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亦有道》卞九欢

43、渊

　　湛蕊的愤怒不能影响到唐桓分毫。

　　唐桓只觉得这个阿姨年纪挺大，本事不小，可惜气度确实少得可怜。

　　就她这样的人，比起温柔善良的子渊姐姐，凭什么让姐姐就这么爱了这么多年？她到底身上有什么好？

　　唐桓又回过头去看子渊姐姐，觉得她性格温柔又善良，对人十分和善，虽然自己的心境总在绝望里，但是从来不会去伤害他人。

　　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不在一段好的感情里沉浸，反倒是要和这个家伙纠缠？

　　唐桓想不通。

　　虽然她明明知道，这不是她应该想的。

　　但是一想到湛蕊的样子，她还是不爽。

　　子渊姐姐是个好人，不是个渣女。

　　那又怎么样，她唐桓现在是呀。

　　现在合约上写的，不就是让她做个渣女吗。

　　于是，唐桓索性拿出合约书上的条款来，真真正正开始扮演自己的角色了。

　　她对子渊说道：“子渊姐姐，我晚上的课程其实挺无趣的，我们去流灯河边玩吧，流灯河边最近有很多网红打卡地，那边新添了夜灯，晚上美得很，我们可以去河边坐坐呀。”

　　何子渊本来记得她晚上宵禁前要回家，一听到她说什么流灯河，立刻有点紧张，说道：“唐桓，你晚上不是还要回学校吗？算了算了，你学习要紧，我们还是不去了吧。”

　　虽然何子渊签了合约，并且在姜郁的建议下每天付给唐桓不低的薪资，但是她本能生怕麻烦别人，也生怕自己的事情耽误到别人，下意识就拒绝起来，还担心地说道：“我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事情需要你帮我，只要你有时间，有空闲的时候，我们在一起就好了。”

　　她这话刚一说完自己也后悔，明明是合约书上写清楚了的，唐桓要每天陪她多少个小时，确保这些场景有什么情况都要应对，并且还要让湛蕊看到才算是成功，这里面每一条合约她都是真心写的，真心想要的，并且期待了很久，而且每一点都标清楚了会付费，可是即便如此，那种深深的忧郁感和不配得感还是侵略了她，让她彻底忘记自己究竟要的是什么。

　　就连在湛蕊面前，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她却还是如此卑微，这让她觉得好丢人，好惨淡。

　　唐桓立马就反应过来是湛蕊的不配得感出来了，她立刻做出反应，马上表现出一副很难过的样子：“子渊姐姐你难道不想要我陪着你吗？还是说你今天晚上有事，要和某个老女人一起呆着呢？”

　　说出这话唐桓自己都吃惊，她竟然能如此顺溜地把这话说出来，也是让自己目瞪口呆。

　　可是在这个情景下，一切竟然是如此地顺理成章，她就这么脱口而出。

　　天啊。

　　唐桓说道：“子渊姐姐不想陪我吗？”

　　这时，湛蕊听到她们两个腻歪的对话，嫌弃地说道：“一口一个姐姐，一口一个妹妹的，你们两个还真是家族情深啊。”

　　何子渊听到她的话，知道她是生气了，可是这也不能让她太开心，她实在是个太喜欢为别人着想的人了，即便是知道唐桓这是为了帮她气湛蕊，却还是要说道：“小桓，姐姐不能耽误你太多时间，这个你一开始就知道的。”

　　唐桓眨眨眼睛，说道：“可是我想和姐姐在一起呀。”

　　何子渊沉默了。

　　这个孩子啊，实在是太擅长学习一切了。

　　第一天见她的时候，还没有学得这么快。

　　只是实战上手没几分钟，这就把技巧都学会了。

　　何子渊说道：“可是你……”

　　唐桓打断了她：“没有可是，姐姐就说想不想和我在一起吧。”

　　何子渊当然是想和唐桓在一起！

　　她这些年的孤独，这些年的沉默，这些年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姜郁是她的朋友，而且是她极其要好的朋友，但是她也不敢和姜郁说起太多自己的事情，她生怕说多了，讲多了，姜郁嫌她烦，连这也要赶她走。

　　唉。

　　何子渊长长的一声叹息。

　　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怎么连享受的勇气都没有呢？

　　她看向唐桓，眼睛里带着闪烁不定的犹疑，她的手总是抓起叉子，又放下，时而抓起加了冰的冷咖啡，指尖感受到那种冰冷之后，又清醒过来，生怕自己的犹疑让自己错失良机，却又一点勇气都没有去答应下这绝好的机会。

　　这时，唐桓见她反应不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说道：“子渊姐姐，你就陪我去吧！”

　　她这一抓手，湛蕊急了：“你放下。”

　　何子渊一愣。

　　事实上，在她的心里，从来不知道湛蕊是否真的爱过她。

　　她唯一期待的就是，有过，真的有过，这别离确实是让她也心痛的。

　　她很多年以前，就在爱里感受到无尽的痛苦，所以错误地把痛苦误认为了爱情。

　　其实爱情应该是甜蜜的，是和谐的，是平静的，是并肩而行的，可是她就这么错误地记住了：爱情就是你心痛的感觉。

　　错误的以为了：爱情就是你失去一个人时所承受的痛苦和虚无。

　　而那，明明只是无尽的依恋和错误而已。

　　湛蕊说道：“小小年纪懂什么，上来就抓人的手。”

　　她的心里升起了一丝的希望，希望湛蕊能说出来点什么。

　　然而，湛蕊也很快就意识到，她不应该插手这件事了。

　　她立刻整理了自己的态度，后退了一步，看着何子渊，说道：“罢了，这就是你自己的事情，我也不该管，你们两个要是玩得开心，我去那小孩炫耀的朋友圈下头点赞，毕竟现在的小孩不就是会发朋友圈吗，就只会这样，吃，喝，玩，炫耀。你以为她多爱你？不过是小朋友一颗想要炫耀的心罢了。”

　　她说完，嘲笑得看了一眼两个人，又对唐桓说道：“小兔崽子，以后没钱就报我的名字，阿姨给你结账。别总扒着你子渊姐姐，她自己的工作还是我给的，要是以后为了养你揭不开锅，还不是我给你买单。”

　　她这话也太难听了。

　　唐桓听了都目瞪口呆。

　　湛蕊说完转身就走。

　　何子渊气得咬牙，在后面说道：“湛蕊，你最好有点良心！我当初为了陪你创业，多好的工作机会，出国机会都放弃了，现在到你嘴里就是一句，我的工作是你给的？你怎么不想想自己创业的时候步履维艰，若是没有我帮你，你现在算是什么狗屁！”

　　一向温润的何子渊，气急败坏，终于把自己心里多年的苦水吐了出来。

　　唐桓见她虽然骂湛蕊，眼睛里却落下泪水来，想来是痛苦至极，自知错付，终究死心。

　　湛蕊头也不回，一边下楼一边说道：“我有良心？我有良心得很，比不上你，一把年纪了养小女孩，带着出来飘，你能耐啊，你牛逼啊，你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啊！”

　　她消失在视野之后，何子渊坐在窗边，闭着眼睛咬着牙。

　　唐桓见她难受，出言安慰她，说道：“子渊姐姐……”

　　何子渊很吸一口气，睁开眼睛笑着看唐桓，说道：“小桓，我没事。”

　　唐桓看她眼睛都红了，怎么可能没事。

　　唐桓说道：“你都这么难受了，为什么还要假装自己没事？你明明就很痛苦啊！”

　　何子渊低头笑了一声，说道：“不。不是这样的。”

　　她一边笑，一边对着玻璃窗中的倒影，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对着倒影里的自己笑了一下：“她生气了。”

　　那个笑啊，是那么怨恨，那么痛苦，那么积怨。

　　但是即便如此，笑容里还带着一丝顺畅，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憔悴的面容，露出了微笑，说道：“我啊，实在是等这一刻，等得太久，太久了。”

　　唐桓看着何子渊的这个笑，有一点点同情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笑，看到她这样笑的时候，唐桓却并不开心。

　　最开始，何子渊对着她笑的时候，她希望那个笑可以多一点，让她从抑郁里走出来，让她有所解脱。

　　可是这个笑，这个怨毒的，痛苦的笑容，唐桓几度欲言又止。

　　这不是她希望从子渊姐姐脸上看到的笑容。

　　唐桓说道：“子渊姐姐，咱们晚上还去河边，对吗？”

　　带着何子渊一起出去走走，或许她就会变得好一点，变得开心，愉悦起来。

　　何子渊的手攥着自己的衣角，还是盯着镜子里的出神，呢喃自语地说道：“我本不想这么对她……”

　　“为什么要逼我呢？”

　　听着她小声呢喃，唐桓问道：“你说什么？”

　　何子渊回过头看了她一眼，笑道：“没事。小桓，你晚上真的不上课吗？”

　　“姐姐虽然喜欢你陪着，我们也约定了具体的时长，但是我不是那种厚着脸皮强人所难的人，若是你还想上课，请一定要和我说清楚。”

　　唐桓说道：“子渊姐姐，我是个说话算话的人，我既然答应了你要和你去流灯河，自然是真心想跟你去流灯河的。”

　　听到她的话，何子渊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一些，笑了一下，说道：“好。”

　　她把冰冷冷的咖啡杯放下了，看着里面溶解的冰块，忽然笑出了声：

　　“小桓啊，世界上怎么有你这么好的女孩子？”

　　她说到这里，自嘲不已地笑了起来：

　　“我要是第一次遇到的人是你，不是湛蕊，有多好？”

　　“我要是第一次爱上的是一个好人，该多好？”

　　唐桓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何子渊说道：“我若是爱上一个好人，何必把自己伤的一文不值，遍体伤痕？我若是但凡晚生几年，能遇到你，哪怕是你不爱我，不喜我，不稀得看我一眼，可是你好啊，我爱你这样的一个人，来年我的青春也不会有遗憾。”

　　唐桓连忙说道：“子渊姐姐，你别这么说，我不是你说的那么好的。”

　　何子渊说道：“你呀……”

　　她又低着头，又哭又笑的。

　　“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