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6章 端午踏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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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和父亲商量韩亭的消息，父亲撂下了手里的笔，看着我 ：“自古少年多狂客，你这两年的小生意不错，赚些银钱，助沈家军盛食厉兵这没错，但自古坐北者，最忌河蛟走水，妄蓄大志。万事过犹不及，你要时刻牢记这个道理。旻安，你平时行事巧发奇中，权通达变，可我知道你骨子里最是执拗，少年过于顺遂容易让你刚愎自用。今天我就跟你交个底，我们沈家，自开国以来替陛下开疆拓土，世代护卫皇权，这信任不是谁轻易离间的了的。雷风恒，君子以立不易方【1】。只要我们自己不图谋不轨、犯上作乱，任谁也奈何不了。青州有你亚父在，乱不了。”
端午那日寅时初刻，我就带着尺牍出发去京郊的凤阳山，赶到的时候，晟睿已经先到凤阳亭了。此刻朝阳正要破云，晟睿站在那里看日出，身上也沾了些水汽。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在高山古树的映衬下，显得特别的孤单，让人心疼。我下马走到他身边，拉过他冰凉的手给他取暖。“我们虽常闻鸡起舞，但这样壮美的山间日出还是头一次认真的看。此后虽前路艰难，但我们以后一定要常这样携手看日出好不好？”可能是骤然发声，我的声音有些紧。
“好，我虽爱睡懒觉，但是只要你来找我，我一定来赴这日出之约。”他回握着我的手，看我的眼里一片水光。初生的朝阳，在晟睿眼里投下万丈霞光，晃晕了我的眼。
杜丰年他们三个来的稍晚，我和晟睿走过来和他们说话，韩亭还是那副老样子，活像夜行而出的僵尸日出没来得及爬回坟里。崔旌居然带了几个肉包子，坐在凤阳亭虚让了一圈就开始啃包子。晟睿又走回了刚才站的地方，唉！一定是崔旌的包子肉香搅了这山林草木幽情之气，败了我们伊少爷的雅兴。我无奈只得道“崔旌，你快吃，吃完我们好说正事。”
崔旌边吃边含混的说，“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尺牍，崔少爷吃饱了，剩下的包子赏你了。”
“哎，我还没吃完呢”崔旌看了看我耐心告罄，又委屈接着说“好像也吃的差不多了。”
尺牍过来拿了包子就走出凉亭远处，去找另外几个小厮了。
“家父告诫我，君子要持中守恒，说青州乱不了。我觉得父亲说的有道理。”
“不是我怀疑你们沈家实力，只是那方瑞做郡丞，真有天灾，百姓吃苦是免不了啦。”韩亭这话配上他惯常的一脸菜色，真是忧国忧民的典范。
“我可以多调配一些药材过去备着，各位有心的话，可以调些大夫过去救死扶伤，混着那些江湖人士，也不会太扎眼。此外我们尽量少动，粮食更是大忌。”
他们思索了片刻后就同意了我的建议。杜丰年想了想又补充说“韩亭，你还是盯紧了那批江湖朋友，也好少生横枝。你们选好的大夫给我，我安排他们名正言顺的去到下汀郡。崔旌，你既然要一起去青州，旻安的药材到了下汀郡，你就看着吧，别出了差错。”
“你让我去看堆儿！我是要去青州，不是要去下汀郡”崔旌一脸不情愿
“你要是愿意去当个丘八也不错，不过听说新入行伍夜岗粗活，白天还要正常操练。当然了，你从不是个怕吃苦的人，只是镇南将军府听说你要从军，不知作何感想”
崔旌之母萧氏与镇南将军家顾氏世代交好，崔旌父亲早亡。萧家心疼女儿，接回家中生活。镇南将军年少倾慕崔旌之母，见此情景赶紧说媒下聘娶为侧妻。崔母日日担忧儿子孤苦，镇南将军就把他接到将军府成为了将军府的小少爷。将军发妻顾柳氏，虽有大家主母容人之量，但是涉及子女，却是从不许崔旌沾染军中的。
崔旌从来没心没肺，我原不想对他说重话，可是他昨天说要去青州，晟睿就已经上心了。我这话也许有些伤他，但趁春风未至，春雪未融，就此打住为好。
“到哪儿玩儿不是玩儿呢，听说下汀郡鱼虾肥美，我去享享口福。”
崔旌的话音未落，就听远处笑道“你们这是要去哪享口福啊？”
我一看来人居然是皇四子李靖，边上还有皇九子李佑。“我说那小厮看着眼熟，原来真是护国公世子。” 我为他们一一引荐，李靖接着说“今天是要让九弟尝尝我亲手猎的兔肉，相请不如偶遇，你们今天果然是要有口福了。得亏猎犬闻香而来，要不也见不着着这么些青年才俊。等那小厮喂完猎犬包子，咱们一起去猎些野味，就地埋灶，好好享享口福。”
这邀请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我们沈家平时就是再疏离皇亲国戚，眼下也是不能推辞的了。刚入山中，还没等放出猎狗，就听得李靖的护卫来报，说是后面远远发现宫中禁卫便装进山，正往这个方向探路而来，禁卫们动作快，说话就要到了。大家互相看了看，虽是要一起享口福，但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心照不宣，不想宫中知道我们一起出现。于是大家借口捕猎立即就近散开。我看着杜丰年拉着晟睿向东疾行而去，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身边的人抽了一下马鞭，一起朝西而行。我回头一看，刚才抽马的居然是九皇子李佑，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更糟心的是他还选了一条最好走的路，这样下去早晚暴露。无奈我只得叫大家停下，我和李佑先行，尺牍和李佑的护卫去藏马，这回真是踏青了，我们俩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密林深处走去。
走了一会儿就听身边李佑“哎呦”一声，一条手腕粗黄红相间的蛇顺草而去，“我可能是踩着它了，它在我小腿咬了我一口。”我此时汗毛都立起来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只能人头落地保我沈家了。
“殿下，我不常出城，不太认得蛇，不知道这蛇是否有毒？”我小心的问道。
“我除了围猎，还是第一次进密林，我就更不知道了。不过都说越是颜色艳丽的东西，越是有毒，这蛇十有八九是有毒。唉！我的小腿已经开始麻了。”
“殿下，别无他法，只有先放血挤出蛇毒了。”
我扶他坐在一块大石上，掏出我随身携带的百清丸，先给他吃了两粒，然后从衣袍下摆撕下一条布，扎在他的大腿处，撩起他的裤腿，这蛇毒很烈，只这一会儿工夫，就肿的很严重了。我掏出匕首，划开他的伤口，双手用力挤压，冒出的血都是黑色的，挤几下就不出血了，我就从他大腿开始用力往下顺，我不放心，又用匕首划了个小口，再接着挤蛇毒，如此这样折腾了一盏茶的时间，出来的血都是鲜红色的了，才停下手，松开了扎腿的布条。我抬头问他“殿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只见他蹙着眉，目光停留在我手里的匕首上。
“现在好多了，不那么麻了，已经感觉到疼了。”听他这么一说，我长出了一口气。“沈墨，这匕首看着有些眼熟呢？哦，我想起来了，是父皇之前赐的，你我一人一把，没想到今日竟然救了我一命。”
“回殿下，正是那把匕首。臣刚才也是情急之下所为，也不知道管不管用。殿下还是再吃两粒吧，这药叫百清丸，说是能解酒解毒降噪去火的，也不知道是否对症，但臣身上只有这个了，先将就用吧。”
他又吃了两颗，我还是不放心，把剩下的四粒用嘴嚼碎，敷在了他的伤口上。然后撕下衣袍给他包扎起来。等我忙完再抬头，见他脑门已渗出一层汗，想来是疼的厉害。
“殿下，您再稍微忍耐一下，等到尺牍和您的侍卫找过来，我们就下山去，速速回京赶紧给您瞧瞧伤。”
“此时下山做什么，等蒙治他俩找过来，咱们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傍晚再下山吧。”
“等会儿还是下山吧，不能拿殿下的生命冒险啊。我们小心些，不一定就会被碰到。”
“哪就那么短命了，再说你处理的不挺好的吗，你这药也不错，我看挺管用。只是这好像不是一般的醒酒清神之物，以前没太注意过。”
“宫里一般不用这个的，这个是南垚的土方子。”
我一边忧心他的腿伤，一边陪他东拉西扯，过了约一炷香，尺牍他们终于找过来了。我们按照李佑的吩咐，找了个干燥的山洞，到山洞坐下休息的时候，我看他脸色有些红晕，试探的问他“殿下是不是有些发热？”
“有点儿，我觉得有点儿冷”
我又吩咐尺牍去拾些干柴，在山洞里生起了火堆。虽然是端午又生了火，可山洞里本就寒凉，再加上他有些发热，此刻他竟有些轻抖了。我把外袍脱下披在了他的身上，夏天的衣服本就轻薄，只好让尺牍他俩也把外袍给他，也顾不得规矩了。
“殿下，山洞里寒凉，不能躺下，您靠着臣休息会儿吧。”
他依言安静的靠在我的身边，一会儿就闭上双眼好像睡着了。我感觉到他还是冷的有些抖，索性环住了他，让他靠在我的怀里，给他多一点儿热量。大概两个时辰之后，他开始发汗了，我见他出汗很凶，就叫醒他让他的侍卫喂了他一些水。他喝完水，略动了动，就又在我怀里昏昏睡去。他睡的倒是安稳，我悬着的心却一刻也不能放下。一会儿想他身体会不会有碍，一会儿又想他要是伤的严重，怎样带他下山救命，怎样善后。一时又想晟睿，也不知道他此刻怎么样了，会不会遇到危险。后来静下来想到，他和杜丰年一起，小心些总不会被碰到。就算被碰到了，他们两个相约踏青本就是寻常之事，哪需像我们这样逃命般狼狈。
唉，这个九殿下，拽谁不好，为啥偏偏拽上我。和四殿下踏踏青，烤烤兔子多好，就算他们是没按照仪制出行，可是兄弟俩出来玩儿也没什么大错，何必像现在这样。
这九殿下，第一次见他，虽然和他一同救驾获赏，但是后来圣上的怀疑和警告也是真的。这第二次见他，又是这副光景，看来我们八字不合，五行相冲，以后还是尽量不要见面的好。被火烤的暖烘烘的，再加上起的早，后来我也打起了瞌睡，竟也迷糊过去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未时初刻，摸了摸他的额头，烧已经下去了，这下我的心终于放下了。
许是我探他额头的缘故，他也醒了过来。他睁着双眼懵懵懂懂地看着我，褐色的眼珠像两汪清泓，柔亮深静，人畜无害。很快他就恢复了清明，坐直了身子，他这一动我才发现，我的左侧身子已经麻了，此时一动血液开始流动，针扎的感觉在左侧身体蔓延开来。我深吸了一口气，“殿下，你身体无碍了吧？”“你没事吧？”我们俩同时开口
“我竟睡了这么久，咱们稍坐一会儿就下山吧”他看了看身上的衣服，一边说一边脱了下来。
“殿下出了好多汗，衣服可能有些湿，一会儿吹风恐怕受风寒，坐火堆边烘烘衣服吧，无碍了咱们再下山。”
人的一生中时常有各样的小插曲，有的是惊喜，有的是惊吓，有的让你开心，有的让你开眼。这些生活的小把戏，当时也未必觉得有趣，过不了几日也就抛在脑后了。只是，不过就几个这样不惹眼的小把戏，就改变了人生的轨迹还使人不自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6章 端午踏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