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奔我而来》悦风千里

29、3.12听，风吹过四季

　　当小麦变黄，一大片一片金声的麦浪涌起，就意味着，夏天快要到了。小时候最开心的事是，夏天去商店喝橘子汽水，3毛钱一瓶，玻璃瓶子的，橘黄色的汽水甜甜的还有点酸，喝在嘴里，有小气泡绽开的感觉，林念英一个人可以喝一瓶的。
　　那时候大舅家的表哥也会回来，3个孩子一起被林念英的外公带着，去村头的小卖部买汽水。一般是在黄昏，吃晚饭之前大概5点左右或者6点，天气也凉快一点了，太阳差不多落山了。喝汽水的钱，往往是外公翻箱倒柜。在不同箱子的衣服口袋里或者袖笼里，裤子口袋里，翻很多衣服和箱子，找到一毛钱两毛钱凑起来的。
　　因为外公哮喘内退在家，一个月只有12块钱，从母亲小时候到林念英小时候，一直都没涨过。而且发钱，不是一整年，而是从年头跟年尾发，中间几个月就下月发。所以外公从不找外婆要钱，虽然家里外婆当家。当时林念英没有感觉到心酸，只觉得像寻宝一样。
　　现在感觉那时候天是漂亮的金黄色的，美丽的不真实。一个夏天总会有那么几次，而且持续了很多个夏天，每次有喝不完的汽水，外公才舍得喝，毕竟那个年代饮料都是奢侈品的。
　　林念英小时候不会爬树，但是她敢下河摸虾。说是河其实是水沟，因为有稻田，所以屋后的那条大水沟里常年有水的，夏天的时候把水草翻过来，就有龙虾在上面趴着。不要怕龙虾钳，只要捏住它的背，就没有问题了。是的没看错，徒手抓，很好玩的。
　　运气好，翻开水草，爬着很多只龙虾，运气不好就只有一两只。林念英跟弟弟基本都是，在家后面的水沟，那里摸龙虾，太远了家长不让去。还有用面和着酒揉成面团，放在网兜里，就有泥鳅钻进去。夏天在池塘边的树荫里坐着，也会在池塘钓龙虾，木棍挂着螺蛳肉，去钓虾，也很好玩的，一整天就没了。那时候的虾、泥鳅是难得的一点美味和荤腥。
　　夏天家里偶尔会买啤酒，啤酒为了促销，瓶盖会有奖励，一毛或者五毛，极少是再来一瓶。林念英跟弟弟，会用啤酒瓶壹角的奖励，去商店换一个冰棍吃。会在菜园里面摘黄瓜或者西红柿吃，会喝粗茶泡的水解暑，晚上会在夏天白墙上打蚊子。
　　会在白杨树上粘知了，在菜园的一角种凤仙花，虽然从没有染过指甲，会种蓝色的蝴蝶兰，也会摘白色的栀子花放在柜子上，会在竹林里吹着风。
　　母亲说林念英小时候，夏天中午不睡觉，所以总是姑奶奶外婆外公，抱着去树荫下玩。哄着，脸上胳膊上才有蚊子屎，越长越大的。
　　夏天枣树也会长满枣的，往往姨夫上去摇一下树枝，满树的枣子就下来了，像下雨一样，打在头上也好痛啊。林念英跟弟弟就开始的在地上捡，那是小姨姨夫，大舅一家回来才有的团聚时刻，很开心，那个枣子很大其实不怎么甜的，但是心情甜。
　　摇一次枣子可以吃好几天的，洗干净装在碗里，放在柜子里，慢慢吃，附近的小伙伴都是羡慕的。夏天是放暑假的时候，在县城上学的表兄回来玩一段时间，大家就会一起疯，一起闹，会一起用面团做烤鱼饼吃，用酒瓶盖里面放白糖烤糖稀吃，会装着肚子疼捂着肚子藏苹果吃。
　　会在树荫下，学老人吹着风喝凉茶，会偷偷在水沟里洗澡。但是表兄上三年级之后，大舅母说要表兄上兴趣班，学写毛笔字，从那时候开始就很少回来了，也渐渐的很少一起玩。
　　夏天稻田需要放水灌溉，日落的时候，阳光洒在绿色的稻田里面，一点点变暗，下去山的另一边。黄昏林念英跟弟弟一般是等吃饭的或者拎着一个小竹篮，捡树枝树叶当柴烧。那时候经常可以看到美丽的日落，太阳一点一点下山去，天渐渐变暗，小时候林念英跟弟弟看到太阳下去的那一面有很大连绵的阴影，就畅想着那不是山呢，长大呢能不能翻过山去另外一边看看，山的另一边住着人吗。
　　后来高中学了地理发现，住的那里其实是平原的，山还要走很远很远的路。之后她真的离故乡千里去读书，背着行囊走四方，去闯荡。长大以后去很多地方看到日出日落，林念英都表现的兴致缺缺，大家都在拍照欣赏，只有她好像在怀念着什么。她早已看过了最漂亮的日出和日落，在那段快乐又有点艰难的日子里。
　　以后看到的都没有小时候看过的漂亮，绚烂，不经意却又真实。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还有的是秋天稻谷收获的时候，会有人三斤稻谷换一斤苹果，开着小三轮。家里一般都会换，这是难得的水果。其实那个苹果没有什么水分，也谈不上什么口感，吃着很费牙，所以长大后，林念英不喜欢吃枣也不喜欢吃苹果。那时候连橘子都很少吃到的，林念英最喜欢吃香蕉，她跟很多人说喜欢是因为，剥皮方便，吃完不用洗手。
　　其实不是的，是因为吃香蕉让她觉得幸福，小时候很少能吃到，热带水果是稀罕物的。偶尔小姨跟姨夫回来会带一些的，有次最夸张，林念英一个人不知不觉吃了一串。外公还很惊讶的笑着说，她在暗处悄悄吃完了一整串。
　　吃香蕉的时候有种满足感，长大之后知道香蕉里面有种物质，可以帮助人体调节神经系统，从而感觉到愉悦。林念英喜欢吃香蕉，姑奶奶经常去一个靠近镇上的村里，那个公交站坐公交，刚好靠近一片花圃。时间长了跟种花圃的一个老奶奶熟了，还寻摸到了一个香蕉树。背回来给林念英种着，有一米多高的，叶子很大。
　　林念英跟姑奶奶一起把它种在门前，期待着能结香蕉。估计姑奶奶外婆外公都知道，香蕉不适合在当地种植，不然为什么要从更远的地方贩卖，当地却没有种植。但是大家都没有说，林念英浇水浇的太勤了，大人都让她干了再浇水，免得淹死了。夏天的时候有开花也有小小的果子，但是还没长大，打霜一夜就枯萎了。
　　小时候过得很穷苦的，但是也快乐，也被偏爱。
　　初夏姑奶奶犁水田的时候，那时候偶尔有黄鳝被犁出来，在炒菜的锅里煎一下，哇真的超香的，只用一点盐调味，那时候默认这是林念英跟弟弟的，姑奶奶、外公外婆还有母亲都不会吃。
　　那时候山上还有地的，有次还抓了一个小刺猬的，被姑奶奶抓住了，放在草帽里面带回来的，真的跟书上的一摸一样，很多刺，摸着扎手的。而且跑得好快的，是一个小刺猬的，带回来用背篓扣着。它真的会偷偷跑，带着背篓一起的。然后被带到山上去放了，比较刺多而且很小，喂菜叶子不吃。
　　还记得有一块地，跟人家的几颗毛桃树相邻，姑奶奶会摘几个伸到家里地的桃枝上的桃子。因为怕人家说，还用茅草盖着拿回来，桃子其实不那么甜。但是林念英跟姑奶奶还是很开心的，有个水果可以吃。姑奶奶跟外婆母亲还会在除玉米地的草的时候，带回来几根新鲜的玉米棒，煮新鲜的玉米吃。
　　夏天外婆会烧一壶水，泡上几片大叶茶，茶水很解暑，到晚上吃完饭，基本那壶水就被喝光了，还有小伙伴也会来喝的。天色变暗，就可以吃饭了，然后洗澡纳凉。
　　在稻场那片空地看星星看月亮，小时候真的漫天的星星，还可以看到银行河的，外公也会教说北极星在哪里，牛郎织女星在哪里。偶尔也有萤火虫出现。一闪一闪的，在黑暗的夜色里格外闪耀。
　　秋天树叶落了，外公或者姑奶奶会在树上绑上绳子打秋千。就在林念英家门前的杨树上绑着，用拉车绑稻谷的绳子，中间缠着一截扁平的木板一般都是洗衣锤，作为打秋千坐的地方。更多的时候是绑两个，弟弟一个，林念英一个。
　　附近也只有林念英家才会做秋千，小伙伴们都来这里玩。你帮我推，我帮你推。林念英胆子大，偶尔还站在秋千上荡秋千。林念英有时候玩着都不想回去吃饭了，家长就会说，不吃饭就把秋千解了。也会在地里捡稻谷穗、捡麦穗跟大人说，等明年有人来换西瓜了，拿捡来的粮食换西瓜吃，虽然大人总是食言。
　　秋天的早上会起雾的，白茫茫的一大片，雾气也会粘在眉毛上，头发上，好像有了白眉毛白头发了一样。孩子们看见了都会相互嬉笑，为了雾气粘在眉毛上，还会特意在雾里面跑来跑去的。白雾在田野里，会特别明显。雾气弥漫，像天然的舞台效果一样，笼罩着房子，笼罩着庄稼。
　　带着梦幻的色彩，走在里面，好像随时会去到不知名的地方，开启另一场冒险。小时候觉得雾很神奇，很奇妙，在里面穿行的感觉很好。像电视剧里面的天宫一样，穿梭在里面，想象自己是一个小仙女，那些雾都是仙气的，吸一口可以长生不老。
　　长大了在飞机上看见云海也有同样的感觉，大片大片的雪白像棉花。其实在大雾天气出门是很危险的，能见度很低的，影响视线。雾散了会有露水，在草叶上。去地里的时候，鞋子容易被打湿，粘着皮肤很不舒服。到地里干活也不方便，必须要太阳出来，雾散了才看的见。
　　冬天雪下的特别大，就可以烤火了。因为外公身体原因，家里冬天基本每天都烤火的。那时的说法是小孩子不能玩火的，玩火会尿床的。也确实危险，所以没有柴火了，小孩子都不能往里面添柴的。只能在旁边看着，冬天晚上母亲还有外婆姑奶奶都很早睡觉的。
　　只有林念英跟外公晚上烤火看电视，偶尔弟弟也在。冬天下雪，干的木材不好找，外公就先把一些湿的木材，放在火盆旁边烤着。等没有木材需要添的时候，湿木材也差不多了，就可以加了。因为湿木头烤火。会有很浓很大的烟，很呛人。烤火又很费柴火，树根烤火是最好的，很耐烧但是树根很难挖，很费力气，一般都是姑奶奶去山上挖了，带回来的。
　　烤完了就没有了，所以外公总是各种寻摸木头烤火。冬天晚上吃饭很早的，看电视到一半，就会饿，然后外公就会拿做好的包子，在火旁边烤着，烤热了一起分着吃。外公烤包子的技术特别好，可以烤的外面有焦焦的香味,但是却不糊，母亲就没有那个技术。
　　有一年姑奶奶不知道从哪里，拿回来了一个生的葵花籽，像一个大盘子，葵花籽还长着上面的。那是第一次看到，生的向日葵，之前就只见过剥下来炒好的葵花籽的。姑奶奶把葵花籽扣下了，外公外婆母亲都都不吃，只有姑奶奶林念英跟弟弟吃了，生瓜子确实没有熟的好吃。胜在天然无污染，拿在火旁边烤过，烤一下确实很香。
　　姑奶奶就让林念英吃烤熟的，生吃瓜子担心小朋友消化不了。那是人家特意送给姑奶奶的，姑奶奶就拿回来大家吃。最开始外公外婆母亲还觉得生的不能吃，要怎么处理才能炒熟。姑奶奶跟林念英就非要尝试，直接烤熟，没想到可以吃，味道也出乎意料，除了淡一些，其他都很好。
　　下雪天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的，外婆跟母亲早早就开始准备制作，雪化的时候穿的暖暖的，在屋檐下晒着太阳，懒洋洋的很舒服。雪化了外婆跟姑奶奶也会接几罐雪水，留着夏天中暑了消暑。
　　雪化了也会在屋檐下形成透明的冰凌，亮晶晶的。林念英跟弟弟调皮也会用竹竿去打这些冰凌让它掉下来，外公外婆就说站远点，小心些，那些冰凌很锋利，如果掉下来会划伤的。林念英被严禁触摸冰凌，太冷了，容易受凉，又开始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