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圆满》莫求全

7、第7章 青州大营

　　两日后我出发去了青州。这一路我走的很慢，我一处处查看生意和这些生意的大掌柜，调配齐药材，等我到了青州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亚父每年年底回京述职，在家总是霁青色的衣衫，只陪父亲觐见述职时才穿紫棠色亚妻朝服，这次在青州大营见面，还是头一次见他着月白色戎装。他在家总是爱说笑，许是中军大帐的静肃，让我觉得他身上满是肃杀之气。他见着我进账来，又露出他在家里惯常的笑，一如他身后帅帐上挂着的承影剑。
　　“你父亲来信说你要来青州，我算着日子你也该到了。这军旅生活虽然辛苦，你也不必害怕，和你从小日日练功差不多的，不过是饮食上清苦些。我前几日还给你买了些松子糖和大麦糖，你安安心心在这里学习，每半个月休操一次，你可以去下汀郡改善伙食。”
　　“亚父，我今年都已经十七了，你怎么还老拿我当小孩子啊。我路上走的慢，不是因为不愿意来磨蹭的，是去买了些药材。将士们要是看着我还捧着大麦糖啃，以后还不一直笑话我。”
　　“好好好，你已经是大人了，那吃了苦可不许耍赖哭鼻子，要不可是要让众将士笑掉大牙。你今天也累了，先好好休息，明天再领你见见各位主将。”
　　回到我的营帐，看到为我准备的糖，我心里也像那糖一样甜甜的。这几年在京里，已经很少有人拿我当小孩子了，我也时刻提醒自己行事做派不要辱了沈家之名。现在又像小孩子一样被柔柔的哄着，心里就一片温暖。
　　亚父虽然每年只有年底回京述职时在府里住一个月，但是我们兄弟素来与他亲厚。他每年回来，不像伯父们一样常考教我们几个孩子的功课，倒是总带着我们这些小孩子出去玩儿。有时领我们去集市上买零食，有时领我们去茶楼听说书，有时他自己就给我们讲些军中见闻，不过我最喜欢的就是下雪时他领我们一起打雪仗。所以我们兄弟们与他亲厚，不是因为他是护国公的亚妻，而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亲近他。
　　第二日，我见了军中的主将，亚父给我订下的规矩是上午随他巡营回来学习兵法，下午随将士一起操练。可能大家见我年纪小，又可能我将来是要执掌整个沈家军，所以也没人与我多话，亚父吩咐完就都退出了帅帐。
　　帅帐就剩下了我和亚父两个人，我不放心，又和亚父说起了韩亭那天的话。“家里来传来消息以后，我就着人注意了，下汀郡确实来了些生人，之前一直蛰伏，前几日开始陆续放出消息，说地震都是莫须有的造谣。本来摸到了一个他们联络消息的地点，但是他们很警觉，昨日就毁了联络点又蛰伏了。”
　　“不让大家走？想要聚众闹事？如果真是趁着天灾，砍头都算轻的了。想发国难财，法子多了，何必选这么个费力不讨好的？”
　　“哪个商人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能做这么没脑子的事情”
　　“亚父的意思是他们别有所图？功名利禄，既然不要财，那就是要官了。可是下汀郡离青州咱们沈家军这么近，不都不愿来吗，毕竟在别的郡做郡丞可是有实权能制衡护城军的啊”
　　“论权利是没人愿意来，可是凡事没绝对，这郡丞一职，也是离我们沈家中原驻军最近的地方，再没有一双眼睛比这个位置看的更真切了”
　　“亚父的意思是要打仗了。皇上想换下汀郡郡丞还用这么费事？啊！是谁想要这双眼睛？我们又是和谁打这场仗呢？四境安稳，偶有些匪乱也用不着我们中原驻军啊”
　　“旻安果然长大了。是不是要打仗还不知道，不过冲这架势，也保不齐哪天真就开战。就算四境安稳，真有人存心一战，也不是什么难事。这些年边境那些朝贡小国安稳，也不过是陛下仁慈罢了。”
　　“就算有人想在朝廷重新洗牌，可是这么赤果裸的盯着我们沈家，就不怕得罪我们沈家吗？我们沈家可从来都是天子之刃啊”
　　“是啊，我们沈家可从来都是天子之刃啊”
　　“亚父的意思是这布局人图的是……”
　　“储位虚悬了好多年了，就连最小的九皇子，明年也年及弱冠了”
　　“用的是江湖之人，稍有不慎，我们可能就入局了”我后背处了一层冷汗。
　　“你这孩子，还说自己已经长大了。我们都还只是猜测，你就一惊一乍的。说不定是我们想多了，也许就有那蠢人是想发国难财呢。即使真有布局人，我们静观其变见招拆招就是了，哪那么容易就入了别人的局。只是你刚来，得快点儿熟悉这下汀郡才行。”
　　“正好四哥说想要我帮他在下汀郡寻龙泉剑，我这就派人去吧”
　　“你说瑾瑜要龙泉剑？怎么他又换了想法要投笔从戎了吗？”
　　“没有，只说要这剑，还是志在必得的架势”
　　“你们这些孩子啊，耍起脾气来，还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亚父，那是四哥，我哪有那样”
　　“昨天才说自己长大，这会儿又来撒娇。你是没碰到事情，你要是碰到了，自己想不通的话，怕是比瑾瑜还不知回头。”
　　第三日，我见识到了真正的沈家军。校场上甲胄生辉，握矛执盾者整齐划一，复上的口号响彻天际。此刻，不需要大漠的黄沙，无需西北的贪狼，只需要看看年轻战士坚毅的脸，看着他们眼里一往无前的坚定，你就会忍不住热血沸腾，为这国家树旗，为这疆土操戟，是我辈铮铮男儿至高无上的荣耀。因为晟睿，我曾抗拒护国公世子之名，此刻我方明白这世子之名、护国公之位到底意味着什么。是的，无论朝堂上怎样翻云覆雨，我们沈家要像定海神针一样，牢牢的定住这朗朗乾坤，护四方百姓和乐安宁。将为镇土，兵为捍邦。守江山无恙，佑国祚绵长。忠君护国，以命为唱。
　　就像父亲说的，护国公沈家早已经不止族谱上那几十口人。青州驻军，下寨营安，鼓角相闻。动时旌旗蔽天，静时火列星屯。威震三军的主帅更是江山钟鼎、国之重器，持中守恒是不容有一丝一毫偏差的。何况我们沈家同时还掌西北兵权，君臣一心才是万民之福。可我终究不能免俗，怀贪心。这守家护国之荣我要，情投意合的晟睿我也不想松手。
　　隆安二十二年七月初十上午，地动山摇。大营按照之前的布置，应对得当，没有伤亡。亚父连发四封信函，一道奏折详禀地震后军队情况，一封家书送给父亲报平安。一封密折直送天子，最后一封密信则发给了西北驻军的伯父们。我想了想，也给晟睿写了封信，给他报了平安。
　　圣旨很快就到了下汀郡，朝廷派发了赈灾粮款，着方瑞妥善安置灾民，尤其注意防止疫情。此外，皇上给亚父的密旨就是要求亚父每三日密旨呈报灾情。收到到密旨后我就去了下汀郡，为了不显眼，我只带了尺牍。亚父不放心，派了一个人保护我。我看他年纪和我相当的样子，不像一般战士一样因为操练晒的黝黑，那是一张扔进人群里就再也想不起来的脸，普通的好像没有任何特点。名如其人一样大众，叫张晋。
　　本着用人所长的想法，我就问了问他擅长什么，结果他腼腆的告诉我，他没有什么擅长的，从十六岁从军就一直做斥候，就会打探消息。可我实在是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不善言辞的人是如何打探消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