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宁番外》左边的神

11、祭红尘7

　　希太妃召见重生的那天是个阴郁的日子。才下午，偏堂里就点了灯，可是重生还是看不清楚端坐在前面的希太妃。
　　“信王爷向来是不喜欢听戏的，这会子突然转了性子……”希太妃不紧不慢地喝口茶，“听说林老板的戏，比你班子里的台柱还要好？本宫倒是有些不信……正巧，前几天段家老三把莲安给请了来，本宫也正好饱饱耳福。”
　　重生跪在冷硬的地板上，听着希太妃冷郁的声音，不觉背后一阵阵发凉。无论允诺允下了什么诺言，这个女人却能颠覆一切。重生原本就清清楚楚地知道，可是，莲安呢？莲安也要牵扯进来不可？
　　“太妃千岁，小人学浅，断不敢在太妃面前露拙。”重生重重磕了个头，言语间惶然。
　　“林老板过谦了。”希太妃阴蛰地笑了笑。
　　这时，身后有人跪了下去，重生知道是莲安。四年前，重生第一次见到莲安时，就看见这个轻浮的少年眼里的某些光彩咄咄逼人，似曾相识。这个世界总是过于狭窄。

　　希太妃点了一出《美人计》，本该是龙凤呈祥的剧目，刘备最终也抱得美人归，只是这时候要唱，却怎么显出些凄凉的味道来？
　　重生和莲安在后台换衣服，隔着屏风，重生问莲安：“你这些天是在段府么？”“你怎么知道？”莲安微微一惊。重生叹口气，幽幽道：“段府那种地方，门第森严，你好自为之吧。”莲安半晌没有出声，临出门时惨淡一笑：“要担心的人是你自己吧？”重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自己和莲安都是身不由己的。因为不满足，所以才重新回到漩涡之中，杀身之祸就在眼前，却还是不能逃跑呢。
　　锣鼓声刚起，院子外面却一片喧哗。“信王回府。”侍卫的声音还未落，允诺就已经出现在偏院里，他的目光从重生身上移到希太妃身上，他沉声道：“林老板身体尚未痊愈，恐怕会扰了母妃的兴致。若是母妃想听戏了，改天儿子把菱熙班一起请来。”
　　重生知道允诺应该在去骆城的路上，可他却中途回来了。他曾问他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可重生却拒绝了。允诺的眼神太过温柔，在冰冷的东西也会在这样的温柔中溶化。重生有些害怕了。
　　希太妃冷冷地站起来，走到允诺面前，伸手擦擦他额头上的汗水：“怎么赶得这么急？你那些奴才是怎么照顾你的？”她看了看允诺旁边，似乎要把那个去告密的人找出来。她离开偏院后，允诺立即走到重生面前：“没事吧？”重生摇了摇头：“只是多跪了会儿，会有什么事？”
　　允诺拉起重生的手，冷冷看了眼莲安：“回去转告你家主子，有些事情最好不要自作聪明，否则会连朋友都做不成的。”莲安脸色有些苍白，诺诺地退了下去。
　　“一切都是你们主子的事情，怎么受训的却都是奴才呢？”重生笑了笑，抽回自己的手，“王爷若是为了奴才半道折回，岂不是奴才天大的罪孽？”
　　允诺看着重生冷冰冰的眉角，忍不住叹口气：“你还是随我一起去骆城吧？”重生缓缓摇头：“王爷若真担心小人安危，不如让小人离开王府。”“现在王府才是安全的，离了府，我就保护不了你了。”允诺似乎似乎藏着很大的忧虑，重生知道那与自己相关，可是，那些都是自找的。“我宁可死在府外。”他笑一笑，眉眼间有些妖冶的气息蔓延开来。
　　允诺还是去了骆城，那是他的职责。段四小姐应希太妃之邀，来府里小住。段十三少带着莲安也住了进来。十三少和莲安之间纠葛了2、3年，重生一直觉得这个人表面上豁达开朗，却将阴郁的本性藏得很深。

　　段家兄妹逛王府，到了最偏的那个园子，铁门紧锁。依依忍不住好奇，问总管朱振这园子为什么关着。朱振边说这是王府的禁地，十年来，府里还没人进去过。十三少挑了挑眉：“难道这园子里还有什么宝贝不成？朱总管，找人打开来看看吧！”
　　朱振面露难色，十三少冷冷一笑：“怎么，朱总管很为难么？”
　　“王爷定的规矩，不如等王爷回来再请旨，十三少不要为难了下人。”重生闲闲地出现在他们面前，风情云淡地笑着。十三少看见重生，冷笑道：“林老板的身体痊愈了么？听说王爷照料地很悉心。”“那是王爷的恩典。不骚扰各位主子的雅兴了。”重生不卑不亢地退了去，眼角却瞥见莲安担忧的脸色。

　　那天半夜，天一下子转阴，有暴雨的气息。重生突然被人推醒，原来是莲安。
　　“重生，你快走，你快走。”他将挂在床头的衣服扔给重生。重生有些不解：“莲安，怎么了？半夜三更的。”莲安看了看窗外：“你快走，王妃跟十三少不会放过你的，王爷回来之前，他们一定会除掉你的。”重生忍不住笑了起来：“莲安，你以为我现在逃走了，就能活命？”“去找王爷，这世上只剩下他能保护你了。重生，你对每个人都好，可是惟独不对自己好。你大概在惩罚你自己，可是，这么多年来，也够了吧？”
　　重生心里一惊，原来莲安全部看在眼里呢。也许，他时不时惹些事端出来，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分分心而已。可是，可是要如何对自己好呢？心里其实是死灰了，活下去是需要借口的。听起来就是残忍的余生。不论夜红菱还是林重生，他们都是不甘心的。
　　“走吧。”莲安推了推还在发呆的重生。重生便套上了外套，走到门口，他回头对莲安道：“一起走吧！”莲安却摇头：“你一个人走吧，我，那里也去不了。”
　　重生下了下狠心，扭头而去。

　　打开那间偏院沉重的铁锁，重生早为自己留好了后路。这偏院是府里的禁地，却不是他的禁地，出了那道门就自由了。重生想自己应该先去平遥接宝笙，然后继续往前走。至于会到哪里，那就不是他能预测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