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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16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

  •   姑奶奶当时从去医院到去世,时间很短,记忆中不到一个月的样子,外公和母亲都觉得好突然。从那时起,外公的身体就更差了,地里繁重的农活也全部落在了母亲身上。从地里拉垛子回来,母亲一个人拉,堆垛子母亲一个人堆。把扬好的粮食,装袋扛进屋子里,母亲一个人扛。
      犁田耙地,垒田埂挖水沟,还是母亲一个人。最酷热的夏天,母亲瘦的不成样子。干瘦干瘦的,整个人黑的不行,气色发黄。很多时候中午、晚上累的吃不下去饭,实在没办法,夏天一顿就喝半瓶啤酒。加一个雪糕,喝点,将就着。第二天继续干活,继续繁重的体力劳动。
      家里送走了两个老人,经济也实在不宽裕,李念英跟弟弟又在上学。也没办法买牛奶或者大鱼大肉补补,哪怕买点大骨头熬汤也好。
      中午就一直吃炒土豆,很多时候皮都没削,就洗干净,直接切了炒。外婆也要忙着地里的活,帮母亲减轻家里的负担。没有太多时间做饭,能简单就简单。后来吃的都吃不下去,母亲偶尔把炒土豆多放了水,在锅里煮的时间久了,土豆就有了浓稠的汤汁。
      那天李念英跟弟弟就用汤汁拌饭,吃了两碗,都跟母亲说很好吃。母亲说他们喜欢吃,明天还这样做着吃。大姑奶奶一家已经搬到县城里去住了,看母亲那么辛苦,特意买了芝麻糊给母亲冲泡喝,补充营养。
      母亲累的吃不下饭,能喝点这些营养品也好。外婆不善茶饭,条件也差,做不出什么美味大餐,就这样将就着。最多就是一周炖两三个鸡蛋,给母亲补补。当时的风气就是,有白米白面,能吃饱就行了。没有均衡营养,要喝牛奶,吃坚果的说法。大鱼大肉养人,就是没有钱买。
      母亲夏天过半,实在是拉不动车了,就跟村里外公之前认的干亲,换工。比如母亲去帮忙插一天秧,人家帮忙拉几车稻谷回来。母亲帮忙割麦子,人家帮忙耙地。期间大姑奶奶的儿子,还从县城赶回来,帮忙母亲拉了几次稻谷。大舅舅放假在县城里休息,出去玩,都没有回来过。好像送走了姑奶奶和外公,就没有他啥事了一样,不闻不问。
      母亲就这样硬抗着,扛不住也要硬抗。搬麦子进屋,一袋搬不动,就半袋,林念英跟弟弟也帮忙一点点的抗。一次装个十几二十几斤的,帮母亲减轻负担。动员了能动员的一切力量,之前母亲能做的,绝不会让林念英跟弟弟帮忙。现在母亲实在是做不动了,本来之前家里的水田全都是种水稻的,收益高。
      现在改了几亩做旱地,因为犁水田、挖沟、垒田埂,母亲实在做不了那么多了。回到家里,林念英跟弟弟自觉得洗碗,洗锅,扫地,收衣服,刷母亲外婆粘满泥巴的鞋子。一家人相依为命,偶尔提起说,外公刚到拿退休金的年纪,只拿了两个月就去了。要是外公拿了退休金,买个电麻木或者老年助力车,是不是就不会这样辛苦了。
      可能小时候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很多记忆都模糊了,回忆起来一片空白,外公姑奶奶的离世是很重要的时间点,那预示了世事无常,很快就要迎来风雨了,避无可避。04,05年的时候,农活特别繁重,基本没有机械化的操作,全凭人力和畜力。
      终于母亲撑不住了,九岁那一年夏天母亲胃疼,疼的不行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站不起来。最开始母亲就胃不好,做了体力活就吃不下东西,感觉不到饿。之前也隐隐痛过,痛忍忍就过去了。一直拖着拖着,终于在夏天拉稻谷回来。爆发了,疼的受不了,浑身直冒冷汗。
      那时候还是外婆当家,钱都在外婆那里。弟弟不知道怎么看到,外婆把钱放在玻璃的罐头瓶里。他从里面拿了最大那张红色的,递给母亲说,让母亲拿钱去看病,说了好几次。母亲疼的,都没有力气搭理他。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话都说不出来。
      还好那是中午差不多吃饭时间,邻居也回家吃饭,看见了。赶快骑摩托车带母亲去镇上卫生院检查,一查说母亲胃病。情况很严重,要好好休养,严禁生冷,不能饿着。也不能受累,这个病就是长期饮食不规律,加上劳累过度,引发的。
      可是家里除了母亲,没有能顶事的人,母亲一病,家里的天就塌了。可以说摇摇欲坠的家,就是靠母亲支撑着。
      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尤其是一条腿受过伤。插秧的时候,受伤的腿,被田里的庄稼杆,戳伤过,很久都没办法愈合。但是每天要泡水插秧又没有办法,就穿厚重不透气的胶鞋。每天早晚涂抹药水,涂了两三个月才长好。
      受伤的腿因为没有肌肉,所以受伤也没有知觉,只有晚上洗澡或者过几天发现伤口,才知道受伤了。从那天开始,母亲就很小心很小心,不敢随便抓。去地里干活,腿永远包的严严实实的。受伤的腿,用母亲的话说就是使不上力气,就像个拐棍一样的。走步干活全凭借另外一条好腿,一条腿使劲。
      姑奶奶去世当年的冬天,母亲感冒一直不好。咳嗽、流鼻涕、浑身没有力气,头晕偶尔发烧。去村医室看了很久都没有好转,病情不断反复。去镇上找老医生去看,号脉发现是伤寒,根本不是普通感冒。
      中医说,母亲身体太虚了,亏空太久所以才会伤寒的。熬了很久中药吃,才慢慢好转。家里弥漫着一股很浓很浓的中药味,苦涩久久不散。
      母亲胃病也需要慢慢养着,加上之前伤寒的病根,又开始喝中药了。每天外婆中午就用小瓦罐,放上中药加两碗水,熬成一碗。黑黝黝的颜色,满满一碗,好像很久没洗锅的涮锅水一样。味道不用尝,就知道是苦的。
      一副药,可以熬4次。先吃一个月,去复查之后,再开药调整药方。中药价格不便宜,每顿外婆都尽量熬久一些,想让药力多发散出来一点。晚上的时候,一般是林念英去熬中药,母亲躺在床上休息了一周。这一周,地里的活,都是花钱请人帮忙安种收割的,没办法地里的活不等人。修养了一周,母亲才有力气下床,渐渐做一些农活。
      虽然医生说了要好好休息,现实就是现实。家里这么多人都要吃饭的,不干活就没有饭吃。母亲舍不得钱,不想吃了,外婆还有邻居和村里的人都劝母亲好好治疗,小病别拖成大病。母亲真有什么事了,林念英跟弟弟就可怜了,这个理由劝服了母亲。家门前的菜园边,倒了一副又一副的中药渣,逐渐铺成了一条小路。母亲的病才好妥,停了药。
      麻绳只挑细处断,厄运只找苦命人。从姑奶奶去世到外公去世,这几年都很不顺。上一年有偷牛的贼,偷走了林念英家的大牛和刚出生的小牛。因为家就在村尾,加上那伙人在不同村里踩点。装作要买牛的人,去各家个户问,去探访。
      可能林念英家没有劳动力,刚好又在村尾。有天夜里,墙被挖了洞,牛就被偷跑了。半夜的时候,外公起来上厕所,发现墙破了个洞,牛丢了。就马上叫外婆和母亲起来,然后就叫邻居,找了村里认的干亲。很多人都起来,打着手电筒,去各个方向找。可惜忙碌了大半夜到天亮,牛都没有找回来。当年治安问题加上监控少,也没有找回来的希望了。
      这件事,成了家里人的禁忌。后来又发生过几起,隔了几个村子也是墙被挖了洞,牛被偷了。房子都是土坯和水泥槽砌起来的,都不是用砖砌成的墙。防君子,不防小人。狗又被偷狗的药死了。就感慨命运的无常,当小概率事件发生在自家身上时,概率就是百分之一百。
      那时候牛是最重要的家庭财产没有之一,本来清贫的家庭更加艰难。本来就很艰苦的生活,更加艰苦,那时候虽然养的有鸡,但是鸡蛋平时是没有的吃,都是卖钱的,鸡连过年都不一定舍得吃。前几年为了两个舅舅在县城买房子,一人买了一套。
      好不容易缓过来之后,又出现了磨难,丢了牛,两年都不一定缓的过来,母亲身体又病了。两个舅舅也各有各的生活,外婆年迈,家里除了种地也没有其他生计。两个孩子都太小了,上学读书不要钱了,但是学杂费,生活费,总要吃饭的。
      没有人帮扶,可想而知,以后日子会更难。母亲内心很是慌乱,不知道路怎么走了。本来就没有什么家底的,更是经不起任何波折。最让母亲觉得伤心的就是,她都生病这样了,两个舅舅也没有关心过。连外婆好坏他们也不问一句,好像就默认是母亲的责任了。
      在农村,一个妇女养活两个孩子是不可能实现了。没任何外力,还有老人要拉扯着。林念英成绩好,奖状贴了一面墙。受外公言传身教,母亲坚定要供林念英读书。大舅家的表哥,在暑假寒假补习上兴趣班。林念英没条件,也不说了,学必须要去上。
      让林念英像很多孩子初中没毕业,就去外面打工挣钱,母亲没这个想法。只要林念英愿意一直读书,她就供着。读书是很费钱的,小舅舅当时读技校,一个月生活费都要500-800了,更不要说去上大学了。这些都是母亲要考虑的问题。
      外公把两个舅舅安排好了,在县城都买了房子。走的时候,眼睛都闭不上操心母亲还有林念英跟弟弟。现在真的是没有路了,不知道要怎么样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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