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清河晏》一方豆腐

14、第十四章

　　产期将近，老太医来得较往时更加频繁。常戎不知个中内里，只以为是太医尽心照顾，除了多问几句，还赏了老太医一些财物。借着胎位不正的所谓治疗，唐清平得以与老太医独处，二人商讨打点，安排好后面的计划。
　　自许久前常戎杀尽偏殿的内侍宫婢，宫中少有人再敢怠慢，唯恐天子迁怒，无妄之灾就落到自己头上。是故宫人战战兢兢，无不尽心。长宁宫的内侍主管是宫中的老人，年纪不很大经验却老到。唐清平与先帝的旧事他也是略有所闻，可当时他并非服役长宁宫，对唐清平不甚熟识，可也是听说过唐清平其人的。如今他在长宁宫当差，方觉得这迷倒两代君王的丞相大人殊不简单，更是谨慎。
　　唐清平晓得主管思想如何，心想这刚好可以利用。平日里他不着声色，处处故意表露出小许不满，却也不责备不告状，只是沉默应对。主管见状，知道唐清平内里所想，赶紧调换人手。这一来二去，宫中可用之人都换了个遍，长宁宫内几乎都是过去受过唐清平照顾的人。其中有个名叫小让的孩子，更是唐清平在要命的棍棒下救出来的，对唐清平感恩戴德忠心不二。
　　这天小让趁着旁边无人，与唐清平说长宁宫的侍卫调了班，换了几个生面口的。小让机灵，说这些人个个面无表情，看人的眼神都露着凶光。
　　唐清平暗笑，袁集的动作倒是够快。他这头让老太医故意泄露消息说他胎位不正容易早产，他那头就安排杀手在长宁宫。不过这也好，他也刚好需要一个“早产”的理由。如今袁集主动上门，他怎好拒绝袁集的“好意”呢？

　　南水河的灾情困扰着常戎，他连日来每天召见大臣工匠，忙着赈灾治理的事，丝毫没有察觉身边的内侍都被换了一遍。
　　治水之事又与治国不同，他刚接手，每每商议都不自觉询问唐清平的意思。唐清平在屏风后随意坐着，对常戎有问必答。他心中虽不想常戎在百姓中确立威信，可治理水患关乎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他无法坐视不理。
　　下面的大臣工匠当知屏风后的人不能露面，想必是后宫之人。本以为这是遇上个受后宫插手政事的昏君，却没想到唐清平准备充分，所提建议皆与众人契合，众人心中不禁赞叹。且常戎聪慧，上手极快，二人竟在不知不觉中配合无间。众人便想那也许是隐士高人，不过是不喜欢出面罢了。
　　他们哪知这屏风的真相却是常戎不喜欢别人看他的人，仿佛被人多看两眼，唐清平就能少了块肉似的。
　　常戎把今天的事情捋好，让众人下去各办各事。转身走到屏风后，却见唐清平懒懒坐在，疲态尽显。
　　“抱歉，近日都让你受累了。”常戎上前抱着唐清平，小声说道。
　　“身处高堂就该为百姓谋事，哪有受累不受累。”唐清平推开常戎，语气里有点不高兴。
　　“怎么了？”
　　“你这屏风……原来我真的见不得人了。”
　　“哪有的事！”常戎才知道唐清平怪他设这道屏风于此，以为他羞于示人？“我的清平怎么见不得人了？！”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了——唐清平暗自苦笑，却没说话。
　　“袁集，你知道的，他老是看不惯你，也总是没给你好脸色看。可他与我是出生入死的战友，我能有今天他当首功，我定然不会拿他怎么办的。他虽然不再说你什么，可每次他看你的眼光都想要杀人似的，我加一道屏风，不也是为你好么。”常戎怯怯说着，没什么君王的气势。
　　“你不用解释什么，我没有在意。”唐清平道。光是几个眼神算什么，我等的就是他忍不住出手。
　　“你真的不在意吗？”
　　“你希望我在意？”
　　“不不不，我们不说这个。”常戎想，自己不如唐清平能言巧辩，就别在他面前逞能了。再说，他想唐清平心里还是不愿意与自己在一起的，唐清平恨不得他一刀杀了他，他有什么不敢说的。想到此，常戎心头莫名悲伤。

　　太医院内，老太医按着唐清平的安排，着手暗中散播假消息，把唐清平的孕况表现得极为不利。袁集听了安插在太医院中的眼线回复，说老太医每天都忙着调配安胎的药，用的都是极为名贵的药材；而且每隔三两天就到宫中去给唐清平扶正胎位，回来又是埋头医书之中，还经常念念有词说什么“不行不行”的。
　　袁集本也有所怀疑，然而那日长宁宫的侍卫来报，说唐清平腹痛，正殿里面端出来一盘又一盘血水。老太医在里头忙活了大半天，才稳住的胎儿。袁集一听，心想这机会总算让他等到了。
　　唐清平的一出戏骗过了袁集，也吓得常戎面无人色。那天，他几乎就以为唐清平要一尸两命。老太医说情况稳定了，他松了一口气之余，下令老太医搬到偏殿去住，就近随时待命。
　　老太医领旨，偷偷抬头看了看唐清平，只见他微微向老太医颔首，神情轻松自然，嘴角更扯起一个难以察觉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