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一方豆腐

17、第十七章

　　常戎把玉玦包好，小心翼翼的收在怀里。他不知道这半块玉佩有什么意义，但见唐清平如此珍而重之，那么这玉玦于他定然是意义非凡。他把暗格关好，唤来了管家。
　　管家是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自唐府建好便在这里当差。常戎想知道唐清平一些过去的事情，便把人叫来了。
　　管家起先见了当今皇上，也是战战兢兢的。可常戎本就庶民出身，话语间也不见高高在上的姿态，管家与之谈了片刻，渐渐放松了下来。说起唐清平的过去，老管家先是感叹了一番，才娓娓道来。
　　管家言道，现在的唐府亦非唐清平原来的家，他的家早在当年的谋逆案中就被抄没。
　　当年明宗皇帝还是太子，中宗皇帝在位。兵部尚书陈黎被指勾结诚王、助其拥兵自重密谋造反，唐清平的父亲在朝堂上为陈尚书说了几句话，就被说成了同谋。后来诚王兵败，英王奉命审理谋逆一案，趁机铲除异己，其中就牵连了唐清平一家。一夜之间，唐家抄家，满门发配关外。
　　当时唐清平的父亲是太子太傅，太子不相信自己的老师会谋逆，亲自搜集证据为唐太傅翻案。英王知道唐太傅是太子的重要肱骨，一心要除掉他，于是派了人在关外伏击，只要唐家人一出关，就趁机杀人灭口。
　　太子呈上证据为唐太傅正名伸冤，拿到皇帝赦免的圣旨，连兵马都来不及调度，直接带着自己的府兵出关救命，可还是晚了一步。
　　管家说着，忍不住心中怜惜。他深深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说。
　　据说，太子追到关外的时候，唐太傅一家已遭毒手。太子怀着一丝的希望，查看尸体还有没有侥幸生存者，果然在唐夫人的身下找到了唐清平。当时唐夫人用自己的身体，死死的护着幼子，至死不放开。太子也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在唐夫人的怀里把唐清平拉出来的。
　　管家说唐清平是太子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唐家一门的案子也是太子殿下给翻的，唐清平觉得，他的命就是太子的。后来太子为唐清平建了这个府邸，派了他们来照顾，他就是那个时候来的唐府。
　　常戎听着管家的诉说，心弦似乎被拨动了一下。他仿佛觉得，唐清平的过去，与自己脑海里某个记忆十分相似。
　　管家见常戎不说话，便继续说道。唐清平被救回来的时候只有四五岁，那么小的孩子，却整天窝在房间里面，不跟别的孩子玩闹，总是静静的埋头学习。府上来的夫子换了一个又一个，都说这孩子天资过人，一点就通，而且举一反三，他们离开的时候，都说自己已经没什么可以教他的了。可谁又知道，唐清平每天夜里挑灯夜读，拼了命的学，为得只是有足够的能力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
　　后来太子登基，唐清平科举高中首席、入朝为官，那一年他才十四岁。然后……管家欲言又止，看了一下常戎。常戎知道他接下来的话也许有犯他忌讳的地方，挥挥手便道恕你无罪，管家才敢继续说下去。
　　唐清平十六岁那年，常戎起兵反叛。朝中无人敢应战，唐清平主动请缨领兵平乱。这事常戎自然也记得，也就是这一次战役，他第一次尝败绩，还被唐清平取了个贪狼的名号。
　　这一战唐清平大获全胜，回朝论功行赏，受封丞相。
　　十六岁，文昭史上最年轻的丞相。他耗费心力辅助君主十多年，却还是没能挽救这个风雨飘摇的王朝。
　　常戎听着，心里忽然算起了时日来。
　　二十多年前……？
　　“你说二十多年前，那到底是二十几年前？！”常戎忽然问道。
　　“约莫是二十三年前吧……”
　　“你说的关外，是哪个关外？！”常戎心头一紧——不会的，不会是他的！
　　“安北关呀。”
　　“安北关……二十三年前……”常戎心里担心的事情成了真，时间、地点都对上了……“燕子……晏之……？唐晏之！”为什么我想不到呢，为什么我认不出来呢？苦苦找寻了二十多年的人，原以为一生不可能再见，没想到上天垂怜把人送到了他的面前。可是他、他却把这个人压在身下，给了他最大的羞辱。
　　常戎……常戎你该死！

　　常戎回到长宁宫偏殿，垂头丧气。他拖着脚步来到唐清平面前，噗通一下就跪了下去，把唐清平吓了心头一震。
　　“清平，”常戎抱着唐清平的腰身，叫着他的名字。“晏之……对不起……”
　　唐清平听着常戎带着哭腔叫着自己的字，愣着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怎么会知道自己以前的名字？正在他疑惑之时，常戎又道：“晏之，你还记得我吗？你恨我吗……”
　　“什么？”唐清平依旧疑惑。
　　“二十三年前、安北关外驻马驿站，你救了我一命，而我，却负了你一生……”
　　“你是……？！”唐清平似乎想起了什么，他不可置信的站了起来，踉跄退开了好几步。“是你……？！”
　　“你终于想起来了吗？”常戎抬起头，他笑着，却笑得比哭还要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