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管理员》拾迹

63、1.4.1

　　集海入秋后断断续续下了三天的雨，一场雨下来气温骤降，身上不披上些东西就冷得哆嗦。雨过后天空也没见多出几丝阳光，地上的低洼处都是水，特别是在聚集了许多人的小巷子口显得脏兮兮的。

　　“今日张先生没有出门，下午时候他给窗帘拉上了，看不出来是谁的手，但是我看见指甲上有颜色。”

　　小巷转角的张大仙铺子下一老头口中念着，另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顺着老头的话在纸上写写画画。

　　看见有人走近了，他慢悠悠道：“这手相是一门学问，你不能说你看不出来就没有它的道理不是？我瞧你姻缘线浅，我这里正好有张桃花符。”

　　辛甜小心避过几处水洼，抬头看了眼小巷口两侧的铺子，确定无误后走过去，手紧握住荷包，怯生生问道：“请问方老板在吗？”

　　老头低头看着男人，辛甜看着背对她的男人搁下手中的毛笔，转头，那是一张很是英俊的脸，金丝框眼镜边悬着金色链子，文质彬彬的模样一瞧就是留洋归来的清贵少爷，是她们这类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存在。

　　方老板是辛甜从看戏的那些贵客们的口中听说的，听说是个能力不错的侦探，她之前去了事务所，被告知方老板在童家巷的算命铺子里。

　　侦探找算命先生？

　　辛甜有些不确定眼前这人是不是真的能够完成她的委托。

　　“小姐有什么事？”谢旻誉问道。

　　“我，我有一件事想委托方老板帮忙调查。”

　　谢旻誉点头应了句好。

　　下午，将辛甜送出自己的侦探事务所后，谢旻誉看了看时间，便准备下班了，路过一家甜品店的时候，他进去买了两个纸杯蛋糕，拦下一辆黄包车准备去集海第一女校接方钟灵。

　　半年前，谢旻誉带着方钟灵，在周源的掩护下顺利登上了应荣城开往集海的火车，在路过集海码头时，谢旻誉带着方钟灵“巧遇”了留学回来的郗瑞宜，在郗瑞宜的帮助下，谢旻誉与方钟灵才真正在集海扎了根。

　　“哥。”

　　谢旻誉在校门口等了几分钟，学校散学，方钟灵脚步轻盈的走出来。

　　谢旻誉将手中的蛋糕递过去。

　　“哥，怎么来了？”

　　谢旻誉：“事情结束的早，看时间正好就过来了。”他看向方钟灵身边的同学，问道，“你们这是有什么活动吗，我送你们过去？”

　　方钟灵摇头：“晚上并没有其他的安排。”

　　等到方钟灵与女校同学一一分别后，她才捏着装蛋糕的纸袋，满脸不同意：“都说了，不用花钱买这不饱肚子的东西，多浪费钱。”

　　“今天刚收到了一笔尾款，还接了个新案子。”

　　“但也不能这样花，集海花钱的地方太多了。”方钟灵絮絮叨叨起来，“下个月的房租得三块大洋，水费、煤气费这些得交一块，米面油、还有菜……”

　　谢旻誉深知不能让方钟灵继续再讲下去，他问道：“既然你们没有活动，那些同学为什么跟着你过来？”

　　“哥，你没瞧出来吗？”方钟灵的注意力被成功吸引到别的地方去了。

　　“看出来什么？”

　　“亏你还是个侦探呢。”方钟灵笑容神秘，“她们都看上哥了呗。”

　　谢旻誉差点踉跄一下：“别开这样的玩笑。”

　　“才没有开玩笑呢。”方钟灵接着道，“里面最好看的那个，就是站在正中间的是个书香门第，祖父曾是翰林。”

　　谢旻誉手掌盖住方钟灵的脑袋，轻柔她柔软的头发：“妹啊，我们先得好好赚钱。”

　　“是啊，该好好赚钱的，那你作甚买这些又贵又不饱食的蛋糕？”

　　这话题是绕不过去了。

　　谢旻誉熬不住，看见邮局了，连忙道：“已经好些时日了，不知道方潜是否已经安排收拾妥当？”

　　他带着方钟灵从应荣城逃了出来，家中的一切事情，包括方儒夫妻的葬礼也都是方潜一手操办。

　　谢旻誉也问过，要不要等几年了去集海或者是去靖市求学，方潜拒绝了，他认为自己只跟着三叔学了几年学问，学问不深，还不如在家中守好三叔的家业，让他与钟灵在外漂泊后还能有一个完整的家。

　　“其实我更想方潜过来，这样我就能够安心在外面工作了。”回到家中，谢旻誉将外套挂在家中。

　　“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了。”方钟灵将信和蛋糕都放在桌上，进厨房洗菜，“而且潜哥儿又不是伺候我的。”

　　谢旻誉看着方钟灵认真洗菜的模样：“其实把李妈和李正接过来也不错。”

　　“那得多少钱啊！”方钟灵瞪眼睛。

　　谢旻誉笑了，这丫头怕是早就不想做这些事了吧，毕竟一直都是大小姐一般娇养的姑娘。

　　谢旻誉换了一身衣服，挽起袖子来到厨房：“菜都准备好了？放着我来吧。”

　　天空阴沉沉的，午时都要过去了天却和大夏天的清晨一般，暗沉沉的。巷子里人都将房门打开，外面瞧着还算亮堂，可屋子里面却是黑漆漆的，仿佛不管什么都会被吞噬，有好几妇人就坐在门口补衣服，聊天。

　　谢旻誉也在和系统感慨：[虽然委托人给的少，但终于不是拍出轨照的委托了。]

　　系统：[那些案子钱多，又简单，谢旻誉要学会知足。]

　　[啧，所以你是系统，我是人。侦探的世界你永远都不会懂的。]

　　系统接收到这句伤害极大的话后选择了下线。

　　辛甜带着一个穿着麻布马褂、被化的平平无奇的谢旻誉穿过巷子，来到一大木门前，这里就是集海戏园——芳园的后门。

　　芳园是集海三座有名的戏园之一，辛甜能进芳园，除了她姐姐肯花钱送她进来，自身条件也是过得去，就声音上的条件，得天独厚，这是不少良籍女子都羡慕的。不过即便她进了园子，也不能算是什么角。

　　辛甜进了门，但谢旻誉却被门口的虎头给拦住了。

　　辛甜转头，心里也是埋怨得不行，从荷包中取出一枚银元小心递过去：“他是我特意请的保镖，烦请通融。”

　　虎头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问道：“好好的，请保镖做什么？是觉得我们不够好吗？”

　　辛甜可不敢得罪他们，这个世道两种人不能得罪，一个是三教九流的混混，一个是道貌岸然的官员，她指了指耳边的白花，解释道：“我姐姐新丧，巡捕房也没查出是怎么回事，我这也是怕了。”

　　辛甜的姐姐是金玉楼的姑娘，粉桃，他们这些经常逛金玉楼的人都知道，粉桃在一周前莫名其妙死了。金玉楼是集海颇有名气的歌舞酒楼，只是伺候的姑娘不如百乐门长得有名气，但粉桃的死也在集海闹得沸沸扬扬，不过很快就被压下去了，巡捕房前前后后进金玉楼调查好几次，最后还是因为没有证据不了了之。

　　当时听见人死了，虎头还觉得可惜了，需知以前他可没少找粉桃拿钱，粉桃为了这个在芳园的妹子也没少给，这人死了，他也少了个进项，手头紧巴巴起来，想着以前也没少拿钱，虎头做了回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人过去了。

　　等看不见人了，辛甜才对谢旻誉道：“这里是戏园的后台，下午我有场戏，不过是配戏，不需很长时间，姐姐的遗物都在我那放着，方老板先瞧着，等剧结束了我便同方老板一道去金玉楼。”

　　谢旻誉点头，跟在辛甜身后欣赏戏园后台的风光。

　　戏园后台没前园宽敞，但胜在园子精致，步步都是景，邻水的树、水上的桥、还有楼台小阁一个挨着一个，中间不少人穿梭，步履轻盈，在树影之间隐隐约约的，有的邻水小阁中悬了白纱，寒风吹过，将白纱吹起，透过白纱能隐约见有角在其中练舞吊嗓。怪不得门口这般严防，这要真的不清不楚的人进了这园子，损失可就大了。

　　辛甜带着谢旻誉径直去了二层楼大房中，这里面的人可就多了，走在过道上是人挨着人，有画了一半妆的、有穿着里衬外套戏服的，男男女女没大防，忙忙碌碌瞧着都是有事儿。

　　“你们那儿谁还有青黛，借哥哥用用。”

　　“我让小红去拿了。”

　　“春姐冠上花翎少了一个，你们有谁看见了，吱上一声。”

　　“没瞧见，大抵在哪个房间的床下缝里吧。”

　　也不知是谁回答一句，惹得所有人都笑起来。

　　“这不是甜儿吗，下午有你的场，怎么还在这儿。”管事师傅过来瞧见谢旻誉后皱眉，也没问究竟是谁，倒是对辛甜道，“以后别带着什么不三不四的人进后台。”

　　“季师傅，您这可冤枉我了，这是我请的保镖，还不是为了姐姐的事。绝对不会出岔子的。”

　　季师傅摆手，板着脸：“以后别再说这些晦气话，仅此一次，以后不允了。”

　　辛甜赔笑连声说了“是是是”，小步从季师傅身边走过去。

　　等到了人少的地方辛甜才对谢旻誉小声说道：“方老板别生气，小桃红有戏的时候总是会有人混进园子来，闹了好几次后，就管得严了。”

　　“这个我知道。”谢旻誉曾听人说过，有戏迷混进南城戏园只是为了瞧小桃红一面，却正好碰见军爷，军爷以为是刺客，开枪将人打死了，偏这混进来的人也有来头，是政府高官的小儿子，两方扯皮拉筋好一段时间，还是芳园背后的爷出来协调后这事才算了了。

　　两人说着进了间小屋子，屋子有两梳妆台，在梳妆台四周是各种的戏服道具。刚进房间，一个小丫头赶忙进来：“甜姐来了，我伺候甜姐梳妆。”

　　“秋荷呢？”辛甜问道。

　　“荷姐今儿没戏，就没来。”

　　辛甜颔首，朝谢旻誉道：“方老板随便看看，姐姐的东西我都收到这个箱子中了。”

　　“好。”谢旻誉蹲到隐藏在一堆衣服下的大樟木箱子，“你不用理会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