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有来日》浑水墨屿

3、第 3 章

　　回到家的张念念一直在想着下午和南楠遇到的场景，她会不会告诉他，她怎么也在这里，她会不会来找自己，如果再见到该说什么呢，怎么就这么巧。一时间失神，张念念裸手去碰蒸锅里的盘边。
　　“啊烫！”张念念惊呼着收手，不想又碰到了锅沿，整个锅都扣在地上，盘子的碎片划伤了脚踝。顾不上脚踝的痛，张念念赶紧打开冷水冲着手指和手腕。心烦意乱的她并没有感觉到多大的疼痛，只是看着满地狼藉，发愁。
　　“真的不想收拾啊。”
　　张念念一边给脚上涂药一边用负伤的手的手肘滑动接听键，大概是脑补出来自己这滑稽的样子，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笑什么呢。”电话那头沈辰也不由得嘴角上扬。
　　“被烫着了，嘶，涂药呢。”碘酒擦过的地方疼的倒吸凉气。
　　“......”沈亦一时间分不清她是不是在开玩笑“严重吗，你到底在干什么？”
　　“不严重不严重，就是红了，我已经拿冷水冲过了。”张念念看看自己手腕处的一片紫红不由得心虚。
　　“最好是这样。”沈亦嗵的挂了电话。
　　“嘟嘟嘟嘟嘟...”
　　张念念扶额，这大哥，怎么回事儿，人都负伤了，能不能好好说话，不知道我正烦着呢吗？
　　每一个省心的，气人。
　　张念念擦了药，一瘸一拐的走到客厅，晚饭也没得吃了，拿起手机叫了份外卖。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看着综艺。南楠的镜头一闪而过，张念念想起之前还没出道那个时候的南楠，内敛又自卑。如今在圈子娱乐里成长的越发收放自如了。
　　换了几个台都没什么意思，情情爱爱的套路看几眼便能知道结局，越是这个时候越是饿的厉害。
　　“咚咚咚咚”正想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嘿嘿，来啦！”张念念搓搓手，喜滋滋的跛着脚去开门。
　　门打开张念念吓了一跳“怎么是你？”
　　沈亦黑着个脸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袋子。大概是因为旧小区没有电梯，他气喘吁吁的瞪着张念念看，鼻尖冒出细丝丝的汗。张念念往后退了两步把他拉进来。
　　“你怎么来了？张念念靠坐在玄关处的桌子上。
　　“不然你在等谁。”沈亦用袖口擦鼻尖上的汗。
　　张念念站起来跛着脚给他去拿湿巾，“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沈亦看她那一瘸一拐的样子眉头紧皱，伸手拦腰把她抱起来。“那你怎么不看看自己多大的人了还照顾不好自己，尽给别人添麻烦。”
　　张念念撇嘴“切，我好着呢。”
　　“通通通通通”又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外卖外卖，快点，正好你也吃点”张念念勾着沈亦的脖子晃悠着腿急着想去拿外卖，沈亦干脆抱着她开开门。
　　“额...张女士吗，您的外卖...”外卖大哥的脸上憋不住的笑意。
　　“是是您给我吧。”张念念从大哥手里接过外卖揣在怀里，顺手就把门带上了。
　　门外大哥摇摇头，年轻人呐。

　　“恩~太好吃了！”张念念外卖叫了花甲粉，把花甲肉嘬出来简直被她视为人生一大乐趣。沈辰把张念念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用纱布重新包扎了一下，再拿胶布仔细的贴好。
　　“喏，你也吃点吧，来都不打一声招呼我好多点一份，我都没吃饱。”张念念故意很生气的说。
　　沈辰轻轻的把她的脚放在地上，站起来去洗了手然后又回到厨房坐下，拿过张念念剩下的半碗粉飞速的吃光。
　　“慢点，我又不会再抢回来，你慢点吃！”
　　张念念满脸疑惑的看着沈亦飞快的解决掉她剩下的半碗粉，然后站起来、挽起袖子就去做饭了。
　　张念念的嘴直到沈亦端着一碗番茄炒蛋出来的时候才闭上，她简直想要把这种行为列入迷惑行为大赏中。
　　“别老是吃外卖，对身体一点也不好，我刚焖了饭等下就好了。”沈亦把菜放到桌子上又转身进了厨房，叮叮咣咣了一阵之后，面前就多了一桌子菜。张念念伸手抓了一块排骨，连连称赞。
　　“可以啊老沈，你这些年行情上来了啊，太好吃了。”张念念咂舌
　　沈亦盛好饭坐下，张念念已经把番茄炒蛋消灭的差不多了。
　　心情突然就愉快了许多啊。
　　沈辰一边吃一边给张念念夹菜。
　　“你也吃啊。对了我家都没食材，你这太惊悚了吧。”张念念扯着排骨问。
　　“我刚买的。”沈辰把番茄炒蛋的余汤倒在浇在自己碗里。
　　张念念这才想起他刚进门时候拎着的一只大袋子，原来都是食材。“那个，番茄炒蛋太好吃了，我忘记给你留了...”
　　沈辰用筷柄敲了一下张念念的脑袋“就没想着你能给我留。”
　　“嘿嘿，还是你懂我，对了，都是我爱吃的，你没买茄子吗，我记得你以前好像很爱吃肉末茄子啊。”
　　“恩，但你不是从来都不吃吗。”
　　“啊？...谁说的,我爱吃的。”只是他不爱吃，所以我也就不爱吃了。
　　“想什么呢，快吃饭。”沈亦摸摸张念念的脑袋。
　　“啊，你怎么不吃了。你也吃啊。”
　　“我饱了。”沈亦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张念念埋头扒饭，又担心的看着她的手腕。
　　感受到对面灼灼的目光，张念念实在忍不住了。“大哥，你能不盯着我吗，我都被你盯得心里发毛了。”
　　“明天我来接你，早点起床。”沈亦没有回答张念念的话。
　　“啊？干嘛去呀？”
　　“去医院。”沈亦满脸的担心，一直盯着张念念的手腕。
　　“呃，好吧。”

　　把张念念安置好后，沈亦换了鞋准备出门，看到衣架上挂着的黑色帽子黑色外套还有沾了烟灰的鞋子顿了顿。
　　“念念。”
　　“恩？”
　　“你今天...去看叔叔了。”
　　“对，回来了想着总要让他知道吧。”
　　“恩，下次不要下午去了。不好。”
　　“好，我知道了。”
　　下次也不要一个人去了，沈亦心想。
　　一阵沉默后，沈亦握着门把身子侧向张念念的房间，“念念，你自己可以吗。”
　　“放心吧，你到家给我发消息，早点休息。”
　　“好，你也是。”
　　沈辰走后，张念念躺在床上想着下午遇到南楠的事，她不是没想过重逢的画面，只是她没预料到会这么快。她更多的感觉是刺激不是害怕，连她自己都觉得偶遇过后竟然有种紧张的快感，她按照对南楠的了解摸索着，揣测着她什么时候会不会把遇到她的事告诉那个人，如果说了，他会不会来找她，如果不说，她突然觉得她好想他，那如果见到了，她要怎么说呢，装不熟，装高冷装大方装
　　...
　　想到这里，张念念突然打了个寒颤，为什么又在想关于他的事了，自己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犯贱这种事有了第一次竟然还惦记着第二次，就这样在一轮又一轮的自我反省自我厌恶的斗争中进入梦乡。

　　“你和你妈一个样！”“吃里扒外！”
　　“念念、念念你快来，我好怕，我好怕。”
　　“爸...爸爸...别怕...爸爸对不起。”眼泪在枕巾上晕开一片水渍，张念念的手无意识的紧紧攥成拳头收在胸口，身体也不由得蜷缩在一起。
　　“爸...对不起，爸爸！”仿佛有一瞬间被人扼住喉咙般的窒息。
　　猛地睁开眼睛，张念念是哭着醒来的，伴随着的是被口水呛到的一阵剧烈的咳嗽。
　　也许就在睁开眼的一瞬间，张念念突然记不清自己做了一个什么梦，只记得梦里爸爸和自己说了好多话，至于说了什么，她想不起来了。但她仍能够真真切切的感受着心口的痛和沉重。
　　“他应该不会原谅我了。”两行清泪挂在脸上，就和以往无数个失眠的夜晚一样，她也不想原谅她自己。
　　别人她不知道，但她活着一定是为了还债，为了赎罪。
　　张念念起身拿起手机，才凌晨而已，但她总觉得已经过去很久了，夜总是长的，也总是对她很残忍，无聊至极，便把卸载的聊天软件又装了回来，打开以后发现新增了几条留言，再打开一看为数不多的留言里一半是充值特惠告知，剩下的都是南楠。
　　上面显示上一次的登录时间是四年前，想了想还是自己刚到国外第二年的时候，尽管去了已经第二年了，但张念念还是没有办法完完全全习惯国外的生活，偶尔还会留恋熟悉的社交软件，因为总觉得，熟悉的大家都在这里头。
　　但现实总是不尽人意的，就和这几年也就只有几条留言一样，这个软件并没有带给她太多的帮助，久而久之也就丢掉了。
　　“念念姐，对不起。”
　　“哥哥他很后悔，我很想念你。我们都想你。”看到这条张念念猛然间有些难过，她是个没家的孩子，真的会有人记挂着她吗。
　　“念念姐，你教我的我都记着。”
　　“好久了啊，哥哥果然还是没娶她，你打算什么时候才能原谅他呢。”
　　“生日快乐，念念。”
　　张念念指着电脑屏幕轻骂“没大没小！小鬼写着写着都不喊我姐姐了。”
　　“念念姐，我做到了。”
　　这是最后一条留言，张念念看了看时间，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南楠刚进入演艺圈。当时她看着屏幕里的南楠竟然有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意思，虽然虽然断了联系，但她心里是记挂着的，关于南楠的节目和八卦她偶尔还会翻着看看，听说了对南楠不利的黑料和舆论也会担心的睡不着觉，又真的能做什么呢，只是对着电脑屏幕一点一点去反击，杯水车薪，但仿佛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看着心烦，张念念起身倒了杯水，楼下院子里的花坛光秃秃的，周围都是黑漆漆的，四周的住户也零零散散，花坛边上一盏白灯照在光光的土地上面更显着贫瘠，
　　夜色浓，月也淡。外面的马路也很少有车通过，一切都太安静了，以至于寺庙的打更声都能听到，城西这一带，拆的七七八八，高楼推倒，平房铲平。施工队随处可见遍地扎营，根本想象不出这里原本的繁华，原本以为自己会是历史变迁的见证，却无意间成为了历史的几座寺庙瑟瑟的屹立在废墟之旁。

　　想是应该十八九岁的年纪，那样平凡的一天，一个几乎被遗忘在地图上的城市，一个不求上进都可以用舒适又安逸来形容的小城里。
　　“念念”，“张念念！”
　　“干嘛呀”睡眼惺忪，张念念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实实在在的打了一连串的喷嚏。
　　“看看，再让你开着空调睡觉。又不知道给我浪费多少电，你爸也不管你，我也懒得管，我要出门了，你中午去你奶奶家吃饭吧。”
　　“知道啦宋女士”张念念瞪着眼睛躺在床上，毫无灵魂的回答了一句。
　　起来拉开窗帘，花坛的花正开的茂盛，管物业的是个有些年纪的大爷，总爱侍弄些花花草草的，楼下这一片绿植看的人神清气爽。张念念冲着太阳使劲伸了一个懒腰。
　　刷牙，洗脸，把泡好的豆子装进豆浆机打磨，煮水，把面包从冰箱里拿出来放着。然后洗手，然后护肤。张念念拿着镜子端详着自己，这是早上起来她最愿意做的一件事了，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对美有变态般的追求，说白了就是从小就不是美女，经历那么几次女大十八变的预言、再加上夜以继日的对皮肤以及美妆的学习，以及，氪金...张念念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真的要流泪的，这不是自恋，而是完完全全从一个路人小白变成气氛美女的心路历程。
　　张念念本人还是很容易满足的，能有现在这样的变化已经受用到不行，化好妆蹦蹦哒哒的去吃了早餐，然后收拾好就出门了。

　　一下楼就看见院门口坐了一排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什么的，张念念赶紧用包遮了遮自己的破洞牛仔裤。
　　“诶嘿嘿，奶奶好。”，“爷爷好！”张念念一脸的拘谨。
　　“呀，念念呀这是？”
　　“诶哟这会儿真是大学生大姑娘了，漂亮的呀。”
　　几个阿姨匆匆交换眼色，对着张念念上下打量。
　　“嘿嘿，没有啦，我走了啊奶奶，你们坐着啊。”张念念捂住破洞逃也似的溜了，一走出院子，把包往身上一跨，下巴也不觉的抬高了些。“能不好看吗，好歹我也化那么久妆真是。”说着说着，这种迷之自信倒把自己给惹笑了。
　　刚过肩的发梢微微翘着，夏季的凉风一层一层的抚起来，一切好像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未来似乎也充满阳光，当然，当时的我们，也都以为这是最好的夏天。

　　b市古现结合，城市分布很像是中国银行的标志，分为城中城西和城东，城中被城墙围绕坐落在整个市的中央，城西最为繁华，各个居民区和商业街步行街穿插，城东几乎都是小商品城和客车站。张念念最愿意坐公交去奶奶家了，可以听着歌走过长长的护城河，城墙里面护城河畔的一片小四合院就是了。
　　没意外的，不出所料的，奶奶家聚满了各种亲戚朋友，还没推门进去就听见里面叽叽喳喳热闹的不行。
　　“老宋还真是贼，自己不来还让我来”张念念很怕应付这种亲友聚会的性格应该也是随了她妈，宋妤。
　　“咳咳。”清清嗓子，保持微笑。
　　“妈，您的宝贝儿念念来啦。”
　　这门刚推开，一满头卷发，体态臃肿的女人就走过来半搂着她，比较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女人琉璃浅金色的眼珠，再加上细长的眼睛，薄薄的眼皮稍微眯起来些活脱的一只猫。
　　“婶婶好。”张念念两臂收紧状若害羞。
　　“你妈没来呀，要不你打个电话叫她来，一年半载的也见不到她，每年过年才见她还嫌和我们生分呢。”婶婶的嗓门又亮又尖，张念念真是想放空了什么话都不说。
　　“嗨，我妈她来也没事做啊，平时总是她在奶奶跟前照顾着，这地位都快赶上我了，她一来，我哪还有表现的机会呀？你说是不是婶婶。”
　　“哎，是是，你奶在上房屋，你赶紧去吧。”
　　刚转过身张念念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这么笑真不会长皱纹吧...”，“噫，恶心死了”说罢还打了个寒颤。
　　“奶奶！”张念念一下冲上去抱紧了奶奶，椅子都向后倾了几分。
　　“诶哟，疼。”奶奶腾出一只手来拍打张念念的屁股，张念念也很配合奶奶的表演。一回头看到满屋子的人瞬间尴尬，“丢死人了，这么多人。”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奶奶呀，这都放假多久了，才知道来看我？”奶奶笑着松开张念念佯装往外推，张念念鼓着腮帮子把头蹭在奶奶怀里“我错了嘛，我一直在家睡觉来着，不想出门。有我爸我妈陪着您我还能去担心谁呢。”
　　奶奶疼爱的摸了摸张念念的头“是奶奶没用，连累着我孙女也辛苦。”
　　张念念反握住奶奶的手“哪有啊，您可帮我大忙了，自己住可开心了，都没人唠叨我。”
　　“你呀，跟我还拿什么心，你别听他们几个一天到晚胡说八道，嚼舌根。奶奶都知道，你想吃什么好的就来，你爸妈都在这，平时他们哪会在呀是不是。”
　　“是是是，我知道啦我亲爱的奶奶，我可不来，我减肥。”
　　“你再说一个减肥我就让你搬来和我一起住，正好你爸妈也在，我们都管着你！”奶奶突然严肃起来，张念念赶紧又哄着，着老太太最近情绪很不稳定啊，得让老宋买点她爱吃的贿赂贿赂。
　　正说笑着，门口有关车门的声音，奶奶一把拽起张念念让她去迎迎，张念念走到门口把帘子抬起来，原来是大爷爷来了。怪不得今天一个个的都来现了。大爷爷可是正儿八经的领导，早些年这一大家子的工作调配没少倚仗人家，奶奶虽然是他的弟妹，实际上年龄比他还大上两岁，嫁给爷爷的时候爷爷家已经没有老人了，大爷爷读书未娶，整个家几乎是爷爷和奶奶撑了下来，除了大爷爷还有一个三爷爷，他们心无旁骛的学习，都是用爷爷奶奶辛苦供读换来的。越是人老越是感恩，爷爷走后，大爷爷一家也是对爷爷这一支关怀备至，因此张念念对大爷爷还是很尊敬的。
　　“大爷爷好。”颔首低眉。
　　“念念？”大爷爷准确无误的看到了张念念的破洞牛仔裤，像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张念念杵在门边有些尴尬，心里暗暗抱怨宋妤女士不把话说清楚，早知道这么多长辈谁还穿这个。
　　大爷爷后面紧跟着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生，一米七三的张念念抬门帘都要比刚才高几分，正目测着这人到底有多高，忽然一张清冽的脸向她低下来。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