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宁番外》左边的神

10、祭红尘6

　　重生突然觉得很痛很痛，可是却又很快乐。
　　背后是潮湿阴冷的泥土，嘴里弥漫着淡淡的腥气，茶花的香气有些熏人。重生看不清楚眼前的这张脸，究竟是绝望还是疯狂。唇间的摩擦，舌尖的追逐，齿间的啮咬……一切都很遥远，重生几乎是带着笑容看着这场疯狂。他记得多年前漫漫黄沙里，他的前世如花般恣意绽放的那一刻。那时候，他不为人知地爱着一个将毁灭他的人，从看见他一口口喝下辛辣的酒开始，他就一点点沦陷在那个人空洞的眼神里。
　　可是，他的前世从头至尾都没有得到那个人的一点点怜悯。
　　那么现在呢？到了今生，他又与另一个人如此纠缠。重生突然想，这大概就是他所企盼的。害怕被揭露的同时，又隐隐期待了往日点滴的重现 。是的，一切都是借口。往前走是借口，宝笙是借口，重生也是借口。
　　身体的姿势看起来屈辱，可是灵魂却是居高临下的。秋风里裸露的身体有些冰冷僵硬，可是碰到允诺火热的身体，一下子就平和了下来。人的身体都是兽性的，相互取暖是习惯。重生突然想起久远之前的吻，既轻柔又狂野。允诺给了他太多东西，而那个叫夜红菱的少年除了背叛，什么都不能给。
　　现在，我是在偿还？重生沉重地想到。可是，身体却是诚实的，夜红菱坟冢前貌似强迫的野合，居然是带着快感的。他们都听得到对方的呼吸，饥渴而又恐惧。身体里有液体汩汩流淌，湮红了土地，不知来年的茶花，会不会更红艳。
　　时间就此停止，那么他们就能永永远远在一起了。身体和身体的契合，比灵魂的契合要简单得多。
　　这样，才是对的吧？只想着这一刻就好。重生最后疲惫地想。
　　有双温柔的手抚过他的眉眼，他听到允诺悲哀的声音：红菱，红菱，你不要哭，红菱……
　　奇怪？谁哭了？
　　重生有些不明白，他想睁开眼睛告诉允诺，没有人会哭，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在这时候哭的。可是，他很累，沉沉入睡。

　　多年前那朵花，只为一个人开放。但是守候了长长的寂寞，却将最艳丽的瞬间给了另外的人。
　　以后，你再也不能来侵扰我了。重生笑着对红菱说。红菱却默不作声，有些怜悯地看着重生。

　　三天后。
　　小七带着宝笙来见重生。宝笙问重生什么时候回家，重生笑着说：很快就回家了。可是小七却看见重生眼里的不确定。小七跟了重生七年，还未见过他如此无助的目光。小七看看守在别院外的侍卫，心里盘算重生大概遇到了什么难缠的麻烦，可是重生不说，他也不问。小七是忠心耿耿的。
　　重生问戏班子里的事情，小七说最近都停演了，莲安也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他老是让人不省心。”重生笑笑，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把钥匙交给小七，“我床头那个上锁的箱子里有些银两，你拿去分给大家，就说……就说菱熙班都靠了大家……”“班主……”小七一惊，重生竟要解散戏班？究竟是什么事情要闹到如此地步？可重生却心平气和地打断他的话：“你带着宝笙先回平遥。小七，我把宝笙交给你了……”
　　临走时，重生拉过宝笙，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脸，然后笑着说：“宝而要听七叔的话，过两天爹爹待你去宝月楼吃水晶蒸饺……”宝笙高高兴兴地应了，重生却忍不住掉了滴泪，忙转过头擦去，却看见窗外允诺隐约的脸。

　　“那孩子是八王的儿子吧？”允诺伸出手，重生却转过头。允诺的手就这么悬空着，触摸不到眼前的人，或者是从未触摸到过，他笑着看了看自己苍白的手指。三天前，这双手触摸到了真实的重生，可灵魂却越远。
　　“上天最后还是仁慈的，我们都还活着。”允诺的声音有些空旷，“我知道你想忘记往日，可是，有些事情是忘不了的，我跟你都一样。红菱也好，重生也好，我这一生遇到了你，毁灭也好，永生也好，我一生都不会放过你。”允诺也是皇族的人，看起来是温柔的，骨子里也有自己的固执和偏激。重生转过头，看着允诺无声而笑。
　　“现在你已经得到了我，可一生一世于我只不过是行尸走肉的残生而已。这，你也要？”
　　重生的笑容残忍之极，允诺似乎看见了十年前那个残忍的夜红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