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奔我而来》悦风千里

47、5.2抬头看路漫漫

　　10岁五年级下学期，开始转学住宿，每周三回去一次。农村住宿学校条件真的很一般，一年四季没有热水，连脸都没有的热水洗。尤其是冬天，特别冷，水管都会结冰的，前一天晚上接好水，在洗脸盆里面。水龙头不够，每天晚上吃完饭，每人提个小桶提水到宿舍刷牙洗脸。
　　更没有单独的淋浴间也没有集体澡堂，所以农村的寄宿学生脸，还有衣服脏兮兮的是有原因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考上市里的高中。林念英刚去就懵了，被动的适应这一切。洗脚洗脸是一个盆，夏天也没有热水洗澡。热水只有老师们可以随意用，学生要花一毛钱或者两毛钱买开水，很多时候都没有的。
　　然后晚上宿舍一个班男生分到一个宿舍，女生分到一个宿舍，上下铺，要两个人一个床位，不然住不下。每个学生带一床被子，一人被子铺，一个被子盖。床很小连一米都没有的，挤两个学生还好大家都苗条，能睡下。有一年林念英终于单独有一个床位了，那真的是跟中彩票一下，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吃饭更不用说了，食堂容不下那么多学生，都是各个班级轮流坐在食堂餐桌上吃饭，其他的班级只能蹲在外面的空地上吃，不论寒暑。这是工作之后说出去，大家都不信的程度，但确实是事实。
　　吃的饭也真的是大锅炒出来的，很难吃，没有什么油的更别提荤腥，天天吃水煮土豆丝，水煮倭瓜，皮都不削，瓜瓤都不去掉的，直接切切水煮了。晚上就是面条糊弄一大勺，弄点什么咸菜或者白菜帮煮煮吃，当做菜了。
　　早上吃那种黏糊糊的馒头或者花卷然后一碗粥，粥里面米粒稀疏，清澈见底。一周吃一次咸菜算加餐，那天稀饭也稠，不像其他几顿，稀饭是用前一天中午没吃完的米饭煮的。夏天永远都是水煮土豆丝，没有油，用调料煮出来的，真的是很难吃，天气又热胃口也不好。
　　要么就是水煮豆芽，豆壳都没有去，全部都是碎壳。根奇长，末端都像树根一样。吃饭用带把的饭兜，饭菜就装在一起。
　　这种生活，不是一天两天那是常年累月的。不过费用确实低，跟现在的一个月1000多的生活费那是没有可比性，一个学期200-300多吧。但是老师跟后勤人员跟学生是吃不一样的，单独开小灶。很多学生都感觉，那是真的深深不公平。
　　食堂还用学生吃剩的饭菜，养猪。年中杀一次猪，给老师们和教职工加餐。年末杀猪，给教职工们做年货，每人分一大块。有些同学比较坏，就在食堂人员种的冬瓜或者倭瓜里面挖一个洞，放猪粪，然后再盖回去，让瓜继续长。等瓜真的长大了，切开才能发现里面的粪，臭了一锅菜。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李念英是下学期转学的，班上一个人都不认识。惯例是每年分一次班的，等一个学期六年级再转学，母亲跟继父都不愿意。因为已经上了一个学期，同学们都已经熟悉有各种伙伴了。林念英去学校了，老师们也不知道她成绩如何，在办公室都说自己班人数够了。
　　报名那天只有继父去了，林念英就像一个看客，看着老师们推来推去，继父一句话都没说。恰好，她学籍丢了，没有能证明自己学习水平的东西。偏见是，只有在学校不好好学习，学不下去才会在某个学期转学，而不是新的年度。
　　还好有个老师出来说，自己班上人少，就去了那个班级。继父只是不断强调林念英有贫困生补助，要办什么手续，找哪个老师办。好不容易有了班级愿意接收，就去买学生保险。继父要林念英给名，改成跟继父一样的姓。林念英的名字是外公取的，她觉得这是为数不多跟外公有关的联系。不愿意，但是报名的钱都在继父那里，她也不敢说。
　　就有一种无力感，跟过去断了联系。想留住的，也留不住。
　　交了钱，继父把被子拿到女生寝室，随便放在一张床上就走了。宿舍还有其他不认识的同学，说着这张床是某某的，有人了，那张床是某某的，也有人了。总之就是所有人都有床都有同学了，而且都是两个人一张都分好了。林念英只能找一个单人睡的，跟她搭帮。不巧本班女生刚好双数，只能去找其他宿舍的。
　　折腾了一大通，顶着无数冷眼，说了很多好话，终于在宿舍楼最前面的寝室，找到了一个女生愿意自己一个人变成多加林念英一起。这一件事做完，都下午很晚了。她就要去教室了，找教室找了一会，进去一个人都不认识。很多人好奇的打量这她。
　　她坐了好几个位置，都被旁边同学说这是某某的，有人了。为了更快的了解学校的作息，她主动跟旁边的女生聊起来。吃饭在哪里，需要哪些用品，有几个班级，晚上几点下自习，班上老师打人吗……有同学来，她就要站起来，换个位置坐。
　　换了好几次，刚好班上的座位是够的，没有多的给她坐。还好当天有学生没有来上课，林念英先将就着坐了。上晚自习，班主任才想起来搬一套新桌椅给林念英。
　　林念英身体不好，住校洗头发不方便，母亲就让她剪了头发。之前林念英都是长发的，每天都是外婆或者母亲给她梳头发的。所以林念英根本不会自己扎头发，导致以后上大学直到工作，她头发都扎的乱糟糟的，总是有几缕没扎，散落在外面。
　　剪了头发就很像男生，林念英不情愿，也没办法。每天不能回家，她感冒喝药都很不方便，没有热水喝，只能每次去老师办公室接热水，去多了老师们就会说，这是哪个班的怎老来接水的。捏着劣质的塑料杯，囧的无以复加。加上床很小，睡了两个人，根本不能翻身的。翻身被子就盖不住了，林念英就老感冒，咳嗽一直不好。
　　一直在吃药，流鼻涕。本来班上同学就不熟悉，跟林念英说话的少，现在更是少了。大家都不喜欢病恹恹的人，流鼻涕也不干净。李念英下课就那样一直坐在座位上，一坐一上午一下午的，没有例外。同学们她也融不进去，也没什么人跟她说话。
　　在以前学校大家还会跳皮筋，打沙包或者是玩跳房子，现在她就只能默默坐着，或者在旁边站着看人家玩。这里的玩法也不一样，大家玩的游戏也不一样。
　　吃饭什么的，也是她一个人，勉强加入，也没有跟她说话的。这里上课，从来没有人举手回答问题的，从没有。老师提问，同学们都不会回答的，就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跟林念英之前课堂上热烈的气氛是两个极端，林念英最开始很积极回答问题，举手。
　　渐渐的没有人回答，老师也不能每次都叫她。久而久之，她也不回答了。因为弟弟没有转学，每次李念英周三回家，只有继父母亲在。林念英跟老太太不熟，也说不上话，就看电视，听个音。有时候只有继父跟继父母亲在，林念英只能小心翼翼，说讨好也不会过。
　　因为母亲要去外婆那里陪弟弟，林念英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消化着。其他同学很期待放学回家，家里做好吃的，见父母什么的，林念英唯有沉默应对。这种孤独无助，她尚且不知道，自己要体会很多次，生活辛苦，但是艰辛到哪种程度，因人而异。
　　好在学校的课程没什么区别，没有什么难度，语文老师很是严格，会打人，大家都很害怕。数学老师就是那天在办公室说林念英在他班上好了的老师，是班主任。其他就是美术课体育课，因为学校没有操场，体育课也是在教室里面坐着。
　　音乐课大部分也是跟美术一样，自习看美术书，音乐课就是看音乐书。只是这里的教室是楼房的，不像之前的学校，都是瓦房。教室光线也好，明亮宽敞。
　　课程在这里就是枯燥，林念英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好像这一切都不真实，可能变故太多，被迫接受的太多了，太快了，接受起来痛苦而艰难。她被动的感知着，没有选择。为裹挟着推着，往前走。
　　也许大人们都太忙了，没有人问林念英适不适应住校生活，学校怎么样，老师们怎么样。母亲说那么多孩子从三年级都开始住校了，他们那么小能适应，林念英也能适应。住校就是不方便的，跟自己家里那么自然不能比。这样看林念英好像太矫情了，就是住个校，转个学而已，都那么多事，经不起波折，太脆弱。
　　可能吧，反正李念英不喜欢上学了，只是必须要去，不喜欢也要忍着，强迫自己接受现实。她在学校无时无刻都感受的到，看不见的压力，吃不好，饿但是吃不下去，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让她感到窒息，从上三年级一直是班长的人，在班上同学老师都喜欢，这里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家里也是这样，不熟悉的人，她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见过外婆了。
　　渐渐的，林念英丢弃了自己的很多语言能力，在很多时候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面，在那里才是安全的。整个人有严重的被害妄想症，成了一个外表开朗但是内心却空无一物的人，有些方面变成了一个她最不喜欢的模样。
　　她封闭了自己情感的某一部分，以此来应对伤害和虐待，冷眼旁观那些年的种种闹剧，淡漠的来处理一切。很多年后她看到一句话，很多时候不是原谅而是算了吧，是对现实和生活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