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奔我而来》悦风千里

24、3.7尘世如潮人如水

　　小学二年级的时候小舅舅结婚了，是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林念英之前都是把书包拿回家的，唯独那天没有带书包回去。因为怕人太多，太乱了，没敢带书包回去。离家越近越能听到婚礼的音乐声，有客人的喧闹声，有鞭炮声，有小孩子嬉闹声，也有音响和歌声。
　　家里也装饰的很喜庆的，红色的对联和窗花，门上喜庆的双喜字。外公外婆还有母亲小姨都在招呼着客人，尤其是小舅妈娘家送亲的人。很热闹，但是热闹中又有一丝寂寞。因为这些跟林念英都没有关系，没人关注她。
　　小舅舅戴着新郎的胸花，穿着西装，按照习俗披着红绿的被面。被面是两条交叉在一起斜跨在肩膀上。小舅妈手里拿着一面镜子，也戴着胸花写着新娘，盘着头，头发上别着红色的头花。小舅舅没有显得特别开心也没有特别不开心，眼一眨好像眼花看错了。
　　小舅妈娘家送亲的人特别开心，嘴都合不拢了。母亲有去接亲，跟村里一个能说会道的经常宴席做知客的人还有其他一些亲戚。去接亲时，那个知客的衣服都被拽烂了，就为了抢红包。这也是当时的习俗，新娘出嫁那天，迎亲的人，带头的基本是新郎家的好友亲戚，越德高望重越好。
　　然后新娘家会堵门要红包，亲戚们也会在门口抢红包，才让新郎进门。之后就是再给红包，找鞋子，找镜子，都是要给红包的。送亲的人也要额外给大红包，一般是2个小孩子一人两百，也有表妹表弟成年这种就一人一百。
　　送亲的人一般都是弟弟妹妹或者辈分小的，这也是讲究。母亲说新娘家的人抢红包特别凶，红包都不够给的。后来又临时封了20个，还不够，红纸都用完了。所以送亲的人这么高兴也可以解释了，拿了很多红包的。
　　中午新娘子回来，有一项仪式就是小孩子可以去给新娘子倒茶、端水然后拿梳子、拿牙膏牙刷，新娘子会给红包，取吉利喜庆之意。这种一般都是亲近的小孩子才可以去的，毕竟红包里面是有钱的。大人们自己不能去，就让自家的孩子去。林念英之前看到很多其他人的婚礼，但都不是近亲，只能眼馋看着其他小朋友去。
　　轮到小舅舅结婚了，林念英就去给小舅妈端茶递水然后拿梳子，她害怕有人跟她抢，还把牙膏牙刷让小舅舅拿着，关键是小舅舅居然真的拿着了。之后林念英拿梳子给新娘之后，又找小舅舅要回了牙膏牙刷。那天林念英一共拿了好几次，小舅妈每次都给一个或者两个红包。
　　最后给了好几个，可惜最后林念英只有两个了，剩下的被母亲收缴了。拿两个红包一共就四块钱，两张两块钱的纸币。忘记什么原因林念英那天在新房还哭了，小舅妈又拿了红包哄她，小姨也哄她。也许新婚那天落泪不吉利，后来就成为后来了。
　　地区的风俗是新娘家先办出阁酒，只有新郎一个人去参加。第二天或者过几天新郎家才会办婚宴女方家除了送亲的人，其他人都不会参加。然后三天回门，才会再次见女方的亲朋好友。为了小舅舅结婚，特意腾出了很大的一间光线最好的屋子，装修了。
　　墙上粉刷了仿瓷，在屋顶怕漏水，加盖了一层塑料薄膜。窗户也安装了新的玻璃，地面也重新平整过。小舅舅跟舅妈是介绍认识的，小舅妈个子很高差不多一米七，小舅舅差不多一米八，长得也很俊朗。最开始，小舅妈没有看上的，后来外公说无论成不成都要在县城里面买房子，不住在农村里面。
　　房子买好之后，三室两厅的，小舅妈马上跟媒人说订婚。那时候家里的瓦房也就是将就能住，下雨漏水啊，墙有裂隙这些都还能克服，但是房子确实很破了。所以一看这些房子，马上觉得条件太差，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时候大舅一家一直在县城里租房住的，因为大舅舅妈工资都不高的。外公就说不能住一辈子，给房东出房租，房子还不是自己的不划算，必须要买一个。那时候很少人有远见有钱在县城里面买房子，最多是在村里盖红砖的瓦房。
　　当时家里宅基地周围种了很多杨树，外公那年就把这些杨树都卖了，水杉也卖了几颗大的。房子周围一瞬间感觉，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些什么。卖树的钱加上小舅舅打工寄回家的钱，一共2万多给大舅买了房子，大舅舅妈一共出了八千块。
　　然后小舅舅寄回家的钱，大部分都给小舅舅买那套新房了三万多一点，在大舅舅隔壁栋。大姑奶奶还有二姑奶奶的儿子们都很羡慕林念英两个舅舅，家里有钱又规划的好，早早在县城里买了房子。以后就是城里人了，子孙后辈不用再村里走泥巴路，刨土生活了。
　　那年给小舅舅买房子，加上装修的钱都是小舅舅打工自己挣得，小舅舅结婚给的彩礼家里是出了钱的。加上小舅舅上了技校，大舅舅初中毕业就去县里的国营工厂做工人了。大舅妈一直心里不平衡，觉得自己家吃亏了，就很不喜欢林念英的外公外婆，最多是过年回一次村里。很多年，过年都不回去，就大舅一个人回去。
　　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回家也从来不叫人，不搭话。哪怕买房子家里出了大头，也还是不满意。那年小舅舅县城里房子装修，做了柜子，大舅妈说她结婚的时候怎么没有的。家里就砍了剩余的水杉树做了几个2米多高的立柜，给大舅妈。
　　但是大舅妈想要的是组合式的立柜，不是木匠做的老式立柜，不要。家里又拿了几千块钱给大舅妈，把卖树剩余的钱都拿出来给大舅妈了。本来是说可以买个三轮助力车，外公可以骑，以后上街或者接送林念英上学，拉点粮食去卖都方便。
　　那几个两米多高老式的立柜，都留在家里装衣服了，有个用来装彩色电视机了。因为是水杉实木做的，很久都没有坏，耐朽。
　　小舅舅新婚当晚，还在敬酒吃饭的时候，新娘一个人坐在新房里，只有林念英无聊去问小舅妈吃饭没有的，小舅妈说她不饿，不吃。让林念英去叫小舅舅，说有事找小舅舅。外婆特意做了小锅饭给小舅妈，小舅妈也没有吃。
　　小舅舅当时还在酒桌上，外公母亲脸上就有些不好看了。这也会后来太多事情埋下了伏笔，可惜没有如果，没有当初。因为林念英很亲近这个小舅妈，所以小舅妈对林念英也很亲近。对她也和颜悦色，跟大舅妈的淡漠形成鲜明对比。
　　这也是大家对于小舅妈基本满意的原因，毕竟一个儿媳回老家都不回的，也不说话，另一个不能是这样了。结婚不久，小舅舅跟舅妈就去南方工厂打工去了，新房都没有去住过。那间装修好的新房，就林念英跟外婆在里面睡了。
　　当时被千万次告诫，里面的东西不允许随便动的。比如梳妆台、比如木雕的梳子、红色油漆有靠背的椅子……弟弟都不允许随意进去的，怕他毛手毛脚，弄坏里面的家具，磕掉漆。林念英当时最喜欢那个木梳子，雕着梅花的，拿在手里和家里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梳子质感明显不同。
　　她每次都很爱惜的用那个梳子梳头，脏了都不敢用水洗，都是用湿布细细的擦拭，梳齿的缝隙也用细细的木棍把布想办法塞进去，然后拉出来，以此擦拭。外婆母亲说这些都是小舅妈的嫁妆，是没来的及搬到县城新房子的，是小舅妈的东西，不能弄坏了。
　　母亲也单独跟林念英和弟弟说过好几次，不准随便碰里面的家具。只有每月擦上面灰尘的时候，才可以摸一下光滑的桌面。跟家里现在吃饭用的已经掉漆四方桌差别很大。那是西餐桌的样式，长方形的，两端是弧形的，桌子腿也是弧形的，不是直的。
　　有条桌子腿掉漆，母亲跟外婆还说是林念英还是弟弟，走路不注意，撞掉漆了，还是走路不注意踩的。睡在那个新床上，严禁在床上跳或者走动以及做大的动作。因为那个床看着好看，其实是积木压制的，根本不是实木的。外婆跟母亲怕小孩子动作大了，把床弄坏了，万一从中间断了，就糟了。
　　母亲跟外婆私下还说，当时给的彩礼那么多，买的东西就是样子货。当时都陪嫁彩电洗衣机冰箱，摩托车，沙发、吃饭的桌子凳子一套家具。因为县里新房有做好的组合柜，就没有陪嫁。但是连洗衣机沙发都没有，更别提摩托车了。
　　陪嫁的电器都不是牌子的，都是杂牌的，很多都没有听过的。小舅妈的父母可真是会算，很精明。小舅妈娘家是靠近小镇边上的，从不远的村里搬到那里去的。据那个村子的人说，小舅妈爸妈人很精很奸猾，外公外婆小舅舅都很实诚，恐怕做亲之后不是对手。
　　外公外婆当时觉得小舅妈人挺好，会说话能顶事，小舅舅话少，两个人可以互补。小舅妈在结婚之前也没有什么大毛病，没什么原则性问题，小舅舅也算满意，就同意了。小舅妈娘家的房子也很烂，就是几间瓦房而已，小舅妈没有固定工作，之前在县城里棉纺织厂，后来又在哪个小学做代课老师，又在什么工厂做过工人……
　　高中毕业之后也没有什么正式工作，弟弟也好吃懒做，不务正业。就是各种问题，怕小舅舅老实，以后挣钱都给女方家里花了。
　　家长里短很是复杂，林念英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小舅舅成家立业之后，日子就要靠自己过了。每个人都需要独立面对生活的种种风雨和困难，父母不可能永远代替你帮你。结婚就代表着，独立于原生家庭，自己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人了。
　　后来的日子就需要自己经营了，各人有各人的造化。有些事情觉得可惜，但真的无能为力。生活这道考题，太过于深奥也太过于复杂，答案只能由自己独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