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撕裂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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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经历死亡的一瞬间，大脑究竟会经历怎样的思想活动？
在我还真正意义上活着的时候，我时常会思考这个问题——变成沢田纲吉的副人格后反倒不怎么在意了。毕竟对我而言死亡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猝不及防到我即便已经站在了黑色大厅，却仍天真地把眼前见到的一切当做是一场梦。
然而此刻，我却无法抑制地、被死亡逼近带来的恐惧所席卷。
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就是痛，剧痛无比。身为副人格理应感受不到疼痛，除非这种尖锐的触觉直接作用于我的大脑、我的精神……甚至是我的灵魂。
仿佛有人拿着解剖刀，不顾我的呼喊慢条斯理地自胸口划下。肋骨被依次锤断，胸腔内我仍在跳动的心脏血淋淋地暴露在空气中，奔涌的血液向下汇聚，流入解剖台下侧的小孔。左右肾脏被依次取出，扔进称量用的铁盘。神经被挑断、肌肉被切开，明明这具身体正在因强烈的痛苦而剧烈抽搐，然而解剖者却熟视无睹。
他最后执起刀，瞄准了我颤动的喉咙。
“——复活！拼死也要拿下一本！”
刀尖停留在耸动的喉结上方；我身子一抖，猛地清醒过来。
映入视线的是黑色大厅光洁如初的地板。我的双腿软绵绵地瘫在地上，上半身倾斜着倒在稚龙身上。男孩拼尽全力用双手支撑住了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我的脸靠在对方的肩头，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聚光灯将我们两个的影子在地上拖得很长很长，像一块坚硬的磐石。
啊啊……又活过来了。
我试探性地动了动手臂，却清楚地看到有星星点点的碎屑随着我的动作飘散在空中，像极了花京院典明在开罗的水塔上消散时那满天的星光。
死气弹……
死去，然后复活——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细碎的颗粒消失在黑雾中。
啊啊，原来如此——因为沢田纲吉在死气弹的作用下假死，所以我的灵魂与他的身体、用于维系存在的链接也在那一瞬间被切断了。失去了原本就不算牢固的链接，我这个孤魂野鬼的灵魂干脆就被撕裂，甚至是直接脱离了沢田纲吉的身体。
好在死气弹的效果并不是真正让被击中者死亡，而是促使其抱着必死的决心复活——所以在我彻底消散之前，人格之间的链接又再次将我捕获。
然而。
这就像是一道反复作用于同一部位的撕裂伤，放着不管会慢慢愈合，若是短时间内反复受伤，伤口恐怕只会越来越深，最后连人格间的维系都救不了我。
过多的死气弹或许会让沢田纲吉患上骷髅病，可那说到底也是里包恩恶趣味的玩笑。可是对我这个连实体都不曾拥有的副人格而言，却会是致死量的安眠药。家庭教师使用死气弹是为了让沢田纲吉更好地成长，然而他的成长却反过来变成了促成我灰飞烟灭的催化剂。
真是讽刺啊。
我低低地笑出声。过于反常的表现让稚龙不安地动了动身子，禁锢住我的双臂缓缓放松下来。
“……差不多可以放开我了吧，稚龙？”我故作轻松道。
管理者一动也不动。他的沉默让我嘴角发干。
“好啦，我真的已经没事了。”我拍了拍男孩的背，正准备摸上他的头，只感觉男孩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你会死掉吗？”
明明是疑问句，稚龙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我骗过了他一次，却没能来得及欺骗他第二次。我低头看向自己身上扑啦啦落向地面的灵魂碎屑——看到这幅景象，身为副人格的管理者，稚龙说不定已经已经猜到了我的遭遇，只是不愿去相信。
我脸上的表情慢慢收敛。“不。”我小声地重复道，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又或是避开沢田纲吉的注意：“暂时不。”
稚龙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他猛地松开我，仰起头。我这才注意到男孩的眼眶红红的。“……那就是还会死掉了，”他断断续续道，“你这个……骗子！”
骗子、吗。
我垂下眼。我从未想过有一天，这个让人无比痛恨的名号会落到自己身上。然而事实上欺骗他人感情的家伙的确是我没错，而且这名骗子，马上将会做出让人更加不可原谅的事情——
我伸出双手，搭上稚龙的肩膀。
***
“看上去你经历了不少的麻烦呢。”
晚饭后，戴着粉色睡帽的家庭教师跳上了沢田纲吉的桌子。男孩原本还在纠结自己的曾曾曾曾祖父居然是黑手党的初代老大，听到他突然换了种说话的语气，不由得困惑地抬起头。
“不是说你，蠢纲。”
“让我来吧，纲吉。”我适时地开口。“里包恩说的人是我。”
那一瞬间，我清楚地感觉到家庭教师的视线笔直地投射到我身上。稚龙不知所踪，我只能一个人把这汹涌的压力扛下来，深吸一口气走到灯光下。睁眼时里包恩的嘴角已经耷拉了下来，婴儿站在学习桌的正中间，我庆幸变色龙列恩并不在他手上。
“对付你根本用不着列恩出场。”
哇啊，读心术。我干巴巴地笑了几声：“还真是不留情面啊。”
从始至终，里包恩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我在心里小小地叹了口气，坐直身体。“二话不说就对着纲吉开枪什么的，该说不愧是货真价实的杀手吗？”
“你就是忍？”里包恩直接打断了我接下来的话。“另一个家伙呢？”
我抿起唇。“稚龙他……心情不太好。”
男孩在我提出那个请求后愤愤地瞪了我一眼，之后就再也没理过我。
“多重人格。”里包恩慢条斯理地开口。“交给我的调查报告上可没提到蠢纲体内会有这么麻烦的存在。”
因为我们一直隐藏得很好——我本想这么说，可看到里包恩不善的眼神后又悄悄咽了回去。不，他大概已经听到了吧？毕竟拥有读心术这样堪称作弊的能力。说起来，读心术能够读到他人的年龄吗？
“走神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啊、抱歉。”我身子一抖。紧张的时候思维会下意识地发散,这个毛病我怕是永远都改不掉了——好疼！
“废柴纲的副人格果然也是废柴。”在我捂住脑袋的时候里包恩已经借力稳稳地落在了沢田纲吉的床上。“下次再走神的话就送你去三途川哦。”
说罢，家庭教师一点都不客气地掀开被子躺了进去，徒留我在一旁莫名其妙。
这算什么？摊牌？下马威？
又或者只是单纯的……宣告？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撕裂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