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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解铃未必系铃人 ...
拂晓时分,崇庆寺的古石灯幢里,仅剩一星余烬。
苏韧俯首案前,佛堂的诵经声时断时续,令他昏昏欲眠。他走到面盆架边,正想用冷水洗一洗脸,忽然闻得马嘶。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唤道:“苏大人!”
苏韧一辨,仿佛江鲁。他不禁惊喜道:“江鲁?那么快从帝京回转?我家里人安否?”
“是!禀大人:朝廷欣闻溧水平叛,令小的护送大人家眷前来团聚。”
苏韧大喜过望,双手微颤:“他们……他们在哪里?”
说话间,只见微光中,谭香牵着苏密从门前缓缓走过,一边走,一边笑着说什么。
晨风吹起她的鬓发,和从前并未两样。
苏韧想要发声唤她,却发觉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女孩,居然是苏甜。
苏甜总是那样:每到一个陌生地方,便会小步走路,四处张望。
苏韧踉跄,急急叫她:“甜儿?”
可孩子漠然望向他,如不见他一般,跟着母亲弟弟走开了。
连我也不认得了?苏韧惊讶疑惑间,低下了头,只见那盛满清水的黄铜面盆里,清晰倒影出一个年轻男人的面孔。
但那张脸,却不是苏韧自己。
苏韧惊骇至极,浑身汗出,他“啊”地大喊一声,才发现自己还伏在书案之上。
是梦。仅仅是梦!
他长出口气,不顾案上只有凉茶,一口气喝完。他想记起来:那张脸到底是谁?可梦毕竟是梦,已被阳光驱散了。
苏韧望了一眼铜盆,胸臆中隐隐不快。
此时,他再听得外头的马啼与脚步声,一声声真切得很。但他只坐直了身体,安静得望向门口。
原是从南京回来的江齐。江齐汗流浃背,正待看口。可他端详了苏韧的脸色,退后一步,行礼道:“小的给大人请安。”
苏韧幽幽问:“见过倪阁老了?”
“是。”江齐说:“小的蒙阁老亲自接见,上呈了大人的书信。阁老看了,嘻嘻哈哈,不是,”江齐轻打了自己一下嘴巴:“阁老含笑诙谐,赏给小的点心,又赏了钱,就命小的出来。然后,管家和小的说:阁老已然知道了。只是阁老素来苦夏,今夏尤甚。他年迈体衰,不宜出游。因此,阁老会在南京遥祝阅兵成功。几天之内,他还会让小价给大人和倪领军送上慰问之礼。”
苏韧暗地失望,轻笑道:“是啊,阁老年纪太大。况南京之夏确实猛于虎!方川那里是怎么说?”
江齐迈进一步:“方师爷连夜查询,写了此信交予小的。还有这个……”
苏韧定睛,除了书信,还有一只皮囊。
他展信细读完毕,随手放在残烛上烧了。他再检索皮囊,心赞道:方川办事果然得力。
此时此刻,所有沿岸州县地方官在南京的亲戚,不论老小都已经被应天府软禁。所有他们存在南京各大票号里的银子,已不能动了。
方川还连夜查询府衙内的案卷,把沿岸地方官的履历均附在囊中。他又亲自出马,四处讯问,将所知的情况记录都放入了囊中。
按照苏韧的判断:溧水城闹得沸反盈天,别处却不声不响。本是声东击西,隐藏对方真正的巢穴。
而这一步中,没有当地官员的通融完全做不到。游大春这帮人不成气候,朝廷命官岂肯甘心听命他们。由此判断,目前匪首亦未现真身。
以南京城之繁华,假使附近的官员弄了大笔赃款,必定会在南京留下痕迹:或置地买宅,或存款生息,或从秦淮佳丽地买个女孩儿……他翻看着记录,笑问江齐:“府里范公子呢?”
“范公子定要同来。小的因为大人有所吩咐,未加阻拦。他年纪小行囊重,落在了小的后头。”
苏韧已平复了情绪,开颜道:“辛苦了,你且去歇息吧。”
江齐闻声而退。到了门口,他警觉环顾,风过丛竹而已。
苏韧半闭眼睛,手指轻扣着案面,心想:倪大同昨日头风,今天苦夏,均是置身事外的态度。但送上礼物,他是有默许的意思在了……“刘备招亲,轰动南徐”,假戏嘛是可以真唱的……
苏韧盘算间,察觉个人影进了屋子,他抬眼,正是小飞。
小飞道:“算是侥幸,人我找到了。东西备齐了,可这儿的锦衣卫是倪彪的人……”
苏韧笑了笑:“不妨。倪彪当年见过宝翔,此事瞒不过他。我以后自己和他说。你在这和我吃早点,此庙里素菜包子味美。”
小飞用袖子擦了擦汗:“我吃不下去。”
苏韧叹息,拽了他坐在自己刚才的位子上,说:“游戏人间,哪能和自己较真?明天有心死,今天饭也得吃!”
二人用了早饭。小飞骑马,苏韧穿了便服,由几个亲信差役抬着便轿,去了慈悲寺北面山中。
山谷中遍植茶树,满目翠绿,扑鼻清馨。
茶农为卖茶,还设了凉棚,让来往行人歇脚试喝。小飞道:“这个人此刻就在凉棚里。”
苏韧摆手,自己先迈步走进茶棚。
里头有个大个子的后生,坦着肚皮,高卧在一张藤床上,挥舞着把大蒲扇,正在哼哼哇哇地唱戏。
见苏韧进来,模样又体面。那人懒懒起身:“公子吃茶?”
后生倒茶时,苏韧上下打量他,那后生身材高大,高鼻剑眉,只是脸皮微黄,显得油亮亮的。虽他与宝翔没有十分相似,粗略看去,也是有好几分了。
那后生不自在:“我脸上有开花么?公子,俺家正经茶人,莫要嘲戏。”
苏韧答:“误会。我不嘲戏,倒有很正经的事。有位大人物要寻个替身。方圆几里我们走遍了,单你形神有相似之处。因此劳动你跟我们走一遭。”
那后生头摇得拨浪鼓似的:“不成不成,我山里野人,装个大萝卜可以,装大人物哪能不露馅?公子这玩笑开得忒大咧!”
小飞和其他几个衙役跟着进来,那人见了小飞:“你?怎么又来了……”
苏韧努嘴,几个衙役把那人堵住。小飞从包袱里抖出件三瓜龙袍,不由分说往那人身上一批,那人疾叫:“你们到底什么人?天,我不想造反啊!你们不知溧水贼人已降,知府苏大人都进城了么?”
苏韧拿出块玉板:“我便是应天知府苏韧。你只需奉命行事,应天府便包你这三年的茶,另保举你寄名锦衣卫。如若不然……你明白的。”
那后生挣扎无用,跪下道:“小的不是不肯奉命,只是真得装不来贵人啊。”
苏韧抿口茶:“装贵人不难。你只需记得两点:一要胆子大,二要厚脸皮。身居高位,你少说话。其余这位小兄弟会教你。”
那后生如坠云雾,两只眼睛直直望天。
苏韧看吓他吓得狠了,才安慰他道:“当个替身而已,并不是当替死鬼。你在茶场虽安稳却无机遇。此事到老了说与人听,何尝不是一段传奇?你且去城内安顿,还有几天可以预备。”
苏韧从茶场回来,去了一趟废墟,徘徊许久,方才回到慈悲寺中。
素日安静的寺中人声鼎沸,卸物的,吆喝的,端菜的,几十个仆役来回穿梭,回廊里和尚们驻足观望。
苏韧看这架势,知是范青领着府内那班仆役来了。范青远远向他招手,笑呵呵一口气跑到他跟前。
苏韧说:“你们一来便忙,可不现了个‘劳碌’二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龙宫聚会呢。菩萨面前我也叨扰得罪了,赶明儿一定要再布施些。”
范青笑道:“我已布施过了。和尚们很欢喜。”
苏韧笑道:“那好。毕竟他们伽蓝内人,还得经营俗务。阅兵日尚有几天,等你布置完了,可去何太医那边帮忙赈济难民。”
范青想了想:“也好。”
苏韧同着范青一起吃些时鲜,说些破城前后的故事。
他冷眼旁观庭中仆役,果然夹杂几个动作爽利的生面孔。
他本来就知道,范青跟着他微行江南,其实少不了他老爹的东厂在暗中保护。让范青进溧水,等于让东厂的眼线加入城中。
其实呢,这水本来就混,现在自己索性搅得更混些,将来上边倒不好太追究哪一方的责任了。
这天苏韧还剩一场重头戏,马虎不得。因此他小憩片刻,换上了官服。
随着范青来到,他屋里多出来一面大镜子,可以照见全身。
范青一手拿着盘吃剩的肉,一手在撸着庙里的猫,回头说:“苏大哥,你清减了不少。”
苏韧心想:连日忙碌,该瘦了一些。在京城的苏密夏天常闹肚子,不知今年怎么样了……
这时,门外江齐提醒道:“大人,该出发了。”
到今天,沿湖的父母官们奉命而来,已凑齐了,汇在城中的一座道观中。
因溧水距离茅山不远,道教香火颇盛。内外有好几座道观,属“玄通观”最整齐。
县衙连文庙损毁严重,苏韧便安排官员们入住此道观,并派兵丁加以守护。玄通观早被围得如铁桶一般,连只狗都溜不出来。
苏韧之前以为万岁祈福的名义,给观里捐了些银两。但他本人还是头回进入玄通观内部。溧水县那个风烛残年的老县丞,自告奋勇来为他效劳。
苏韧没有拒绝,由老人蹒跚着步子领路,讲些观里的典故。玄通观里道士不多,如今为腾出房屋,除了观主持盈道长,俱在藏经阁里打地铺。
县丞介绍说,此观中有名的当属偏殿里五百年前彩塑的八仙群像。持盈道长乖戾,说怕古物让人看坏了,用木栅栏围住偏殿,仅可远观而已。
苏韧对古迹兴致不深,瞥了眼往后走,绕到了殿后持盈道长的居室门外。
其实三清殿内官员们已集齐了。苏韧却是来早了点,还得等待倪彪。
老县丞吞吞吐吐说:“大人……持盈……那道长性情古怪……常一言不发。遇投机者……如之前那个于……于县令,他又不眠不休……尽情长谈。大人大量……还望……对他包涵。”
苏韧点头。老县丞推门,斗室之中,窗明几净,有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正在写书法。县丞躬身:“道长,应天府苏大人在此。”
苏韧拱手,老道士还了一礼。苏韧自寻个墩子坐下,老道士继续专心写字。两人再无二话,室中连走笔沙沙亦清晰可辨。
苏韧本有心事,对方不开口,他倒乐得不说话。老县丞抖抖索索,为苏韧倒了杯茶。
苏韧捧着茶杯,无聊中仰头,发现室中高悬横幅,上书着“不忘初心”四个大字,没有落款。
苏韧心中一震。只因这四个字,正是已故的大和尚圆然的笔迹。
都是出家人……俱在应天府……持盈道长是圆然师傅的故交?也未可知。
可当着别人,苏韧不便提及。他摁下了话头,默不作声。
直到江齐报知倪彪到来,苏韧才往大殿中去。三清像前面并排摆放两把太师椅。众人见礼完毕。苏韧请倪彪在左,自坐了右边。
苏韧俯视了坐在地上蒲团上的官员,朗声说:“各位大人,虽说城开了,可本案几位重犯踪迹全无。钦差极不满意,责令追查。万事收尾难,本官和倪领军已决心捕尽穷寇。尽忠报国的时机便在此时,各位大人会同办理,责无旁贷!”
倪彪补道:“钦差不日即到。苏知府有尚方宝剑,倪阁老坐镇南京。如有人隐瞒推脱,当问罪三族。”
众官员听了,不敢怠慢,纷纷离开蒲团,誓讨逆贼。
苏韧审视他们,不见谁有明显慌乱之色,微扬起唇角道:“为防包庇徇私,此次阅兵后,朝廷决定让各位大人与平级调换属地。名单和属地我们已经定下,稍后公布。你们到了新地方后,务必细查端倪。本官根据结果,向上奏明,朝廷自会论功行赏。”
此言一出,众人变色。有个官员忍不住道:“大人,那下官留在属地的家眷怎么办?”
苏韧和蔼说:“自然新去的官员会善加保护。调换只是一时,对朝廷效忠比儿女情长要紧。待戡乱后,自有团聚之日。”
倪彪添上一句:“不错。各位要尽力查,查得快!”
大多数官员面有难色,如果真让和贼人勾连者去了自己属地,家眷岂不是人质?
然而正如苏韧所料:当官的人都不是自由身。遇此局面,不遵命又能如何?
半个时辰后,苏韧在玄通观门前送别倪彪,月亮已挂中天。
他深吸口气,城中焦味渐散,不让人憋闷了。
轿子走了没多远,忽有人跪在路中,要求禀报。
江齐掀开轿帘,苏韧问:“什么事?”
那人本是这县里的衙役,前些日子逃难去了。可等苏韧进了城,又将他们重拢起来,专令他们四处巡逻,防火防盗。
那人道:“知府大人,小的抓住一只绿毛鸽子!”
此言一出,除了苏韧,众人皆笑。
江齐说:“你个冒失鬼,世上哪有绿毛的鸽子?再说,区区小事值得向知府大人禀报?”
那人不服道:“你们笑什么?我只向大人说。”
苏韧将他唤到轿子旁:“ 你讲。”
那人提着个木笼子,递给苏韧说:“大人,这绿毛鸽是小的今晚上捉到的。它停那片地方,正是咱县衙边上的官舍,从前只有顾捕头常住那。小的知道这绿毛必是人为染色。您瞧,小人发现它身上缚着是什么?”
苏韧一看,果然是只白鸽染了头绿毛。递过来的字条,他一时看不清楚。他悟出:这是只信鸽。染成与众不同的绿色,正为引人注意。
他夸赞道:“亏你细心。来,你随着我。江齐,本官有急事,不及回寺,你速寻间房屋。”
江齐应了一声,县衙役抢说:“大人,前面便是本县丝绸公所。”
江齐瞟了县衙役一眼:“丝绸公所谁不知道?!你不要挡住大人轿子。”
苏韧等人到了公所,将火烛一点,黑漆漆的空房顿时亮了。
苏韧独自展开字条。那是一张薄而韧的上好的纸。字迹笔式跳跃,似曾相识,只比某人的字小了一码。
“大王及苏知府在上,小人已被俘。略惨(此处画了两滴,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滴)。需药丸换我活命。跪求从速付于绿毛(此处“绿毛”二字圈上)鸽兄(画了一只竖着三根毛的大眼胖鸽头)。药在我那旧箱底下石头旁蚌壳里。如二哥来,亦可问他。再找不着,问玄通观老道,他开过方。急,急,急!(三个急字,一个比一个写得大。)”
苏韧倒吸口气。这字条是宝翔写来无疑。“二哥”是谁,恐怕只有自己清楚。可是旧箱子底下石头旁蚌壳里的药,应该不是真有,宝翔哪是这么精细人?
那……是不是一句隐语?旧箱子下的石头蚌壳,虽是西湖旧事,几个人都不曾忘记。宝翔到底想说甚么呢?他又被关在哪里?
他思及此处,对江齐吩咐:“速将玄通观道长请来,本官有事询问。”
江齐答应,刚走了几步。
苏韧追过去道:“不用了!凡事心诚则灵。还是我自己去跑一趟吧!”
(本章完毕。欲知后事,请看下章。)
谢谢大家,
我会努力写的!
因为本文较长。我可能会出现些疏漏和笔误。加之我很难在文档中就看出错误。
所以欢迎大家指正,我自己也会在后面的更新中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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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解铃未必系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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