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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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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曾经被何子渊扔出窗外的戒指,湛蕊的心中就是一痛。
人人都说她冷血无情,她也确实心里只有自己。
但是那枚戒指,是她一心,一意,想给何子渊的。
不是没有爱过的。
只是她这样的人啊,一生过于自私,哪怕是倾尽全力去爱一个人,爱到最后,都是自私的。
不能为人付出任何一丝,生怕自己失却城池,遭人背叛离弃。
可是这样的心,真的就好受吗?
就像她昔日里说的——
我啊,眼光可是很高的。
多少年没有爱过任何人,甚至连欣赏都如此吝啬。
可是爱上你何子渊,是义无反顾的。
可我,偏偏,就是这样自私到了极端的人。
连唯一爱的人,都不能放下戒备,都不能解脱,都不能全力以赴。
最后要为自己留一线,总是要刻意攻击你的优秀,只因我的不安,生怕你的一切,影响到我的自尊。
那样的年轻,那样的美貌,那样的优秀,那样的迷人……
让我如何相信,在多年之后,我还能依旧被你爱着?
那些不安如此的作祟,就如同蠹虫,甚至终于把这一切腐蚀殆尽!
而现在呢?现在她还有什么?
还有最后的自尊吗?
湛蕊看着唐桓,看着那年轻美丽的女孩,看着那女孩闪烁着的眼睛,看着她手中名贵的戒指,就知道那孩子下了血本。
湛蕊厉声道:“够了!”
唐桓说道:“湛蕊,这和你到底有什么关系?这是子渊姐姐和我的事情,有你什么事?”
湛蕊冷冰冰地说道:“大学都还没毕业就想着结婚,是真不怕自己浪费人生啊?”
唐桓将戒指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像是珍宝一样地看着,把戏做了十足:“至少我遇到一个好的人,我知道去珍惜。我知道遇到这样的人是我今生的荣幸。可是你呢,湛蕊,你除了把美好的东西毁坏,你还有什么本事?你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如果我今天成功了,我就赢得了我今生遇到过的最美好的人!我无论如何都是骄傲的。”
何子渊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唐桓手中的那个戒指。
她不能说清,那样渴望抓住一个人的心,有多么的迫切。
可是她早已经和姜郁商量好,当唐桓求婚的时候,她要拒绝。
因为这一出戏,毕竟不能演得太久,若是演到日后,两个人没有成婚,到了湛蕊眼中,还不是一个笑话?
她要拒绝唐桓,要拒绝这个完美的情人,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无限的选择,还总会遇到心仪的人,因为她找回了自己的价值。
这是在电话里,姜郁在三叮嘱她的。
若是她何子渊今日答应了唐桓,她的价值,也只能止步于爱过一个年轻的女孩;可是若是在这一出戏里,她有底气和勇气拒绝,这才是她真正需要的东西。
那就是真实地明白,自己是优秀的,这世上有得是人会爱她,她的价值和未来是无限的。
甚至在这夜色的河畔告诉湛蕊,哪怕是如此美丽的情景,在今日的何子渊眼中,也是不值一提。
她深知自己的美丽,深知自己的优势……
这是姜郁再三叮嘱,细细告诉她的。
一场完美的求婚,一场潇洒的拒绝,一场好戏,正在上演着。
可是若是演戏的人,自己已经陷进去了呢?
那一刻连何子渊自己都说不清楚她脑袋里有多少迷乱的渴求。
或许她应该说好!
答应唐桓,当着湛蕊的面答应下来!她不能说自己已经爱上了唐桓,毕竟相遇的时间实在是太短。
但是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的是,这是她理想的情人!
那眼睛明亮的美丽的孩子,那清澈如水又善良的心……
何子渊几次张口,都险些把那个“好”字脱口而出!
若不是她早已在湛蕊面前吃够了苦头,若不是她多少年都在警惕自己万万不允许自己享受一点的快乐,此刻她就要说好了!
不过好在,湛蕊十分了解何子渊。
若只是寻常演戏,整整九年的情感,她自然可以看出破绽。
可偏偏巧就巧在,这件事情上,她动了真心。
湛蕊只要看到何子渊的眼睛,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这才多久……
这就被人勾了魂吗?
湛蕊此人丝毫不给别人留面子,自然而然的,她也绝对不会给自己留面子。
她直接冲了上来,想要抢走唐桓手中的戒指。
唐桓立刻护住了戒指,一把拉住了何子渊,说道:“子渊姐姐,我们走!”
湛蕊这一闹,何子渊才猛地清醒,看到自己的计划已经见到了效果!
她立刻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眼下的要务是要把自己的戏演完!
她看着唐桓的眼睛,说道:“小桓啊,你听姐姐说,现在结婚还是太早了。你年轻,不懂事,不要这么早下结论。”
唐桓见何子渊开始讲她们之前商量好的台词了,立刻说道:“子渊姐姐,你该不会觉得我不够好吧?”
何子渊拿出姜郁教她的傲慢来,说道:“小桓,我从来没有觉得你不够好。我只是觉得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了,我们的未来还长着呢,你说呢?”
湛蕊看着何子渊拒绝唐桓,那一瞬间觉得无比陌生。
这不像是何子渊。
何子渊绝对不允许任何的自信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九年的感情里她早就已经沉沦,甚至忘记了自己究竟是谁。
而眼前这个有着自信的人究竟是谁,她甚至已经不再认得。
何子渊任由唐桓抓着她的手,合上了唐桓的戒指盒子,笑着说道:“小桓,这日后的日子,长着呢。这世上的人,多着呢。我们只是现在有缘在一起,谁知道日后会如何?世事无常,你我怎么知道彼此就是最后的人?”
那一刻,连湛蕊都想骂何子渊傲慢。
你已经到了这个年纪,身边人早都结婚的时候,有一个年轻天真的人向你求婚,你到底是对自己有多自信,还有勇气拒绝?
何子渊笑着说道:“我们就享受今日,不去想以后,好吗?”
这个计划,最开始是唐桓想出来的。
在姜郁的计划里,只是让唐桓陪着何子渊,谈一场为期三天的恋爱。
但是唐桓深觉,这样是不够的。
远远不够的。
如果不能让何子渊真正看到自己的力量,那这一场戏又有什么用?
到时候湛蕊问起来,她还是一个自我憎恨的女人,在爱情里一败涂地,两个人互相嘲讽,也占不到什么优势。
只有真的让何子渊在着一段感情里占了上风,她才有翻盘的希望。
至少,在这一出戏剧里,让她体验一下拒绝被人的力量。
夜色里,带着自信笑容的何子渊显得尤为美丽,连唐桓都短暂地为她着迷。
何子渊对唐桓说道:“你这孩子啊,就是事事都心急。”
这句台词,在原来的剧本里,是没有的。
但是唐桓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拉着何子渊的手,依依不舍地问道:“难道是子渊姐姐不喜欢我着急吗?”
清澈的眼睛里带着十足的依恋,语气里,带着三分撒娇的柔软,又带着孩童的清澈与纯真。
实在是令人难以抗拒。
何子渊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笑着说道:“我就是喜欢你着急的样子。若是你但凡有几分你湛蕊姐姐的沉稳,或许我就不爱你了。”
这来来往往几段话虽然是即兴而出,但是实在是过于亲密,湛蕊连听都不想听。
她本来在气头上,想直接抢了戒指出气,然而又见到何子渊拒绝唐桓,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唐桓索性把戏做足,立刻依偎着何子渊,说道:“子渊姐姐,就算是拒绝我,你也要知道,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的。”
湛蕊根本看不下去,冷笑一声,说道:“真心实意?我看她是自以为是吧!就她这个年纪的人——”
何子渊猛地看向她,反问:“湛蕊,你比我年长九岁,论体型你不如我,论相貌你不如我,你凭什么这样讲我?”
湛蕊一怔:“你再说一遍?”
何子渊说道:“我之前眼瞎,只见过你一个,就觉得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可是我现在知道了,你在这美妙的世界里,你这一身恶臭根本不值一提。年轻的女孩多好啊,外面的世界多好啊,我何必九年和你苦苦纠缠?”
湛蕊看了一眼她身边依偎着的那个所谓“年轻”的女孩。
那根本不是年轻女孩,那是刚刚成年的少女!
但是最让她生气的不是唐桓,而是何子渊竟然有一天敢这样和她讲话!
湛蕊说道:“好,那我就祝福你们两个幸福美满,倒是没我这个老巫婆什么事了。何子渊,我告诉你,我今天来并不是想看你的笑话。是,我是傲慢自负,我也是自私至极。但是这么多年,我终归对你有一点真心,就是这么一点真心让我今天犯了蠢,想来提醒你。”
那个傲慢的笨蛋,每次想把爱说出口,却冲口而出每每都是伤人的话语。
自以为是,觉得自己了不起,最后把该说的都忘记。
一点点的关心残余着,想来提醒——
湛蕊说道:“你多年不和人相处,乃至于后面自闭,我无非是来提醒你一句,以你的愚蠢,莫要被年轻的甜美骗了,谁知道这些孩子心里揣着什么骗人的心!可你非但不听,还将我视作仇敌!”
何子渊都给她气笑了:”是吗?湛蕊,你方才说过的话里,曾有一句是真心提醒吗?还是说有九十九句,全是恶意嘲讽,攻击讽刺?”
湛蕊闭口不言,只是冷冷看了一眼唐桓,眼睛里满是妒忌和怀疑。
她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而去。
那背影之落寞,连瞎子都看得出她的失落。
然而,何子渊却不再看她,只是叹息一声,这场戏终究还是结束了。
她对唐桓轻声说道:“小桓,今天过去了,我送你会学校吧?”
这个时候,唐桓忽然单膝跪地,笑嘻嘻地把戒指捧在手心里,说道:“子渊姐姐,姜郁姐姐说了,让你体验一次戴戒指,你就戴上吧。”
何子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从她的手里接过戒指,戴在自己的无名指上,痴迷地看着那个美丽的戒指,借着夜色里的灯火留恋着,说道:“是啊,明天就要退还了吧?”
唐桓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土,问道:“你今天过瘾了吗,子渊姐姐?”
何子渊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心里却在想着——
还有两天……
若是这两天,长一点就好了。
她故作不知,拉了一把唐桓的手,说道:“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唐桓没有意识到她故作疏离的亲昵,只是乖巧地让她牵着手,说道:“好啊。”
两个人沿着流灯河走的时候,手是牵在一起的。
直到——
直到唐桓猛地刹住了车。
流灯河的河畔,映着路灯光芒的河水中,一抹熟悉的艳丽的红裙就在眼前飘扬着。
像是耀眼的火苗。
说起来,唐桓之所以如此熟悉且厌恶湛蕊身上的自私,就是因为她很像一个人。
一个傲慢到了极点,自私到了极点的人。
一个在身边的时候从不珍惜,直到离开了才纠缠着不肯放手的人。
而这个人,好巧不巧,偏偏就站在她眼前。
洛眀舟。
美丽明艳的红裙是如此地引人注目,哪怕是根本不认识洛眀舟的何子渊,都凝视着她,目光一时间无法转移,
美丽的人是从来不罕见的,可是如此美丽夺目的人,像是天上明媚的星星,怎么可能在夜色里沉沦?
这样抢人注目的美丽,就是洛眀舟了。
修长白皙的双腿,踩在高跟鞋上,在河边发出恼人的声响。
手里拎着半瓶子酒,人倒是极端清醒,愕然看着面前的唐桓。
那个学校里的好孩子,一向是温顺乖巧的家伙,现在正拿着吃了一半的棉花糖,牵着陌生女人的手。
唐桓连忙说道:“子渊姐姐,我们快走。”
何子渊不明所以,目光还被洛眀舟吸引,一听唐桓说要走,连忙说道:“好,好。”
她们还没走几步,就听见后面的洛眀舟的笑声:“这是哪儿找来的好姐姐啊?”
唐桓不敢回头看她,只是对何子渊说道:“快走,快走,我们快回去。”
何子渊不解地问道:“你认得?”
洛眀舟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没睡醒似的:“小桓,你别不认我啊,咱俩渊源不比你这位新姐姐深?”
唐桓那里敢回头,拉着何子渊就跑。
奈何何子渊穿着高跟鞋,走不快。
身后那明明清醒却像是醉酒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你不是第一天知道我疯了吧?”
“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就敢从这河边上跳下去。”
唐桓猛地刹住脚步。
那个疯子。
洛眀舟。
那个不要命的疯子。
该死的……
她还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