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饼]天意如刀》秦荑

53、甲光向日

　　两人无声地拥抱了一会儿，哪吒突然拍了拍敖丙的腰，道：“让我亲一口。”

　　敖丙一下子直起身子，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却飞起了红晕。他微张了嘴还未说话，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道：“好吧。”

　　哪吒笑起来，凑过去在敖丙脸上亲了一口。他刚挺直身子，敖丙又把脸埋进他的肩膀。两个人又抱了一会儿，敖丙闷闷地问：“你胳膊不酸吗？”

　　“不呀，你才这么点重。小爷力大无穷，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胳膊酸。”哪吒笑道。

　　他又拍了拍敖丙的腰，把人叫起来，脸上笑眯眯的，看得敖丙直发毛。哪吒突然凑过去，吻上敖丙的唇。

　　敖丙像一瞬间通了电，全身都僵硬了，整个人挂在哪吒身上就像一座石雕。但他很快发现哪吒的动作就止于此了，只是在唇上厮磨，舌尖刚刚触到唇瓣，又犹疑地缩了回去。两个人的唇就这样蹭了蹭，哪吒直起身子，道：“……我不会。”

　　敖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笑得脸发红，哪吒气得也脸发红。哪吒气呼呼地盯着敖丙，突然眼珠一转，笑道：“你姑肯定会，不如你去问问她？”

　　“我没有去问她的必要。”敖丙淡淡道，“毕竟我没有什么都不会就去亲别人。”

　　哪吒又生气了，在敖丙的屁股上狠狠拍了一下。

　　两人推搡了几回合，又重新抱在一块。过了一会儿，敖丙忽的想起了什么，问：“那你不成魔了……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能有什么影响？”哪吒道。他把敖丙放下来，抬起一只手翻翻覆覆，道：“我虽然废了魔气，但也没有功力全失，倒是还和在山洞里时一样的修为。”

　　敖丙点了点头。虽然有些奇怪，但总归是好事。

　　哪吒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脸上露出淡淡得意的笑容，想了想，又道：“性格也还是最开始的性格，也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唉，反正就是和以前一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跟做了场梦似的。”

　　他重又把敖丙抱起来，笑嘻嘻地道：“这不是很好吗？”

　　敖丙用力地点了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敖丙心里一动，想了想，又问：“你怎么知道我到了天上？你是直接来的？”

　　“不是啊。”哪吒道。

　　敖丙的表情忽然变得紧张，问：“天兵是不是去抓你了？”

　　“是啊。”哪吒笑道，“不过都让我甩开了，现在应该已经在那边打架了。”

　　敖丙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战场的方向。哪吒看着他，道：“我看到了你留的记号。像我这么聪明，当然一下就猜到你上天了。”

　　他又笑起来，脸上微微泛红，道：“想不到你还记得我当年给你画的画，虽然这是应该的，但小爷还是很感动……”

　　敖丙却不接话。他狐疑地看着哪吒，问：“你怎么猜到的？”

　　“那还用猜？”哪吒道，“你画了我们两个踢毽子，然后又画了一个你往上飞，这不就是在说你上天了。”

　　“……”敖丙差点背过气去，哭笑不得道：“后面那个是我姑姑画的！”

　　哪吒一听，脸皱成了包子，道：“靠，那我不是白高兴了？”

　　敖丙笑起来，重又趴回哪吒怀里。两人一时无话，但他们想说的话几天都说不完。不过没关系，今后还有漫长的时间。

　　过了片刻，敖丙从哪吒身上跳下来，看着远处战场的方向，道：“回去吧。”

　　眼下还是战事要紧，哪吒虽然有些不舍，但也点了点头。他看着敖丙隐有忧色的脸，笑道：“以妖怪大军的速度，这时候可能都在天宫底下围了一圈了，咱们回去就捡个现成的。”

　　敖丙笑着摇头。

　　两人踩着云彩一路飞回战场，果然还是乒乒乓乓打成一团，除了战线确实推进了些外和之前似乎并没什么分别。敖丙刚松了口气，就发现了不对。

　　哪吒眼睛也很尖，只不过是在发现敖绫这件事上。他拉着敖丙在战场上唯二如血一般的红色旁落下。敖绫看了他们一眼，笑道：“亲热完了？”

　　只一句又把敖丙说得脸红，不得不偏过头去。哪吒倒是坦然：“还没，等打完了再说。”

　　敖丙的脸更红了。敖绫笑而不语，哪吒总觉得她笑得诡秘又欠打。他刚沉下眼神，就听敖绫道：“你看起来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哪吒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只淡淡道：“这都是拜你所赐。”

　　敖丙在旁听着，却心中一动。他看向哪吒，哪吒的脸干干净净，那些曾经深深烙在他脸上的乌痕都已经褪尽了。敖丙心中对敖绫的芥蒂尽都来自于哪吒，现在哪吒安然无恙，虽然仍不能抵消敖绫曾经做下的事情，却足以让敖丙对姑姑的态度缓和许多。

　　亲情的阳光照到了敖丙心中更深的地方，他看着敖绫的目光又柔和了一些。但另外两人完全没注意到他这细微的变化，两抹同样的红还在对峙。

　　敖绫淡淡道：“我当日推你下岩浆，就是想帮你一把，助你早日修成大魔，你却不识好歹。”

　　哪吒冷冷道：“那我真是谢谢你了。岩浆是个好东西，你不妨留着自己用。”

　　“你自废了魔气，功力还剩下多少？”

　　“跟你打是足够了。”

　　敖绫笑了笑，道：“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哪吒五指一张，三尖枪出现在手上。敖丙拉住了他。敖绫浑不在意，她转而看向战场上打的最激烈的地方，道：“天庭要全军出击了。”

　　敖丙一惊，回头看向战场，发现天兵的数量当真增加许多，而这正是他之前觉得不对的地方。他攥紧拳头，冷冷道：“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敖绫笑了一声，转向哪吒：“你呢？”

　　“我？”哪吒一挑眉，“当然也是杀他们个片甲不留了。”

　　敖绫道：“好。”

　　一条红绫突然腾起，在即将缠上两人时被哪吒一枪戳穿。敖绫的笑容扩大了些，向东南方扬了扬下颔，道：“那边有几个厉害的，你们去帮一下。”

　　哪吒把红绫掼在地上，冷笑道：“我凭什么听……”

　　话还没说完，他被敖丙大力扯向后方。敖丙道：“走啦！”

　　哪吒被迫跟着敖丙一起走，骂骂咧咧声离敖绫越来越远。他注意到敖丙的掌心有些湿冷，于是静了一瞬。也是从此刻起，他才真正意识到他现在在天上和天庭正面打仗。这是所有源头的终点，是敖丙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战。哪吒闭上嘴，用力地反握住敖丙的手。

　　他看向敖绫，敖绫还在原地。哪吒一眯眼，看见敖绫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剑。她就静静地握着这把剑，一袭红衣站在刀光剑影之中。

　　哪吒还以为她这个主帅终于要出手了，但她还是没有动，也没有人敢靠近她，就这样诡异地在战场上辟出一块空地。哪吒还在想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很快就被拉到了看不见她的地方。

　　战况更加惨烈了。不像哪吒和敖丙还有心思谈情说爱，大部分低修为的妖怪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它们在岩浆的咕嘟声中壮大，又在短兵相接声中没了声息。

　　但对于整个战场来说，死亡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更多的还是永无止境的兵刃碰撞的锵啷声、利器入体的沉闷声、惨叫和怒骂。这些声音充斥着哪吒的耳膜，他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偶尔有一两个豪爽的妖怪大笑一声都算是能涤荡他心灵的乐章。

　　他和敖丙降落的这块区域确实有几个厉害的天兵，但要说厉害，也不过是他乾坤圈收放几回合的事。只是天庭援兵到来，见他们两个明显不同凡响，但凡有些实力的都来这和他们交手，于是形成了眼下缠斗的局面。不过缠斗归缠斗，这些人依然伤不了哪吒一根毫毛。顶多让他更认真一些，也因此更享受久违的和敖丙并肩作战的感觉。

　　他只是在想，这一定不会是这个战场最终的样子。

　　太混乱了。这不像是打仗，更像一场超大型群殴。战场被分成一个个小战团，各自打得昏天黑地，彼此之间看不清对方的情形。妖族没有经过训练，打得毫无章法也就罢了，天兵也打得乱七八糟，和妖怪一起把整个战场打成了大染缸。这实在有些奇怪，哪吒嗅出了其中不对劲的气息。

　　像是为了印证哪吒的猜想，约莫两刻钟后，又一批天庭援兵到来。

　　这批援兵显然和之前的大不相同，从他们接近战场的那一刻起，哪吒心头就陡然掠过一道诡异的感觉。他猛地抬头，尚还什么都看不到。他只能压低声音对敖丙道：“待会儿小心。”

　　敖丙还在抖落冰锤上粘着的污血，闻言一愣：“嗯？”

　　下一刻，他也意识到了不对。

　　两人对视一眼，开始向气机改变的那个方向推进，最后在距离尚远之处得以窥见那股不安的原貌。

　　那是一支由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天将率领的军队。士兵在将军身后列成整齐的队伍，与这个混乱而动荡的战场格格不入。他们沉默地站着，铁衣在日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光。

　　哪吒冷冷地看着这支队伍，道：“重头戏来了。”

　　敖丙短促地应了一声，挥锤击退后方袭来的天兵。一个被他荡出几丈远，另一个却想顺着冰锤来抓他的手。敖丙索性扔下冰锤，一掌印在这人胸前，寒霜从掌心吐出，顷刻间将他冻结成冰，然后甩进最近的战团中间。

　　就在这时，南天门前的这支队伍动了。

　　哪吒死死地盯着这支铁骑的一举一动，眼见它散开排成新的阵型。期间是安静的，只有铁甲声，比起妖族大军，他们才更像是工具。

　　工具，最冰冷，最无情，也最锋利。

　　哪吒盯着这支铁骑，道：“不能让他们过来。”

　　比起之前那些天兵，眼前这支军队显然是天庭重要的力量。也是从这一刻开始，这里才真正像是个战场。

　　在这样一个纯以武力取胜的混乱野蛮的战场上，一支由兵法和计谋武装过的强力军队无疑会像利剑般势如破竹，这是智慧的力量。就连在陈塘关时李靖去除妖都要让他手下的士兵互相练习配合，哪吒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如果让这支铁骑冲过来，就算不能一举击溃妖族，也会挫伤它们的锐气。而南天门里面，不知还有几支这样的军队。

　　“得想办法拦住他们。”哪吒冷冷道。

　　“不要冲动。”敖丙道，“先看看情况……”

　　话音刚落，天将□□的马突然扬起了铁蹄。

　　一声长嘶划破整个战场，天将发起了冲锋。整支军队冲向妖族，呐喊声顷刻间覆盖了惊疑不定的嘈杂声。

　　哪吒掷出乾坤圈。乾坤圈还未撞到人，就被第一排的三名天兵一齐抬枪击退，再回到哪吒手里时震得他虎口发麻。敖丙急问道：“你怎么样？”

　　哪吒没答话，一把拽过敖丙，避开天兵的利枪。短短一瞬间这支天兵就像涌潮般冲进战场，将本就散漫的妖族大军冲得七零八落。而战场上原先的天兵都放弃了自己的对手，像点点星光般汇聚在这支军队的侧旁。

　　敖丙盯着他们，沉声道：“枪能破邪！”

　　天兵手中长枪横扫，被打中的妖怪有许多身上都冒着黑气，修为低的直接灰飞烟灭。场上妖怪大多都是海底炼狱中的邪气滋养出来的，自然无法抵御有破邪之力的兵器，只能任人宰割。

　　哪吒的眼神沉了下来。

　　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