，还有贪狼军中几个老资格的将领，他们的话在常戎面前很有分量。几个人合着一起举报弹劾，常戎不得不给这些新老臣子一个交代。袁集势在必得，这头常戎刚点头答应彻查，那头袁集的人就已经到长宁宫拿人了。唐清平被袁集的人带走的时候，一瞬间还拿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待到了天牢，见到了袁集和他身后的李岱，顿时就明白了一切。
　　“唐先生，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袁集得意的笑着，急于彰显自己的胜利。
　　“那是你眼浅。文昭城破那一天，我就等着今天。如果你有足够的能耐，当初就可以说服常戎杀了我，也不至于让我等到现在。”
　　“唐先生言重了。唐先生天赋异禀，袁某还真没有把你拉下来的能耐。不过先生沐浴皇恩，却辜负陛下的一番情意，这可就不厚道了。若不是李将军深明大义，恐怕唐先生的诡计就要得逞了。说吧，文昭少帝和传国玉玺的下落，还有兵符以及西境十万大军的布防。”
　　“唐某不知道袁大人说的是什么，不过袁大人既然说这是李将军举报的，那理应让李将军给大人说明才对。”话毕，唐清平背负双手，转过身去不再看袁集。
　　看着唐清平傲然挺拔的背影，袁集心中有说不出的不痛快。他狠狠一挥衣袖转身离开，只给狱卒留下一句“好生侍候，直到他肯说为止！”

　　几天过去，常戎有点搁不下心，想去天牢看唐清平，却每天被袁集看得死死的。袁集说唐清平是意图颠覆天枢的江山，让常戎不得手软。还说刑部自有刑部审讯的规程，天子可不能带头乱了规矩。常戎本想不予理会，可袁集到底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友，他不能一点情面都不讲。更何况，唐清平也曾与他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政治清明得从上而下。常戎这一想来，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堵了唐清平的嘴！
　　刑部的人不来禀报，常戎派去的人也被拦在了刑部的外面。袁集这次是铁了心，唐清平不死他誓不罢休。常戎惊讶皇帝的人为何有人敢拦，可刑部却拿出丞相袁集的命令，说就算是天子也不得干预刑部办案。常戎忽然发现，原来朝廷的势力从什么时候已经倒向了袁集一边，站在自己这一边的却竟然只有唐清平。
　　或许，连唐清平都没有跟他站在一起过……
　　如果他早能想到今天，那当时还不如找个傀儡皇帝，起码今天自己兵权在手，做起事来不用绊手绊脚。

　　常戎在大殿上急，长宁宫里也有其他人急。唐清平被人带走差不多五天了，小让天天盼着主子赶紧回来。还有小太子，见不着父亲也知道想念了。
　　小让不同常戎，他知道宫中打听事情得有门道。唐清平平时待小让如亲弟弟，常戎给的赏赐有时候转手就给了小让，这小让手里也撰着不少银子。这回他卯足了劲，拿了两锭金元宝，买通了关系，总算进去见到了人。
　　不见则已，一看见吓得小让都失了魂了！
　　平时清秀精致的人被绑在十字木桩上，衣衫褴褛、血迹斑驳，身上的鞭痕新的盖着旧的，有些地方都溃烂化脓了，暗淡的光下看不见一寸好皮。还有许多分不清如何来的伤痕，青一块紫一块的镶在皮肉底下，看得小让触目心惊。再看这牢房四周，角落上烧了个火盆，火炭烧得唧唧作响。脏污的墙上、破旧的木桌上，放的形形色色的刑具，鞭子棍棒不在话下，还有竹夹板铁钩子……吓得小让心都凉了一大半。
　　唐清平低着头，披头散发，一动不动。小让大着胆子唤了两声主子，却没有回应，想必是昏过去了。看着他瘦弱的身子不断渗着血，小让觉得这回得豁出去了！
　　离开了天牢，小让本想去大殿求见皇帝。可宫里有制，以他的身份还没踏进大殿就能被人拖出去。小让想了想，只好先回了长宁宫等待时机。
　　此时，刚好乳娘抱着太子出来玩耍，小让便晓得机会来了。

　　常戎听说常怡哭个不停，心里一阵慌就赶着回到长宁宫。刚到了正殿，就被小让给拦住了。小让跪在地上，一个劲儿的磕头，一边说着他在天牢看见的，也不怕常戎追究他行贿的罪责。小让声泪俱下描述他在牢里看见的情况，常戎没多想就赶了过去！
　　常戎赶到天牢，大门前的人居然还想拦。常戎命侍卫把看守给绑了，径直走了进去。
　　还没走到关押唐清平的牢房，便已听见板子落下的声音，还有一声一声闷哼。常戎快步走着，忽地听见里面有人大声下令：“给我灌！”
　　待常戎赶到，只见里面一彪形大汉正掐着唐清平的下颚，提着一碗什么正往他嘴里灌。唐清平被掐得满脸通红，眼神都是涣散的。常戎大喝一声“住手”，里面的人吓死打翻了手里的碗。刺激的气味立马飘散在空气中，常戎低头一看，那辣椒水居然还冒着热气。
　　“你们胆子好大！来人，全部给我拿下！”常戎一声令下，随行的侍卫立刻把牢头狱卒全部拿下。常戎解开唐清平，把奄奄一息的人抱在怀里。他一直喊着唐清平的名字，怀里人却已经没了反应。常戎把人横抱起来，才发现唐清平的□□正不断的流着血，竟像是血崩了！

　　年节期间，老太医不在，当值的太医对唐清平的伤束手无策。常戎遣人快马加鞭去接老太医回来，来回一个多时辰，老太医被人扶下马来，头都还是晕的。
　　常戎晓得老太医的习惯，见人来了他就自觉退到外间去。心里像爬了一万只蚂蚁，却也只能静静等待。里面端出来的血水一盘接着一盘，他差点以为唐清平的血都要流干了。里面太医也不好受，层层叠叠的外伤已经够受，还有化脓腐烂的伤口要清理，这也算是轻的，最要命的是肚子里面的那个！
　　唐清平好生休养的几个月，居然怀了孩子！这些日子唐清平的身体转好，也没宣他诊脉，他也没多想，没想到这就几个月的功夫，怎么就……？！
　　老太医不再多想，赶紧把手上的活处理好。完了老太医到了外间，见了常戎，噗通一声就跪下了。只听见他头颤抖着声音，不利索地说道：“老臣有罪！皇上，唐先生他……”
　　“说，他怎么了！”常戎大惊失色，生怕老太医说人不行了。
　　“先生肚里的孩子……殁了……”
　　“什么！你说……孩子？！”常戎如遭雷噬，“你说清平有了孩子？！没了？！”
　　常戎跑进内间——人就躺在床上，胸膛微弱的起伏难以辨识、床边的木盆里面盛着一拖血污，似有形状。常戎知道，那便是他没有出生就死去的孩子。
　　而这一切，全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