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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   裴良山出了茶楼,又翻身上马,与影子一前一后在街上晃荡。午膳刚过的点,日头渐大,昨夜被雨水打湿的泥土在日照下散发出腥味。

      董知的话,他倒是没往心里去,若是他们诚心要拉拢,自然会开出更丰厚的条件。他背后站着的是谁,更耐人寻味啊。

      现下朝廷各方势力不明,二位皇子明争暗斗的动作不少,傻子才去淌混水。

      “郎君,咱们是回府还是去刑部?”影子打断了裴良山的思绪。

      裴良山沉吟片刻,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找到能咽的下去的茶。他这毛病来的颇为奇怪,前后也不过数十天,难道是舌头出了问题?

      “影子,我这些天有在别处喝茶吗?”裴良山偏头问人。

      影子仔细回想了片刻,“除了在家里和刑部,就是......”,他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试探问道:“郎君在云来馆喝茶了吗?”

      裴良山笑了笑,“你胆肥了,还敢提这事。”
      影子立马做出闭口的动作,眼角的笑却藏不住。

      突然,裴良山像是想起了什么,豁然开朗,“走,去清白楼。”

      说话间已经蹿出去十几米,影子愣了一下,跟在后头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清白楼中午的时候向来是没什么生意的,跑堂的小厮脖子上担着一条雪白的巾子,蹲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看着地上的蚂蚁。

      气势汹汹地马蹄声声吓了他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回过神来发现是穿着官服的裴大人,还以为是来办案的,招呼声都打着颤:“裴......裴大人”

      裴良山翻身下马,马鞭拍了拍小厮的肩膀,笑道:“给他喂点草料,多谢你。”

      小厮连声应下,揪着两匹马往后院去。

      这是影子第一回踏进清白楼,除了干净简洁,他想不出其他的形容词。在长安,这也就是个普通标准啊,真是搞不懂郎君的心思啊。

      李清白闻风而来,才睡下没多久就被双燕叫起来,没睡醒,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感,加上她本来就很瘦,站在那颇有弱柳迎风之势。

      影子在心里默默夸赞了一下郎君的眼光。

      李清白语调轻缓,问道:“裴大人这是才散朝?”

      哇,声音也好听,怪不得郎君的心思都在这啊。影子的内心活动极为丰富,但是面上仍然绷着,冷冰冰的。

      裴良山“嗯”了一声,抬起眼帘看了一眼来人,“我来喝杯茶。”

      李清白面上的笑有一丝尴尬,“裴大人,我这是,酒楼。”
      酒楼两个字像是从牙里咬出来的一样。

      尽管如此,李清白还是当他散朝了口渴,也懒得给自己找麻烦。眼神示意双燕把茶壶拿来,亲自替人倒上一杯,“裴大人幸苦,我方才试过温了,正好入口。”

      影子点头算是道谢,心想这个李娘子脾气好好哦。余光却瞄见自家郎君端坐在那,不为所动。

      他嘴皮子上下一碰,“我要喝煮的茶。”

      影子:......

      裴良山看着李清白微红的眼睛,笑着补充,“你煮的。”

      李清白的起床气蹭的一下就上了头,双燕站在一旁拼命地冲娘子眨眼睛,李清白稳了稳气息,“裴大人,店里实在是有些忙,我这是小本生意,也不容易。”

      裴良山配合地环顾四周,眼神所到之处除了桌椅板凳,空无一人。于是摇摇头,口吻很惋惜:“我这人记性不大好,但是经李娘子的提醒,倒是想起来不少事。影子,结了茶水钱,我们走吧。”

      影子从兜里掏出几块铜板搁在桌上,裴良山左脚都要出大门了。

      李清白眼皮子跳了跳,语调都带着哄人的意思,“裴大人想喝,我就是累点也不算什么。双燕,快领着裴大人去里头包厢。”

      裴良山听了这话,左脚落地在门口绕了个圈,又回到了李清白面前。面上带着得逞的笑,点了点头,“辛苦李娘子了。”

      酒楼的包厢都是供人吃饭用的,自然比不得茶楼精致。一张大圆桌立在屋子中央,跑堂的伙计把桌子撤了,临时设上香案,软席,娘子常用的莲花熏炉。

      点的是檀香,从莲花瓣中升起袅袅轻烟。双燕把煮茶用具准备妥当后便退了出去,影子也是看得懂情况的,守在门外。

      裴良山依靠在身后的凭几上,幽幽檀香萦绕在周身,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李清白把先前的大袖衫换了,换了身月青纱衣,方便动作。推开门时,裴良山警觉地睁开眼睛,直冲她来,李清白这才注意到他这身官服穿的忒不规矩,却又平添了几分随性洒脱。

      与人对视间,裴良山伸手指了指面前,示意她开始。

      她轻轻点头,不多废话,在香案旁坐了下来。垂下鸦睫,卷起了月青衣袖,腕上戴着一只翠色镯子,骨骼本就生得纤细,这几日劳心费神,又见宽几分。

      提手的时候,玉镯向后滑了不少,夹着纱衣卡在小臂中段。李清白自觉不妥,腾出手去整理衣袖,将纱衣拽回腕上三分。

      裴良山的目光毫不掩饰,一直落在李清白身上。她皮肤很白,像雪,也像珍珠散发着光泽,自然也发觉了她似乎比看着还要瘦上几分。

      李清白默默承受着目光,不敢抬头。面上的表情可以控制的很好,滴水不漏。可是耳朵渐渐泛起微红,她却不自知。

      先用清水净了手,取帕擦拭干净。点燃炉子,架水等沸。再另起一炉,上置茶笼,焙炙茶饼。待茶饼干燥后,放入白瓷研钵内,捧在胸前捣碎。

      从前女师傅教授时,是用碾轴碾碎,李清白觉得动作颇为不雅,便改了方式,但费力许多。

      炉子里穿出的热气蒸腾,捣茶的“咄咄”声伴随着水泡声,是屋内唯一的声响。她的额头冒出细腻的汗,呼吸声也渐渐变喘。

      这个时候她不禁感叹,动作好看有什么用,不如碾的省力。

      碾碎的茶叶有粗有细,李清白将茶粉倒入银制方形茶罗子中,前后轻轻晃动,细如面粉的茶粉便顺着缝隙漏到底下的抽斗中。

      一切妥当后,锅子的边缘,泡连珠的往上冒,这时还不行,要等到水波翻腾,时机才最佳。

      李清白得了些许喘息的时间,翻了左右的袖子都没找到丝帕。想着应该是换衣服的时候没有带着,想拭汗的念头就此作罢。

      眼前多了一张墨色的绸帕,捏着它的手骨节分明,如果没有食指上没有一道粉红色的疤痕,这双手可以说是完美了。

      绯色的袖子就在眼前,李清白一怔,这时才抬起眼看人。

      裴良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了香案的另一头,与她面对而坐,距离不过半臂。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实际上也没动多少,只是寻个心理安慰。

      裴良山的手没有收回,李清白看了看帕子,又看看人,目光也仅仅只敢放在他没有扣好的衣服那,摇摇头。

      “拿着吧,我怕你汗滴到我的茶里。”裴良山漫不经心道。

      “你——”李清白被他噎到,果然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伸手夺下帕子,轻轻在额头,鼻尖点了点。

      长安男子颇爱熏香,随身之物无一幸免,这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只是有的时候香味有点冲。

      裴良山的帕子却意外干净,放在鼻尖也只有淡淡地木香,还挺好闻的。

      李清白紧张地看向裴良山,生怕他再说出什么令人尴尬的话。

      裴良山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指了指水,“沸了”。

      李清白将帕子收下,想着自己十分辛苦,拿个帕子也是理所应当的,更谈不上还不还。

      茶沫放入黑釉瓷盏中,一手注之以沸水,另一手以筅击拂。此时最考验点茶人的手艺,点水时不能破坏茶面,另一手的击打力度要均匀,有轻重缓急。

      裴良山神色变的奇怪,坐直了身子看她点茶。这样的点茶功夫,不是一个酒楼老板娘该有的。

      慢慢地有白乳浮盏面,如雪似乳。李清白旋转茶筅,直至不见水痕。

      成了。

      将茶汤分盛入盏,一勺一盏,墨底衬着茶面鲜白,李清白双手奉上给人。

      裴良山接过茶盏,闻起来香味清新淡雅,入口香甜润滑,最后却在嗓子眼冒出苦味来。

      裴良山看着茶碗,眼中的惊喜藏不住,果然是这里的茶。

      李清白对自己点茶的手艺还是很有信心的,只是这两年懒的厉害,怕是有退步。

      此时她远山微敛,明眸含笑,只等着裴良山的点评。

      裴良山一碗喝尽,手里把玩着茶盏,舒坦地眯起眼睛,“李娘子,真是妙人啊。背后的秘密也不少,不知道还能挖出多少。”

      “我今天意思,便是希望裴大人不要再挖了。”李清白口吻冷淡,也不同他拐弯抹角,“往后也不要插手。”

      她话里夹枪带棒,卸下以往的温顺柔和,在裴良山看来,更顺眼了许多,“如李娘子所愿,只是千万别犯在我手上,我这人不大会怜香惜玉。”

      李清白见二人把话说开,心里的石头也搁下了,微笑着又替人添了一盏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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