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奔我而来》悦风千里

31、4.2蜉蝣之羽，衣裳楚楚

　　小舅舅结婚的第二个夏天，小舅妈怀孕了，在家里坐月子。赶上了农忙的时候，小舅舅还要留在南方打工挣钱，小舅妈生产完，假期就到了，小舅舅就走了。在家里就只能外婆照顾，姑奶奶跟母亲都忙着农活。
　　外婆很是节俭，有时候节俭的有些抠了，小舅妈做月子，就每天做小锅饭，打荷包鸡蛋或者炖鸡蛋，或者熬点鸡汤。都是自家的种的或者有的，极少去买鱼或者肉这些。外婆做饭水平也一般，基本不放调味料，按照现代人的说法就是健康，同时也意味着，寡淡无味。
　　小舅妈吃的不是很合口味，荤腥也少，小锅饭只有舅妈才有这个待遇。母亲姑奶奶连鸡蛋都吃不上的，外公偶尔才能吃鸡蛋，林念英跟弟弟还有外婆更吃不上了。
　　夏天天气热，村里蚊子多，蚊香花露水从来没有买过，最多就是用蚊帐。花露水是专门买了给小婴儿用的，林念英跟弟弟也只抹过那么一两次，确实香香的。蚊帐还是老式的，不怎么透气，有些地方还有些缝缝补补的痕迹，破了口，用线缝起来或者用其他颜色的布，补起来缺口。
　　当时舅妈做月子，蚊帐不够家里人用，外婆就只给小舅妈用了。林念英跟外婆只能喂蚊子了，盖被子热，不盖被子被咬的睡不着。那时候晚上要给小舅妈带孩子，所以林念英跟外婆，睡在小舅妈跟舅舅之前刷过仿瓷，做婚房的那间屋子。舅妈睡大床，林念英跟外婆将就睡在小凉床上。
　　舅妈看着林念英被蚊子咬的睡不着，一会盖着被子，一会掀开，看的忍不住的笑。外婆忙着哄刚出生的表弟，也顾不上她了。林念英这一通折腾，就觉得渴了，就起来喝饮料了。饮料还是之前舅妈没坐月子之前买的，两大瓶的，大人们都不怎么喝，就是弟弟跟林念英一起喝了。
　　有一瓶弟弟不喜欢，刚好林念英就一个人喝了。
　　家里大人都忙着农活，外婆要做饭看孩子，所以舅妈大多数时候，都是让林念英帮她倒水。林念英每次都很积极的，去倒水。她觉得自己终于能做点什么了，减轻一下家里其他人的负担。母亲其实不怎么乐意，她觉得林念英是额外做的，那么积极的伺候别人。
　　外婆在田里干活的时候，因为刚下雨，地里很湿滑，外婆不小心摔倒了。用胳膊拄了一下，起来胳膊就不行了，骨折。之后外婆就马上回来了，刚好很多朋友都在林念英在家玩。
　　小佳小易还有村里其他小朋友，都围着外婆说骨折要打石膏了，还有说骨折要一个月不能动，三个月才能好，也有说看之前其他人骨折的时候，都觉得好疼。
　　外婆脾气很好的应声，说自己没有感觉太痛，就是有点没有知觉，最开始感觉木。一直都是笑着跟小朋友们搭话，没有任何不耐烦和生气，怨言。林念英反而烦躁很多，问外婆是不是很痛，要去医院吗？
　　那天是下午的时候，没办法外公只能给县城里的大舅打电话。大舅马上就请假骑了摩托车回来，把外婆带去县城里接胳膊了。
　　外婆骨折了，家里没人做饭，实在没有其他人了，母亲只能抽空回来做饭，给小舅妈吃的饭先做，然后做一家人吃的。往往饭好了，没来的及吃，就去换姑奶奶。种地很看时令的，错过时间，庄稼就没办法长得那么好了。田里放水，也需要有人看着，不然就会有人把水引到自己地里。
　　每家放水天数是固定的，每年要交水费，错过自家放水的时间，就是自己的问题了。大家都尽可能在自家放水的时间，尽可能多放水，好后续做成水田育秧苗。姑奶奶跟母亲就白天守着不同的田放水，水放好就开始耙地，犁地做成水田，趁着有水，要赶快插秧。
　　因为种植方法不同，水育秧要移植两次，费力但是产量高。是主要的收入来源，姑奶奶跟母亲丝毫不敢耽误。
　　母亲晚上要带着小表弟，还有照顾着弟弟，白天继续跟姑奶奶干活，不知道怎么撑下去的。外公就开始做饭了，姑奶奶也开始帮忙照顾小表弟了，林念英就开始洗碗洗锅。但是外公跟姑奶奶都是肺不好，老咳嗽，小舅妈有些介意，
　　所以基本白天舅妈照顾，晚上母亲照顾着。有次农忙那天没有空做饭，林念英也不会做，还好小舅妈娘家的亲戚，跟林念英一起上小学，上五年级还是六年级。刚好那天中午来看舅妈，就帮忙做饭了，林念英打下手。
　　外婆在县城里治疗胳膊换药的那段时间，就这样将就了。还好，忙了十多天之后，活不那么赶了，稍微松了一口气。外婆骨折了，林念英才发觉外婆做了那么多活。光是每天早起做饭，然后叫林念英起床，然后去地里干活，中午再回来做饭。
　　虽然外公喂猪，喂鸡打猪草，但是外婆还需要洗衣服，照顾孩子，做晚饭，烧一家人的洗澡水。不知道怎么那么多事要做的，外婆真的辛苦。小舅妈也不让林念英跟弟弟多接触小表弟，想着他们年纪小抱不好，也怕小孩子没轻重，伤到小表弟了。
　　这种态度，外婆母亲也不让林念英跟弟弟，多接触孩子，最多是稍微抱一下或者坐在床边看着孩子玩啊睡觉啊。外婆受伤了，才被允许在大人的视线中照看一会孩子，比如舅妈去喝水了或者吃饭的时候。
　　不到一周，外婆从县城里回来后，胳膊上打了厚厚夹板。胳膊上有布把胳膊吊在脖子上，缠着一圈一圈的纱布。骨折了，只有一个胳膊能动，刚好受伤的是右手，外婆就开始用左手吃饭。林念英担心外婆不能用筷子，还找出来之前的勺子，洗干净给外婆用。
　　外婆吃饭用勺子吃了几顿饭，觉得不方便，就学着左手拿筷子。家里弟弟跟母亲都是左手吃饭的，林念英也试过，学不会。她看到外婆那么快学会，都觉得外婆好厉害的。外婆只有一只手动作不方便，也还是每天笑呵呵的，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一样，丝毫不见任何烦躁。
　　继续每天按时叫林念英起床，做饭让外公或者林念英帮忙，地里的活单手做不快，就慢点做。做任何事情都是不急不缓的，说话的也是不疾不徐，从不会口不择言。眼神永远那么温柔，好像没什么能难倒她一样，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没有走不过的路。
　　外婆胳膊骨折了，洗澡很不方便，都是让林念英倒好热水。然后洗澡自己擦洗不到的地方，让林念英帮忙擦洗。林念英开始给外婆递送，各种外婆不方便拿的东西，还在外婆的指导下做了几次饭。也继续在家洗碗洗锅，做些家务活。
　　小舅妈还没出月子，外婆晚上就跟母亲一起照顾小表弟了，哭了让母亲抱起来哄。其他时候外婆就带着睡觉，好让母亲晚上可以休息。小舅妈出月子之后，就在家烧了一大锅热水，好好的洗澡洗头了。坐月子的风俗是不能洗澡洗头的，也不能下床不能见风，以便伤寒湿邪入体。
　　出月子没多久，小舅妈就回娘家小住了，毕竟家里都是老弱病残，吃住都不习惯。舅妈还拿走了外公给林念英买的小红伞，上面有白色的百合花图案。那把小红伞，林念英超级喜欢的，爱不释手，每次下雨用过，都会小心撑开晾干。
　　小伙伴们也很眼馋那把漂亮的小红伞，下雨经常跟林念英一起蹭这把伞。舅妈一说要用，家里的大人们二话不说就给舅妈了，哪怕林念英不愿意，不开心，都觉得小孩子不要那么自私，家里也有其他的伞。
　　舅妈不怎么回来的，先紧着舅妈用。提起伞，大人总会打岔，要么就是说给小舅妈用一下怎么了，又不要你的，会还给你的。林念英只敢心里说，可是拿去好久了，从怀孕的时候到孩子已经满月了，又到快过年了。但是她不敢说出来，不然家里大人就要说，她跟弟弟一样不听话，不懂事。
　　有次舅妈回来，给林念英买了一套衣服，夏天穿的短袖短裤。有趣的是因为只给林念英买了，外婆跟母亲都说，让林念英不要说出去。因为没有给大表哥买，也没有给小姨的女儿买，就显得不公平。衣服有点大，就穿上试了一下，母亲就让脱了，说明年正好穿了合适，放在那里明年穿。
　　母亲自己跟林念英说，小舅妈给她买衣服是因为月子里，林念英一直都给小舅妈倒热水。舅妈一说，林念英马上就去了。所以小舅妈才给她买的衣服，大表哥跟小姨的孩子都没有。
　　结果小舅妈娘家的村里人说，小舅妈给娘家的亲戚也买了衣服，还不止一个小孩，还给娘家的老人也买了衣服还有牛奶点心那些。果然幸福不能比较的，比较就不那么幸福了。
　　外婆的胳膊感觉过了好久才拆石膏，都到秋天了，胳膊还吊在脖子上。每次换药，都是大舅骑摩托车回来，接外婆去县城里换的。拆石膏后，胳膊还是不太能用力，外婆又开始做饭洗碗，做各种各样的活了。
　　重复着日复一日的劳作，没有怎么休息。外婆胳膊骨折这段时间，除了坐月子的时候，小舅妈基本都是在娘家住着。小舅舅的钱自然也都给了小舅妈了，家里也不再要了。村里闲聊都说，小舅舅的钱养活了小舅妈的娘家人。
　　外公外婆对此倒没什么想法，毕竟小舅妈吃住都在娘家，外公外婆姑奶奶都是病歪歪，身体都不怎么好，能照顾自己，支撑住亲朋好友往来的门户都不错了。也不能照顾小表弟，留在娘家也好。家里母亲还有林念英姐弟也都在的，也是个负担。种地当时挣不到多少钱，小舅舅回来照顾也不现实。
　　外婆回来之后一家人一起吃饭，林念英觉得这是久违的圆满。家里每个人都很重要，是不可或缺的。外婆也愧疚，舅妈做月子，没能好好照顾，月子没有做好。小舅妈还跟林念英聊天说，出月子去拆线，医生说她的刀口是恢复的最好的，出月子的状态也是很好的。
　　母亲也提起说，当时生产医生说要交钱，家里马上就准备好钱拿去，交了三千块好像，后来还又补交。当时大多数孩子都是村里的接生婆接生的，林念英小佳小易小冰小町都是在家生的。去医院生孩子尚属于一项奢侈的消费，全靠自费的。
　　所以钱财上觉得，没有亏欠小舅妈。一般住院都是五天的，外公还特意打电话说，让小舅妈住七天。母亲说她当时生下来林念英之后，全靠自己恢复，哪像现在住院打消炎针。可能各有各的思量，看问题的角度也差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