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有来日》浑水墨屿

5、第 5 章

　　一夜未眠，此刻张念念感觉自己的脑袋可以马上杵进这碗豆腐粉里。
　　南怀瑾看到张念念的时候，她正对着街边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发呆，脸色也不太好，身子瘦的像是只有一层。
　　昨晚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是不是回来了，南楠怎么突然提到她了。今早，早早出门，不知是不知不觉还是蓄谋已久，反正车子就慢慢开到这块了。空旷的一片地上就那么两家搭棚的早餐铺子，都不用仔细去辨别，也不用多耐心的去等。车子还没找好观察点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到她了。她回来了。
　　“哎！这儿。”张念念冲着他的方向招手。
　　南怀瑾心里一颤，手都似乎有些发抖，脑子里大概在放烟花吧。“看...看到我了吗，是在对我招手吗。”他看她笑容洋溢，忍不住想。
　　对面有车停下来，他收回要去开门的手，看着沈亦从车里下来，把衣服披在张念念的身上然后搂着她上车，离开。
　　可能因为没有想象过再次和她相遇的场景，他没有觉得惊讶不安，甚至表现的过于平静。张念念的说话算话他是见识过的，她说不要就真的不要，她说要躲就真的只躲他一个人，还藏得严严实实，六年没有一点消息。所以此时的平静应该更多来自于不敢，他怕他一靠近，她就又不见了。
　　“回来就好。”他轻轻说，左手去关车窗滑了一下，第二遍才关上。

　　“嘶，啊啊啊。”张念念疼的龇牙咧嘴。
　　沈亦：“忍着。”
　　“干嘛板着个脸，我又没惹你。”张念念小声说。
　　沈亦听护士交代了几个注意事项后就去拿药了，张念念垂着腿晃啊晃的在走廊的椅子上无聊。
　　“张念念？是你吗。”
　　张念念迟疑着要不要抬头，动作还是比脑子快了一步。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同样在打量着她。
　　“小...小玉？”
　　“真是你呀念念。”女人的眼睛里闪出惊喜的光。
　　“天哪好久不见，你，你快坐下，来产检的吗？”张念念一条腿撑着往一旁挪了挪。
　　“是呀，我老公去拿单子啦。你可真是一点都没变，和高中也没什么差别，就是太瘦了。”小玉激动的抓着张念念的手，“数一数咱们都有七八年没见了，大二之后就见得更少了。”
　　“可不么，我可记得你高考前非要和我换床，说在我床上睡得香。幼稚死了哈哈。”张念念想到过往便由衷得开心。
　　“你这是怎么了，也来做产检？”
　　“额不是不是，我还没结婚呢。脚划伤了。”张念念晃了晃自己的脚。
　　“哦，还没结婚呢？我记你大学有个男朋友来着，诶不过，你后来好像是出国了？”
　　“嗯，在英国呆了几年然后去了斯里兰卡。”
　　“哇，好像都是你高中时候的规划呀，都实现了，真羡慕你。不像我，早早结了婚，这都是第二胎了。”小玉的语气也是温温柔柔的，医院的白炽灯照在她身上都变得柔和起来。
　　“天呢，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张念念还没从震惊中出来。一个男人提着好几大袋子向她们跑过来。鬓角和额头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汗珠。
　　“媳妇儿，你咋跑这儿了。我买上痰盂了，咱们今天就住院。”男人气喘吁吁的扶着墙。
　　“你看你，跑的一身汗，这是我高中最好的朋友，张念念。”小玉缓缓站起身，挽着男人的胳膊给他介绍。
　　“哦哦常听我媳妇儿说起你，可算见着真人了，我是郝玉的老公陈砚。”男人放下袋子把手在衣摆上蹭了蹭。
　　张念念也伸出手回握“你好。我是张念念。”
　　“哦对了念，你一会儿怎么回去啊，让陈砚送你吧，你脚不方便。”
　　“没事不用啦，我朋友去拿药了一会儿就来，你别操心我了啊。”张念念抹了一把小玉的脸蛋，滑滑的。
　　“别客气，反正我待会儿还要去买点东西，正好送你。”陈砚扶着小玉边和张念念说。
　　“真不用啦，那不...我...朋友过来了。”
　　不远处沈亦推着一把轮椅走过来。
　　“额...大哥，我只是划伤了，不是骨折，何必呢。”张念念捂住脸，不好意思对着小玉和李砚说。“那什么，这是郝玉，你见过的。她老公李砚。”
　　“你好，我叫沈亦。”
　　李砚连忙握住沈亦的手“可以的哥们。”，回头和小玉相视一笑。
　　沈亦嘴角微微扬起，拍了拍李砚的肩膀。
　　“我们今天办住院了，虽然二胎吧，但还是不放心，就在住院三部，你们有空常来坐坐啊。”李砚笑嘻嘻的说。
　　小玉伸手朝他脑袋就是一下“说啥呢，谁好好的来医院，会不会说话你。”
　　李砚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诶诶是是是，老婆你别闪了手。我这话是不对哈，那等我们出院了，都去我家喝喜酒啊。”
　　张念念笑着拉起小玉的手“你可真是，这给你管的服服帖帖。哈哈哈。”
　　小玉有些羞涩的低下头“哪有，气人的时候是真气人。”
　　李砚：“好了老婆人家脚还不利索呢，赶紧让人回去休息吧，正好你也休息休息。”
　　沈亦上前一把把张念念抱起来放在轮椅上。
　　“你干嘛？”张念念惊呼。‘这也太夸张了吧，小玉和李砚还看着，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回家好好休息，给我打电话啊，我号没变。”小玉轻笑。
　　“我们先走了。”沈亦推着张念念向二人道别。

　　沈亦去还“车”，张念念就在车里等他，一开门，就看到她气鼓鼓的脸，沈亦心里暗笑。
　　“人傻钱多说您呢吧。非得租轮椅。”张念念瞪着眼睛看他。
　　“我怎么了，也不知是谁，昨天晚上脚明明还没肿，只是划伤了，今早就肿的像馒头似的，搬砖去了？”沈亦反问。
　　“我下床喝水崴到了。”脖子一梗，谁也不怕。
　　“我记得我走之前把水放在你床头了。”
　　“你记错了，好了快走吧，不用上班啊你。”
　　一路平坦，加上昨晚没有休息好，很快，张念念就睡着了，沈亦把空调调低了一档，又把身上的西服披在她身上。
　　“念念，你在想什么呢。”沈亦想到今早他去接她看到南怀瑾的车子停在一旁，顿时有些紧张，下意识抓住她的手腕。
　　“别闹，困着呢。”张念念呓语。
　　沈亦轻轻放开手，拨弄了两下她的头发“好，不闹了。”

　　没有一点迟疑的，沈亦直接把车开到了单位，平时很空的前院今天停满了车，沈亦绕着院子兜了一圈才找到一个好停的地儿停车。
　　张念念还在熟睡中，手机铃声突然响了，沈亦连忙开静音。
　　“领导，您什么时候来啊。新闻报的记者来了，今天有突击检查。我们也是刚知道的。”
　　沈亦看了一眼一旁熟睡的人压低了声音：“我到了，马上。”
　　把车钥匙留给张念念，蹑手蹑脚的下了车。沈亦立马去办公室找了一件西服外套穿上。
　　互检了支大队伍，呜呜泱泱一帮人。沈亦快步走到前头。
　　办公室的老柴把文件递给沈亦“沈哥，就这个。今天刚下的审查文件，这工作咱们以前都没弄过。”
　　沈亦翻了翻里面的内容，“小事，他们应该也只是来提提意见。你去找薛姐来。”
　　“成。”

　　会议总是枯燥乏味的，通篇内容相似度极高的几段话被几位上了些年岁的领导念了一遍又一遍，茶杯里的水像是永远不够喝，添了一次又一次。坐在角落里旁听的几个人都偷偷拿出手机玩游戏。临近中午太阳越来越大，外面越来越热，不知道张念念醒了没，闷在车里不会有什么事吧。
　　沈亦略显烦躁的看了眼表，一旁的领导十指交叉一副说到天荒地老的样子。意欲起身时一个尖利的嗓音打破了压抑。
　　“抱歉打断一下，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一下这里负责检查接待的领导。”
　　“您好，我是沈亦，请问。”沈亦坐回座位上。
　　“沈先生，关于这次密保检查您都做了什么准备呢？”
　　“真抱歉，通知和你们到这里的时间是一样的，所以没有准备。”
　　“哦？那就是正常程序咯？”“那可否向大家展示一下你们负责密保的文书规定或者档案目录。”
　　“当然可以。”
　　一旁的工作人员将厚厚的材料放在桌上。
　　“诶等一下，你是党员吗？”
　　“我？”拿去资料的女生推了推厚重的镜片。确定是在提问自己后有些吞吞吐吐的讲：“我是预备，还没...”
　　“哦，那就不是。”
　　女孩略显尴尬的看向沈亦。沈亦冲她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有什么问题吗？”沈亦看向藏在人群中的记者。
　　“您作为负责人会不会对密保工作太不重视了，桌上那盒文件的密级程度不应该只找这么一个小姑娘管理吧。”见沈亦没答话，便又接着说：
　　“听说您是南怀瑾先生的学生，虽然年纪轻轻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不过您应该不会像也南先生当年因为绯闻影响工作上的事吧。”
　　身子一顿，沈亦朝着声音的来源看了看，心里了然。
　　拿资料的女孩像是都要哭了。记者的话一句比一句刺耳，她不安的看向沈亦，但他倒是一脸风轻云淡，毫不在意。
　　“对不住，来迟了。”会议室的门口来了一位女士。整齐的职业套装，一丝不苟的精致卷发，有条不紊的步伐带给会议室一阵清香。
　　“我是负责密保的工作人员，我姓薛。刚才去拿了新的文件，所以来迟了，抱歉。”
　　沈亦低着头偷笑，再抬头那位记者朋友又提问了。
　　“你知道负责密保的工作人员是什么条件吗，别为了某些理由把自己未来的职业道路都抛弃了。”记者瞟了一眼沈亦的方向。
　　“呵。”女士嗤笑。“这位记者朋友，非常感谢你关心我的职业生涯规划。”她顿了顿说“首先，我再次自我介绍，我叫薛绾云。81年生人。”“其次，我是党员99年正式入党。家世清白。”“最后我想说，我爸爸是党员，爷爷也是党员。”
　　薛绾云像是自报家门一样一条条的罗列，那个记者显然是一副忘了自己到底要问什么的样子。
　　“够了吗，需要我再背背条例？”
　　“够了，够。”记者悻悻的点头。
　　老柴在门口偷偷舒了一口气，朝沈亦比了一个赞。

　　终于散会了，沈亦不知道张念念怎么样了，打电话也没人接，着急忙慌的往出走。
　　“哎哎哎，去哪儿啊。大老远把我借过来，小柴可都要给我跪那儿了。你连句谢谢都没有。有你这样的人吗。”薛绾云一副不爽的架势，双手叉腰。
　　“谢谢您啊姐，我着急。下次请你吃饭。”沈亦想要绕过薛绾云却被一把拉了回来。
　　“没啦？你姐我今天要是不在你就和他们死磕吧，还这么敷衍我。说，到底着急干啥去。”
　　沈亦拿她没辙只得如实说了“念念在我车上。”
　　“念念？哪个念念？那个你爸的表哥的小女儿？”
　　“嗯，是。”
　　“哎呀你们呀。可真是...算了我也不懂你们。”薛绾云拍拍沈亦的肩膀，“走吧中午一起吃，我都好久没见这丫头了。”
　　“额，行吧。”
　　“什么，什么态度，你请客！”薛绾云勾着沈亦的脖子，故意往低了压。
　　两人打打闹闹的的走向后院停车的地方，刚才会议上那个刻薄的记者鬼鬼祟祟的躲在沈亦的车后。
　　“干嘛呢。”薛绾云狠狠的拍了一下那人的后背。
　　那人受了惊吓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沈亦顺势把相机从他手里拿了过来，翻了翻看，没什么内容。
　　“滚远点，别以为我不记得你是谁。”沈亦把相机重重的塞回记者手里。
　　“呵，沈秘书记性可真好。不过你记性再好也是记吃不记打，车里坐的，是当年那位吧。你和你老师可真是穿一条裤子放屁，连女人都喜欢一样的。”
　　“狗东西说什么呢你。”薛绾云上去就是一脚，沈亦连忙拦着，不然她的鞋跟早就戳破那人的脚了。
　　沈亦上前揪着记者的领子一字一句的说：“我劝你好好保着你现在的饭碗，别和当年一样，到哪都被人像躲屎一样嫌弃。六年前他能做到的，如今我也可以了。所以你自重，杨记者。”
　　“呵，你说笑了。我只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我升职加薪的好机会。”杨记者挑衅般笑着。
　　沈亦忽就笑了，松手替杨记者整理好皱掉的衣领，“好，我记着你。祝你，梦想成真。”心有微怅，眸若寒冰。
　　薛绾云一把推开那个欠揍的记者，一副凶神恶煞的护犊子的样子，那人大概觉得没什么意思了便灰溜溜的离开了。
　　张念念从后视镜看到记者走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薛绾云过来敲敲她的车窗，她才解锁轻轻打开车门下车。
　　“姐姐。好久没见了。”
　　张念念似乎有些紧张，脸色有些差，身子靠在车边上。许是被刚才的记者吓到了。
　　薛绾云到是没和她客套，伸手拉起她的手，却发现掌心全是汗。张念念不好意思的抽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
　　“是啊好久没见了，中午一起吃。”薛绾云又握了握她抽回去的手。
　　“姐，念念脚伤到了，我们先上车吧。”沈亦绕过来一把扶着张念念。
　　薛绾云这才注意到张念念被五花大绑的脚踝，沈亦刚要抬手把张念念抱回车里，被她拦下。
　　“我来吧，你去发车。”
　　沈亦愣了一下点点头。
　　“哼，咱们来日方长。”杨记者对着驶出院子的车尾一通抓怕，仿佛那一声声的快门真能解恨似的。

　　路上张念念没什么话，倒是薛绾云一直在和沈亦讨论工作上的一些事情。张念念在一旁扭着头看窗外。其实心里又紧张又尴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就沉默好了。
　　沈亦一直在和薛绾云保持交谈，但眼神时时刻刻没不在张念念身上，见她侧头背对着自己心里着急想着怎么能打破这尴尬。
　　“诶小心！”薛绾云惊呼。车子差点和一旁的公交蹭到。
　　“慢点开。”张念念回过头轻轻说。
　　“对不起。”沈亦收回目光，紧紧的盯着路前方。
　　后排座的薛绾云从后视镜里看着沈亦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这才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张念念搭话。
　　“住哪啊现在？”薛绾云抽出前排座椅里的杂志翻着。
　　“哦，还是华南路。”
　　“哦，没去看看你妈？”杂志又刷剌剌的翻动了几页。
　　“没有，刚回来，没顾的上。”
　　“哦，去的话帮我问个好。”
　　“好。”
　　下车一看，是他们之前家庭聚餐经常来的餐厅，三个人简单的吃过后，沈亦送张念念回家，薛绾云去单位工作。

作者有话说

　　祝你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