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宁番外》左边的神

9、祭红尘5

　　允诺回到别院时，重生已经梳洗完毕，坐在窗口发呆。
　　“红菱。”允诺笑着走近他，重生却皱起了眉头：“王爷，小人是林重生。”
　　允诺不与他争辩，拖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细细看他的脸。这么多年未见，红菱已经和记忆里的那个美丽少年完全不同了，眉眼间硬硬的多了隐忍。允诺忍不住拉住他的手：“这些年，你必然吃了不少苦。红菱……以后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王爷请自重。”重生收回自己的手，冷冰冰的声音掩饰不了他的困窘。允诺目光里闪过一丝阴霾，有些伤痛，谁都不能掩藏。允诺和重生都不能。

　　昨夜，重生似乎梦到了前世。梦见那个巧兮倩兮的少年，梦见前世的悲欢。重生努力想回忆起自己究竟是怎么到了云南的。
　　那年的秋阳下，他只是低低地说了声往前，结果就到了西南方的云南。他知道这个荒蛮但美好的地方有个人是真心喜欢着自己的。那个人问他要不要和他一起离开时眼里真诚的光彩，再也没有其他人能给他了。
　　只是，迷惑是一瞬间的。
　　他还是义无反顾地扑向了火。重生记得，那个少年叫做红菱，顶替了一个已经死去了的少年的名字而活下来的人。
　　以后你就是叶红菱了。那个一身富贵的人，笑起来很好看，骨子里却是疯狂的。
　　我就是夜红菱。重生猛地一惊，从梦里醒来。
　　原以为能忘记前尘往事，真的重生一次。却不料，还是陷在了往日之中。
　　四年前，从云南平遥城来到大理。这个遍地茶花的美好城市里，有着重生关于前世的些许记忆。那时候，他每时每刻都恐惧着将被揭发的往日，却又享受着这恐惧。他小心翼翼地从后门进入信王府，他在戏台后面小心张望，期待看见那个人的脸，看看那个曾经能给他的前世以救赎的男子。可是，只有他匆匆的背影，又沉寂又悲哀。
　　重生想自己的前世究竟是个多可恶的人，是否伤人无度，最后连自己也遍体鳞伤了。有时候他照镜子看见自己额头上的伤疤，就想起那些惨淡的大半年时光。重生突然问自己，若是当日自己说往前走，却没有到云南，自己是不是就真的能重生了？
　　其实，那时候你是想死的。
　　重生对着镜子里的人微笑。宝笙突然跳进了他的房间：“爹爹，爹爹。”宝笙高高兴兴地叫着。重生就对着镜子说，当初，你是为了这孩子才活下来了。这个孩子，就是你来生唯一的希望。
　　自欺欺人呢！重生转身出门，镜子里的那个人就笑起来，喃喃自语。

　　两个人就默默地对视，空气也凝固了一般。
　　允诺知道有些东西不同了。十年，一切都改变了，花开花谢无以计数。
　　允诺记得自己离开希贵妃房间时，她脸上怪异的笑容。允诺知道，面对重生的可能是重重杀机，可是他能保护他，或者是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他，哪怕丧了自己的命，也要他活下去。

　　允诺拉着重生去最偏僻的后院，一座孤坟和满院的茶花，如火如荼。重生看见墓碑上的名字：夜红菱之墓。字字见血。
　　允诺站在目前，目光凄凉。从京城到云南的2个月里，除了宝笙的哭声，重生能听到的就是宋庭的自言自语。宋庭说起当日信王跪在朝阳宫前，说起他离开京城时的回眸里，竟含着泪。“世人都说信王舍不了皇位，可又有谁能知道他那一刻的绝望？”宋庭言语凄然，旁观者总看得更透彻些。
　　宋庭在平遥止步，目送重生离去，突然又大声叫住他：“你去找他吧，他定然一刻不曾忘你。”重生没有回头，他想，他的前世死了，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叫林重生的行尸走肉。只是每走一步脚底下都会疼，这是他的土地，与他一般善良。重生觉得自己是不配踩上这土地的。

　　可是现在，允诺用满院子鲜红的茶花来祭奠一个背叛了他的人，他拉着他的手，即便目光凄凉，却还是不肯松开一点点。这个男人，究竟用了怎样的一颗心去爱那个本该死去的人的呢？
　　“我为你立了冢，可是你还活着。红菱，你可知我听到你声音时的狂喜？这一生，你不能分一点点爱，哪怕是怜悯给我么？”允诺直直看着重生的双眼，如十多年前那次一样，屏住了呼吸等他的答案。
　　可是他眼前的这个人，目光冰冷，一字字回答：“不,能。”
　　现在，他连一点点欺骗也不愿意施舍了。允诺突然狂笑起来，疯狂而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