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奔我而来》悦风千里

25、3.8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农闲的时候，姑奶奶会骑三轮车去县城，帮很多搬家的人收拾房子，主要就是捡破烂赚点烟钱。别人搬家的房子，会剩很多纸皮、塑料或者其他破烂，就是人家不要的那些东西，收拾分类，打扫人家屋子之后，然后卖破烂去换钱。
　　打扫房子很脏的，人家就省了额外清洁工的钱，废品就给你了。这个活也是要人介绍的，就很多老太太抢着去的，每次姑奶奶都自觉得打扫的很干净。拿了拖把抹布那些把地板和台面擦的干干净净的，地上的废品无论能不能卖钱，都收拾好带走，把人家的屋子收拾的跟新的一样。
　　这样一看，或许捡破烂是一个传统似的，现在想想有点好笑也略有心酸的。那时候大舅舅已经在县城里买房子了，大表哥小时候，姑奶奶经常在农闲的时候去县城里帮忙带一下。所以每年总会去县城里住一段时间，这个活也是姑奶奶后来跟很多老太太熟了之后，才有的。
　　之前都是在大街上捡瓶子、纸壳子那些，姑奶奶知道大舅家地方小，也爱干净，那些破烂从不拿回去，都是直接当天就去废品回收站卖了的。放在楼道里，楼道狭窄不说，还有人偷拿去卖了。
　　之前姑奶奶为了省去县城的车费，都是走很远，去城际公交车车站搭车的，车费一块五。家附近没有公交，没办法直接去县城。走去县城几十里路，走大半天的。如果从镇上坐公交去，就太贵了要两块钱。就为了省下拿几毛钱，反正大家的观念是走路力气又不要钱，也不赶时间，能省则省。
　　两个舅舅都买房了，然后小舅舅也结婚了，家里终于松了一口气，就给姑奶奶买了个三轮车骑。姑奶奶不会骑自行车，但是她也是个聪明的老人，不知道在哪里学会的骑三轮车。家里就买了个三轮车给姑奶奶代步，以后去县城里面方便。
　　那时候三轮车要六百块的，是一大笔支出的。三轮车买回来，姑奶奶很是爱惜，经常擦，给零件上油保养的，下雨天都舍不得骑出去。林念英和弟弟看见也觉得新奇，还学着骑了。车厢在前面，林念英跟弟弟可以一起坐在前面的车厢里面。
　　姑奶奶还骑车三轮车带他们去镇上玩了一次，虽然什么东西都没有买，还是觉得很开心的。买了三轮车，感觉姑奶奶好像气色一下子好了很多，走路都神气很多了。大姑奶奶跟二姑奶奶还过来看了好几次，也托姑奶奶带过农副产品去县城里卖，装在姑奶奶的车厢里放着也方便。
　　姑奶奶还骑三轮车带着二姑奶奶去县城了，省了公交车费。姑奶奶美滋滋的，跟理念与说的。
　　记得印象最深的是，有一个暑假，舅舅回家，问林念英要不要去县城里，姑奶奶也在的。林念英还从没有去过县城里的舅舅家里，因为第一次去城市，不知道要随手关门的。因为农村是不会关门的，是隔壁的一个老奶奶跟林念英姑奶奶说，怎么你家小孩出门不关门的。
　　事实是除了关门也需要锁门的，时至今日，林念英在城市已经生活了很久，高中的时候离开家乡去城市，大学的时候了更远更大的城市，毕业也选择留在大学时候的城市。现在她再也不会忘记，锁门，随时带着钥匙和门禁卡。
　　那时候姑奶奶说林念英为什么不锁门的时候，最开始其实她是很懵的，吓的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因为那个门跟村里的门相比确实太复杂了，她也不敢随便乱动，怕弄坏了，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的。
　　林念英知道城里跟农村是很不一样的，城里处处要小心。在村里可以大声说话，蹦跳都没有关系。在城里的楼房里，蹦跳都会影响到其他人，人家会敲门投诉你。大声说话也不可以，太吵了。包括挪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啦的声音，也不行。林念英坐椅子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引起反感。
　　后来过了没多久，林念英还是又犯错了。她记得锁了门，但是不记得拿钥匙了，虽然她锁门的时候还觉得钥匙挂在自己脖子上的。碰巧大舅母跟表哥都去表哥外婆家了，那天中午就没办法进去了，她跟姑奶奶就没有饭吃了，因为也没带钱。
　　她还不甘心，还试图把门怎么想办法弄开，因为知道这错了，很是内疚，想办法改正错误。本来早上大表哥说他上午去同学家学习，中午回来吃饭，不去外婆家的，舅妈说外婆很久没见他了，很想他，待着家有什么好的。
　　中午果然大表哥没有回来，大表哥也有钥匙的，所以林念英最开始没有那么慌的。她觉得大表哥会回来的，结果快到中午了还没有回来。姑奶奶那天尤其镇静的，非但没有骂她，还说如果中午舅妈跟大表哥不回来，就去借找街道口那个老太太借点钱吃饭，等门开了就拿钱还给她。
　　姑奶奶平时沉默寡言，那天难得还安慰她说没事，下次记得拿钥匙就好了。还说城里就是这样的，出门就要带着钥匙。不知道姑奶奶来县城这么多次，是怎么次次都记得带钥匙的。最后姑奶奶还承诺说现在热，如果中午舅妈大表哥都不回来，就借钱去买个雪糕吃。天热没事的，不用担心感冒咳嗽，她也没吃过县城里的雪糕，这次可以尝尝。
　　林念英和姑奶奶还说，一块钱肯定可以买一根吃了，毕竟村里小卖部5毛钱可以买个雪糕了。夏天的时候林念英只吃过一毛钱一个的冰棍，还没尝过雪糕的味，更别提城里的雪糕了。那天中午姑奶奶问林念英饿不饿，林念英因为这个事情，都感觉不到饿了，就说不饿也不渴。姑奶奶叮嘱林念英坐在阴凉的地方，她去借钱买雪糕，让林念英不要动。
　　没错，门被锁了没有钥匙她跟姑奶奶都一直坐在马路牙子上的。
　　好像过了很久，好像过了没几分钟，姑奶奶就回来，拿着张借来的五块钱。姑奶奶说不知道舅妈跟大表哥什么时候回来，林念英现在不饿就先不买，等饿了再买。林念英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无力的靠在马路边的小角落，虽然姑奶奶安慰了她，但是她还是很难过。
　　大多是时间她跟姑奶奶两个人都是沉默的，林念英是不敢说话，姑奶奶是话少。等到下午一点多，姑奶奶去买了根冰棍，类似可口可乐的褐色的，圆圆的有着波浪的。姑奶奶递给林念英吃，林念英最开始不要的，姑奶奶就塞给她了，说一会化了。
　　林念英吃了几口，就递给姑奶奶了，姑奶奶咬了几口，又让林念英吃。最后林念英虽然说自己心情不好，还是吃了大半的，姑奶奶都没吃几口。吃完了林念英问这个冰棍要多少钱，姑奶奶说要一块五，然后她俩一起感叹，好贵啊，不愧是城里。
　　之后就没有吃东西了，就坐在那里等舅妈和大表哥回来，回来之后表哥听说他们没吃东西很震惊，林念英还开心的说吃了冰棍，冰棍好贵啊。
　　过了几天有人家要搬家打扫卫生，因为姑奶奶有三轮车方便拉东西。介绍让她去打扫卫生的也多了一些，跟城里那些捡破烂的老太太比，有工具是个很大竞争优势。加上姑奶奶力气大，打扫的干净，更是很多人家都喜欢。
　　回家之后林念英跟外公外婆说，自己忘带钥匙，跟姑奶奶一起被关在外面了。外公说姑奶奶最开始也是老忘记，被关在外面了。大人们都觉得没什么，现在想想，不知道姑奶奶吃了多少苦，才记得带钥匙的。
　　也许是林念英才去县城，姑奶奶不放心，也许是中午没吃饭等开门拉近了跟姑奶奶的距离，林念英那次就跟姑奶奶一起去了。房子里面都是纸箱子、海报、建筑垃圾还有报纸、不要的小玩具，整个房子充满灰尘。姑奶奶先开始收拾地上的纸皮，林念英也帮忙捡着报纸、贴画还有挂历这些。姑奶奶拿着绳子捆成一捆，还有一些坏的电器就放在一边了。
　　林念英很快被各种各样的小玩具吸引了眼球，找到了两个带着轮子的蝉，小小的刚好可以装在口袋里。在废弃物里找啊找，又找到一个，刚好跟弟弟一人一个。林念英还找到了一本书，当时她肯定看不懂了，说拿回去给外公看，不要卖了，姑奶奶说好。
　　第一天把纸皮这些拿去收废品那里买了，那天她们很早就去了，每次都进来把三轮车装满，有几次纸皮都掉下来了。姑奶奶说人家搬走了，门就没有锁了，不把这些东西快点拿去卖了，就有其他人会来拿走。
　　第二天又早早去了，把一些建筑垃圾拉走，然后地拖干净了。扫地灰尘大的呛人，林念英控制不住咳嗽。姑奶奶让林念英站在外面，有玩具再叫她进来。姑奶奶还说现在是跟她一起，不然姑奶奶中午都不回去吃饭的，要抓紧时间赶快收拾屋子，打扫干净的。毕竟晚上要回去给大舅他们做饭吃，不能耽误了。
　　那次卖破烂，加上主人家觉得打扫卫生很干净，额外给了50块钱，一共赚了差不多120块钱。姑奶奶给了10块钱，给介绍这个生意的老奶奶。那个老奶奶是隔壁楼帮儿子带孩子的，来这里之后经常在楼下带孩子玩，时间长了就认识了姑奶奶。要知道小舅舅在南方工厂一个月一千八，已经很很高工资了。
　　姑奶奶还经常在上午下午去外面捡矿泉水瓶，饮料瓶，去建筑工地捡铁丝废铁。有了三轮车就可以去更远的地方了，一般早上中午会做好饭，等舅舅舅妈吃完饭，洗好碗洗好衣服，就去外面捡破烂了。去的远更好捡，近的地方捡破烂的老太太很多。
　　有次不知道去了哪里，姑奶奶还捡了一些煤渣，没有烧完的。回家之后打碎，然后加些土，再加水自己制作蜂窝煤。冬天用来烧煤炉很好用，那年冬天就用这些煤渣做的煤烧了一个冬天的水。姑奶奶虽然不识字，但是认路很厉害，对那条近路可以去哪个工地，哪个工地什么时间废料多，好捡废铁，哪里的矿泉水瓶子多，如数家珍。
　　附近的老太太都说姑奶奶虽然话不多，但是干活利索，走的地方多，收获多。但是捡破烂也好辛苦的，很多时候早上出门了林念英都不知道，等回来做好早饭了，林念英跟表哥才起来。建筑工地的废铁都是在钢筋混泥土里面藏着的，要用工具用石头砸，才能取出来的。
　　县城毕竟地方不大，大部分的老奶奶都没有什么退休金或者其他额外收入，都是靠捡破烂来挣钱活钱用，减轻子女负担。毕竟城里生活，柴米油盐姜醋茶，样样都要钱，用外婆母亲的话说就是锅上买到锅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