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奔我而来》悦风千里

52、5.7儿时仰星光，举手若能摘

　　林念英觉得那日子过得煎熬，殊不知这世界上只有享不了的福，没有吃不了的苦。母亲总是说他们是流浪到人家屋檐下，扒着人家下巴吃饭的。所有都看人家的心情，可惜人家连施舍都懒得给。母亲不回头是因为没有回头路了，最重要的生产物资牛被卖了，牛连同钱都给人家了。
　　在继父原形毕露后，母亲无数次后悔过，不应该听信继父的哄骗，把钱都给继父。想着继父是为了这个家考虑，为了养活林念英跟弟弟。没有要彩礼，自带各种嫁妆，没有给自己留条后路，所以落得这个下场。
　　两段婚姻都如此失败，教训惨痛。母亲挂在口头的话就是，为了两个孩子，为了两个孩子好。可惜事与愿违，第二次错的更加离谱，没有回头路可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渐渐的小姨姨夫，还有小舅还有大舅都因为母亲跟继父吵吵闹闹，太频繁，也太丢脸了，来的次数都变少了。母亲彻底举目无亲，继父越发变本加历。
　　很多次拳头都狠狠的落在母亲身上，母亲也拿各种棍子锄头反击。林念英也加入战局，帮助母亲。弟弟就吓得在一旁大哭。这种折磨最痛苦的在于无时无刻，没有一天消停的。继父永远在找麻烦，总远不知足不满意。
　　林念英开始写日志，记录这些。继父总是翻林念英跟弟弟的书包，房间，藏他们的东西，或者拿了不给。有次林念英压在床板下面的日记本，被找出来了。继父大发雷霆，每次继父不满意就发火，面目狰狞，好像是恐怖片里出现的僵尸一样的脸色，拉着驴脸。
　　这次可不得了，本来就在吵架找事，那次直接通宵了，不准所有人睡觉。极尽怨毒诅咒，国骂又开始了。母亲让林念英跪着不准起来，骂她没事找事。尽给自己找麻烦找罪受，要林念英把日记本撕了，还点火把日记本全都烧了。
　　那种无力感，难以形容。继父依然不肯罢休，要林念英跟他道错。讽刺林念英不是喜欢写日记，那就给他写检讨书写承诺书，以后不准再写日记了。母亲也骂林念英，劝她说不写，今天肯定不得安生了，以后肯定也不会安生了。强迫林念英写了承诺书，林念英从三年级开始坚持的每天写日记的习惯就这样没了。
　　事实证明，人渣就是人渣，他嘴里的话就是放屁。还是每天找各种麻烦，找各种理由不给林念英上学课外练习册的钱，更不要说给她零花钱了。人渣总是有各种不满意，总是能找到各种理由不让他们睡觉，不让他们做饭吃。
　　而林念英这些年她丢弃了自己最喜欢的笔，她之前可是日记都可以写的跟作文书那种范文一样的人。在很多时候写日记是她唯一的安慰，现在这个安慰也没了。继父会各种翻找书包，还在外婆那里的时候，小姨给她买个带锁和带密码的笔记本。
　　继父就想方设法破坏那个锁，破坏密码。就非要看里面写了什么，不知道就不行，各种找麻烦。说的最多的除了国骂，就是让林念英学的上不成，就让她辍学，读不成书。极尽卑鄙的手段，强迫林念英跟母亲妥协。久而久之，林念英就放弃了，不写什么了，除了老师布置的作文。
　　五年级的这个语文老师，跟林念英遇到的所有老师都是不一样的。首先是个男的，留着胡乱的胡子，头发也乱糟糟的。平时很是严肃，基本没有笑过，更不要说像之前的语文老师一样，跟同学聊天。继父这里的老师，好像大多跟同学的关系都比较淡漠，私下基本没有交流的。
　　而且这个老师很凶，谁在课上说话，不听话，大声吼人，主要脾气不好，有不听话不写作业的学生还会打人。那里学习氛围不说淡了，是根本没有学习这回事，家长更谈不上重视，只看学生初中毕业去打工，早点挣钱。只要挣钱就是厉害的，不找家里要就行。家长更不会管孩子写作业，所以语文老师就会打人。恨铁不成钢，超级凶在教室外面教育，这些不写作业，上课不听讲的学生。一边说一边用小竹竿敲着窗台，学生站在旁边，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下一棍子就落在自己身上了。那种恐惧，很折磨，要打吧感觉逃不掉，但是棍子迟迟不落下来。
　　语文老师上课就是正常上课，不会像之前学校的老师还会讲讲童话或者神话故事，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也不会在课堂上提问，要同学起来回答问题，因为大家都很老实，都不会主动举手回答问题。偶尔点几个人，也说的磕磕巴巴的。语文老师还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不知道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课堂的气氛沉闷，除了讲课本、背书、听写就没有什么其他内容。林念英最喜欢的作文课，这个根本没有。据同学们说，从三年级到现在，都不会有老师专门抽一整节课来讲解作文。大都是讲个十多分钟，通常是念几篇范文，就让学生们自己动笔写了。最多是在上课讲课文的时候，说哪种修辞手法，以后写作文可以用，哪些细节描写比较好。
　　之前在外婆那里的学校，作文课大家很积极，热烈的讨论各自的作文。还会相互交换着看，对于范文，老师会详细说哪里写的出彩，或者怎么样描写会更好。
　　种种迹象让林念英对于语文老师也是敬而远之，虽然她的作文写的确实很出彩。老师每次给的评语都很高，很多语句写的好，都会被详细的解读。有些地方写的不好也会被挑出来，写上意见。在快期末结束的时候，林念英被语文老师叫去了办公室。
　　语文老师跟她说，她作文写的好，现在有个作文比赛，学校有名额报名参赛，老师帮她争取了一个名额，让她也去试试。时间是这周日，学校有老师去县城里，会带着他们一起去。全年级有三个人，另外两个有老师的孩子，还有一个巧了是同村的小莹。
　　老师的孩子和小莹都是大家嘴里别人的孩子，毕竟从小看到大的。林念英虽然一直被说成绩好，但是实际上谁也不知道，不知道真实水平，只是每次单元测试，小考而已。这次机会难得，整个学校一共就五个人，毕竟可能老师们都知道，学生的水平，不要说在省里比了，在市里比都排不上的。
　　语文老师告诉林念英，不要有负担，发挥自己的水平就可以了。这话不神奇，神奇的是从一向一丝不苟的老师嘴里说出来的，难得的温情。数学老师是班主任，很大方说，如果时间来不及这周末作业就可以不写了。班上还有同学提意见，数学老师一句话就堵回去了，你要是有那个水平去参加比赛，你也可以不写，瞬间闭嘴了。
　　语文老师居然还说了几个话题，让林念英跟村里的小莹或者其他参加比赛的同学一起写写构思一下，提前打草稿。林念英其实心里很是平静，觉得没啥大不了的。就是去参赛，写一篇作文而已。没想到需要如此重视，她内心觉得都没有必要，比赛考场知道题目再写也不是难事的。反正她不是很理解，数学老师的要求。好笑的是，那天中午午休的时候，数学考试，因为中午本来脑子就不清醒，所以错的题目很多。
　　也许那一天太特别了，考试内容林念英现在都还记得，考的是统计。比如一堆数字里面偶数多少个，基数多少个。李念英考了89分，错了很多，总是数错一个或者两个。数学老师都问她，是不是不会数数。林念英哑口无言，中午困想睡觉，加上转学，各种不适应。种种叠加在一起，水平虽然不差，但是绝对不算好。
　　很快这周末就来了，在周六这天，林念英跟小莹就开始写作文。因为小莹老师判断了几个范围，觉得这几个最有可能，猜测是话题作文，题目自拟。小莹老师给的范文，李念英已经不记得了，好像有个奋斗的话题。
　　林念英唯一记得的是，这几个话题，没有一个对的。因为那次比赛，是半命题作文。题目是我战胜了什么，什么就是要补充完整的。因为要去县城里面是上午去，加上路程远，考试时间要2个小时。所以大概率要在县城吃饭了，小莹的父母就给了小莹二十块钱，让她带着。但是继父不想让林念英参加，怕花钱，母亲也没有给钱。
　　李念英就在周日那天早早骑车去了学校，坐着学校的面包车去县城里。林念英还是晕车，而且很是严重，一上车就觉得自己晕，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怏怏的靠在座位上。有个老师还调侃，怎么这还有个学生还没有走的，就倒下了。
　　还好这次没有吐，不然可真是尴尬。林念英就带了根笔去，什么也没有拿。她想的是，老师说了参加比赛不用交钱，大不了不吃饭呗。去了考场，林念英看到题目第一反应就是我战胜了命运。她那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很厉害，做到了很多家庭幸福的孩子没有做到的。可惜她尚且不知，一生太长了，少年意气，可能只停留在少年。
　　不过没有关系，五年级去参加比赛的林念英还不知道。在考场上她很自豪，好像拥有了马良的神笔一样，下笔如有神，文思如泉涌。文章一气呵成，都未曾打岔过。林念英找到了少有的自如，没有人打扰，比赛的卷子也不担心，继父会看到，又找麻烦刻薄她。她写完了，还有时间，就一直在发呆，玩笔，一直观察其他同学。
　　老师之前说过，文章不需要写的太长，会很累赘，她写到四分之三就收尾了。还有半个小时的时候，监考老师提醒了，考场上大部分人都还在奋笔疾书的。很多人的卷子都写的满满当当的。李念英想着自己要不要也写写好了，不要浪费了空间。又开始洋洋洒洒的写了四分之一，写到最后一行了，刚好够，还引用了课文里的语句。
　　到时间出来，老师们问有没有写完。五个人都说写完了，五个人除了林念英跟那个老师的女儿，其他三个都是班长。老师眼里的好学生，林念英明显没在关注之列，也没有人去问她写了啥。然后就步行到集合地点，马上坐面包车又回学校了。果然向语文老师说的那样，没有花钱，林念英心里暗暗庆幸。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很快到了期末考试，然后期末考试放假了，去拿成绩单。
　　那天继父又不高兴了，说林念英没给他洗衣服，指望不就、懒，又开始国骂。林念英就没有去学校拿成绩单，在家洗衣服加放羊。有同学经过她家，叫她一起去学校拿成绩单，她就说自己不想去。没想到等快中午了，学生都回来了，有同学就说她怎么不去学校的，她作文得奖了的。校长让全校学生开会，让人上去领奖，叫了三遍都没有人去。
　　林念英其实内心觉得很开心，但是马上又觉得好像也没啥，得奖对现实生活也没有什么改善的，又没有奖品。还有一件事就是贫困生需要交证明要学校，也是那天老师说的。这个继父可最积极了，因为每次贫困生的钱都给他了。他觉得林念英有了贫困生的钱，以后继父就可以少出钱了甚至不出钱了。
　　继父能够让林念英一直上学，也感谢国家贫困生这个政策。林念英跟母亲说了自己得奖的事，去交贫困证明资料的时候，顺便去拿奖状就行了。母亲一听可高兴了，还说她怎么不知道林念英什么去参加的比赛。就是继父找事，借机不给钱的那天。不过继父每天都在找事，母亲心里事多，不记得也正常，林念英也不期待母亲记得。
　　去了学校，就拿了奖状，交了资料。老师们都很开心恭喜她，说整个县里只有她一个人得了一等奖的。问她写了什么题目，之前村里人在她参加比赛回去也问过她。她老老实实回答之后，发现好像很多人其实并不关心她写了什么，只是看热闹的心态。所以老师问她，她就说自己忘记了。然后交了贫困资料，拿了奖状就跟母亲一起回家了。
　　老师们都当着母亲的面，说林念英很优秀，以后要好好培养，母亲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后来学校还在校门口拉了红色横幅，热烈祝贺我校某某同学，在什么什么作文大赛荣获一等奖。那是全省小学生都会看的一本少儿刊物，知名度很高。
　　虽然村里人不知道什么作文比赛，甚至连什么是作文都不知道。林念英成绩好算是在附近好几个村闻名，因为十里八乡的人去县城镇上，都会经过学校门口，人人都看到了那个横幅。林念英听到无数人跟母亲说起那个横幅。说林念英成绩好，有次林念英上街的时候，村里人还特意指着横幅跟她说，就是那个，挂很久了，说林念英很厉害，要母亲好好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