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天意如刀》秦荑

54、红胆花烈焰

　　哪吒把目光投向了为首的天将。

　　俗话说“擒贼先擒王”，挪用到这支天兵身上，当然也有道理。

　　哪吒眯了眯眼，问敖丙：“你们的大军里有多少厉害的妖怪？”

　　“不清楚。”敖丙答道，“但海底炼狱那样庞大，厉害的妖怪自然不在少数！”

　　“那就好。”哪吒道，“让他们去处理天兵，我来对付这个打头的！”

　　他说完就直奔天将而去，化为一道红影，敖丙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张口唤住他。敖丙叹了口气，扭头看了眼战局，一番纠结过后，还是选择纵身相帮哪吒。

　　妖怪们不傻。这支天兵已经将战场豁开了道口子，如此强劲的威力，不可能不引起妖怪们的警惕。在哪吒奔向天将的同时，敖丙看到战场上现出了几名神完气足的妖怪，他们原本或许是想保存实力，但此时已不得不挺身而出杀灭天兵。这些妖怪的实力自然并非那些寻常小妖可比，有他们相助，或许暂时也不用担心。

　　敖丙在飞至天将身边之前收敛了所有的思绪，凝神准备对抗天将。

　　那边哪吒已经和天将交了几回合的手，双方不分胜负，但可以看出哪吒的神色已经是上天之后从未有过的凝重。火焰三尖枪直刺，天将抬枪格挡，双方都被爆发出的灵力逼退，哪吒退得更多。他冷冷地盯着天将，突然转向飘落进来的素色，问：“你来干什么？”

　　“来和你并肩作战！”敖丙道。

　　哪吒笑了一下，挺□□向天将，道：“烦死人了。”

　　敖丙也笑了笑，冰锤转瞬间出现在手中，他挥锤打向天将。

　　新敌人的到来并没让天将掀起任何的波澜，他面对着两面夹击，却好像没看到敖丙一般，仍是专注于哪吒，先把他击退了再闪敖丙的锤，只是动作要快了许多。待化解了这一危机，他才抬起眼，冲敖丙淡淡地一笑。

　　敖丙心里暗自蹙眉。他握紧冰锤，与哪吒成夹击之势。虽然二打一着实不光彩，但战场之上，唯有输赢二字。

　　况且这名天将的实力也的确不容小觑。此前他与哪吒单打独斗，哪吒只是稍落下风，如今敖丙加入战团，二打一的情况下，反倒是他们两个略显不敌，让敖丙暗暗心惊。也正因如此，哪吒再也不怪敖丙多管闲事，扫了他跟天将一较高下的兴。

　　不过他们虽然稍稍不敌，但战场上的情况却与此相反。在他极为短暂的几瞥中，他看到战场上因为有厉害妖怪的加入，战局陡然扭转，是天兵被打乱了阵型。妖族大军士气鼓起，恢复了原先的斗志，战线又开始往天宫方向压。

　　这让敖丙心安下来。战场之上，高手之间谁胜谁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局的态势。大局稳定下来，敖丙的心也定了，出招都比先前稳重了些。

　　而哪吒恰恰相反。他越发感受到自己在战斗中的劣势，也因此积攒起怒火。他出招越来越快，但并没因此落于轻浮，他的眼神始终都很冷。敖丙感受到他的求胜之心，着意与他配合。

　　天将在逐渐猛烈的夹击中渐渐显了颓势，但他并未气急败坏，仍然保持着沉稳的大将之风。哪吒和敖丙出招再快，他都能以自己较慢的频率稳稳挡下。于是敖丙心里又由安定变得凝重。

　　终于，在几十回合之后，哪吒因为急于求成而极短暂地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破绽。这个机会被天将抓住了，他一枪击退哪吒，同时屈膝后仰，以弯折的姿势让敖丙的冰锤从他面前扫过。而趁着敖丙去势未尽，他掌风扫向敖丙双腿，逼得敖丙向上跃起。

　　而在敖丙还未落下的时候，他又挺枪上刺——！

　　敖丙险而又险地用冰锤抵住了枪尖。一利一钝，两人同时使力，在下落之势中，冰锤出现了裂纹。敖丙皱眉，抽身向旁退去。

　　而在他还未落地之时，天将又变招向他直刺！

　　天将之前出招稳健，此时倒是极快，快到这几回合都是在眨眼间完成，而哪吒还处在手掌的麻木中，根本来不及救援。敖丙无奈，只能堪堪避过，而后继续以冰锤与天将相斗。

　　但他之前败势已显，天将此时势如破竹，将他稳稳压制。硬拼几下后，敖丙被震退几步，腿一软，他单膝跪在地上。

　　这个耻辱的姿势让他拧起眉。而在他有所反应之前，天将的枪已经刺了过来！

　　等敖丙能动的时候，他甚至都已经被枪尖的寒光刺伤。他心中一动，并未立即护住自身，而是任枪直刺而下——

　　枪尖在马上就要刺向他的心口之前，陡然偏了位置，向他心口稍下的位置刺去！

　　敖丙的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容。果然，天庭还是没有放弃他体内的灵珠，在伤他性命一事上仍然有所顾忌。

　　他抬起手，掌中骤然爆发出极重的寒气，顷刻间将枪尖冻凝在离他胸口极近的位置，然后让冰霜继续向上蔓延。

　　而此时，哪吒的乾坤圈已经携着风声到了天将的背后！

　　方才哪吒被天将击退，整个人处在短暂的脱力中，所以来不及亲身救援敖丙。看到敖丙的危机，他目眦欲裂，强行用尚还麻木的手甩出了乾坤圈。在天将的枪被冻结之时，乾坤圈也已到了天将背后！天将不得不撤回长枪，向旁闪避。

　　乾坤圈呼呼地飞到敖丙面前，眼看着就要撞上，它却像是认得主人似的，自己在半空中生生停了下来，而后掉头飞回哪吒手里。

　　哪吒握住乾坤圈，混天绫在他身后飞舞。他愤怒地看着天将，道：“我一定要打败你！”

　　天将轻轻笑了一下。他看向已经爬起来的敖丙，吐出第一个字：“妖。”

　　然后，他又转向哪吒，道：“魔。”

　　最后，他道：“胆敢侵犯天庭神威？”

　　“我呸！”哪吒往脚下的云中啐了一口，道：“犯的就是你们！”

　　他一□□向天将，被天将挑飞，又在上空横劈向下。他的怒意已经转化为了实质的火焰，萦绕在枪上燎向天将。同时，敖丙的冰锤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挥向天将，天将已然处在了冰与火之间！

　　就在这时，南天门方向又响起了铁蹄声。

　　“砰”地一声，天将被爆发的法力震出甚远。哪吒立刻追上，敖丙则抽空看了眼南天门方向。只看了一眼，他瞳孔骤然一缩。

　　南天门前出现了三支和场上那支相同的军队。

　　说是相同，其实也不尽然，因为其中一支是纯骑兵，每人□□都有一匹战马。虽说妖神打架，大家都飞来飞去，有没有马其实区别不大，但若是这样一支铁骑迈进战场，仍然会如玄铁洪流般将战场洗刷得一干二净，将一切都踏在蹄下。

　　而他们的实力，显然也并不低。第一支军队就已经逼得厉害妖怪出手，再来这几支，是不是需要让他们全力以赴了？

　　那后面的战争该怎么办呢？在大开的南天门之中，是不是有更多的军队，甚至是更匪夷所思的兵器在等着妖族的大军？

　　敖丙咬紧了牙。心念只在电光火石间转动，下一刻他又投身于和天将的战斗中。没有人来打扰他们三个，他们依然斗得不分胜负，法力的波动直扩散到百米之外。

　　片刻过后，那三支新的军队进入了战场。

　　敖丙在心中安慰自己。他想，他和哪吒好歹拖住了敌方的将军，使得他无法指挥士兵作战。只这一层，天兵们的战斗力要被削弱许多。

　　——但事与愿违，三支军队进入战场后，果真所向披靡，大批低修妖怪被踏在铁蹄下，惨叫声一时此起彼伏。而天兵的阵型似乎也更坚牢了，彼此之间配合也更默契，即使没有将军指挥，他们依然恪守着职责。

　　原先加入战场的厉害妖怪们开始寻找能攻破天兵阵型的方法，但他们找不到。又有几个新的妖怪飞身而出，但依然于事无补。妖族大军就这样一步步走向颓势，靠更多的厉害大妖释放实力才勉强打平。而就在此时，南天门中又缓缓走出了新的军队。

　　战场上的嘶嚎声似乎彰显了妖族的焦躁和绝望。

　　敖丙也是一样。他甚至放下了打了许久的天将想去支援战场，但他来得容易，想走就难了。一直被动挨打的天将在此时生生拖住了他，还因为他的焦急而露出了破绽，全靠哪吒几轮快攻才弥补回来。他一锤挥向天将，气得浑身发抖，道：“你……你们……”

　　天将依然是那副淡淡的神色。他缓缓道：“惹怒天威，天必摧之。”

　　敖丙在沸腾的惨叫声中握紧了冰锤。他几乎要不顾一切地飞扑过去——

　　就在这时，战场上爆炸出了整齐的、巨大的惨叫。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天将也抬头看向战场。只见血雾冲天而起，铺天盖地，几乎将周围的云朵都染红。漫天的血雾中，人像一排被砍倒的树那样整齐地倒下了。

　　所有的战团都暂时停手，齐齐看着这一幕。

　　刚才的惨叫声与之前一直以来响彻云霄的声音不同。那就说明……这是天兵的惨叫。

　　敖丙怔了怔，和哪吒对视一眼，又把目光投向战场。

　　只见血雾散去，天兵的尸体倒了一地。在尸首后面，是一道比血还要鲜艳的红。

　　敖绫。

　　作为妖族最强的力量，敖绫的身影从未在战场上出现过，在妖族死伤近半 、生死存亡的关头，她终于出现了。红衣女子跨过尸体，向南天门款款走来。

　　她身后掠起几片黑影——那是在她手下侥幸存活的天兵。她头也未回，红袖向后一拂，烈焰就将这些残躯焚了个彻底。火焰在她掌心上跳动着，被她收回，她仍是是那抹孑然一身的红色。

　　南天门中又响起了铁蹄声。见到情形不对，又有几支军队冲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名天将和一看就是高手的神仙。他们不看战场，出来就直扑敖绫。

　　但他们根本就扑不到敖绫身前，尽管敖绫还在款款向前走着。

　　在所有的兵马都迈下南天门前的台阶后，战声即将响起之时，敖绫举起了握在手中的剑。

　　哪吒定睛一看，发现她的剑已出鞘了，但只是抽出了一截。

　　而此时，敖绫握住了剑柄，将剑身又从鞘中抽出一寸。

　　南天门前于是下了一场血雨。

　　在震耳欲聋的尖叫声过后，仅剩的那名天将脸上已是惨白一片。他目睹了所有事情的发生，此时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

　　下一刻，闪着寒光的枪尖抵在他颈上。哪吒冷冷道：“这话你留着到天帝老儿的面前去说吧！”

　　说完，他与敖丙一同将天将制服。天将似乎也失去了斗志，只是任他们两个摆布。

　　那一边，敖绫还在向南天门走来。

　　她原本身在战场的中后方，距离南天门尚有不短的距离。此时她向南天门走来，竟无一人敢阻拦。不管是神还是妖，都自动地为她让开路，分立在两旁，或惊惧或震怖地看着她。

　　而她无视所有人的目光，走在战场上的人群中，却像是独自走在寂静的小路上。

　　无论是身前还是身后，都堆叠着大量的尸体。她抬起手，火星自掌心上飘出，落到尸体上，顷刻间化为熊熊烈火，将尸体焚烧殆尽。

　　而她款款走在烈焰中，红裙拂动，金钗轻摇，像一朵盛放的花。

　　她就这样一路无阻的走到南天门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跨上台阶。

　　此时此刻，哪吒终于相信了她之前说的一句话。

　　——她是龙族最锋利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