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吹过》草微风

42、第 42 章

　　陈书馨在日历里的31的字样处，画下了一个大大的X。林慕轩离开3个月了。
　　时间划过，不管你愿不愿意，不管你是沉沦黑暗还是阳光白雪，不论你笑或者是哭。
　　陈书馨报了一个晚上的英语课程，还报了个一个月的广东话培训班。用她的话说就是三语教育。学了一个月，英语她觉得只是回忆了点大学学的单词，认识了一群打算出国的人，陈书馨没这个想法，她的抽离，多少显得有些异类。
　　广东话，她开始熟练地说：“炖母鸡”（对不起），然后去买水果的时候，赶紧练习一下“多少钱一斤。”水果大婶对她很客气，很有耐性地陪她说。
　　很多次，遇到卓晨，她会和他一起去喝糖水。不过两人却绝口没有提过林慕轩，而于陈书馨，林慕轩是她内心的一个格子，无论填了多少东西，那个属于他的格子，总是空出来，留给他！
　　到了广东话培训班的最后一天，说话内容当然不会停留在多少钱一斤的水平。
　　陈书馨微张着嘴，看着讲台上夸张嘴形的老师的嘴巴一张一合。今天上班很累，陈书馨独立组织了一个内训，由于经验太少，事情忙得乱七八糟，结果也是乱七八糟的。最后连签到表都丢了，被经理训了一顿，然后她拿着书包，跑培训班了。

　　“听说你最近大病了一场，现在怎样了？”蓦然，那个戴着黑框大眼镜的女老师声音突然升高，吓得正在走神的陈书馨一跳。
　　她看着那个老师，老师没看她。
　　“这句话可以这么说……听讲你呢排代病左一场，宜家点样啊？”
　　陈书馨愣愣地张嘴，耳边是一片如在念“孔子曰”的声调——“听讲你呢排代病左一场，宜家点样啊？”
　　陈书馨顺应众生能量，跟随着念了几遍。然后她低下头，小声说：“林慕轩，你宜家点样啊？”（林慕轩，你现在怎么样了？）
　　她打开手机，看着早已经沉寂多月的号码。

　　“我好挂住你。”（我好想念你。）

　　她点下发送，一个黑色的箭头闪动了几下，消失了。

　　然后她茫然地听到一片掌声，原来老师在说道别词。紧接着她就被推到讲台前面，懵懂的站在前排，咧嘴一笑，眼前闪光灯一亮，大家就轰然而散了。
　　陈书馨捏着那本薄薄的书，放入包包里，往外走。
　　紧靠她身体的袋子突然嗡嗡震动，她翻了翻，好不容易掏出了手机，此刻，铃声却停了。
　　她按了几下按键！是家里的电话！或者确切地说，是她爸爸家里的电话。
　　只是！电话才响了3声。
　　过了一会！
　　电话又响了，一声，又断了。
　　陈书馨有些恼火，想起了之前自己回家，父亲的所作所为。突然电话又响了，陈书馨立刻就接了。
　　“怎么啦？”她的语气不善。
　　不期然，确实阿姨的声音，陈书馨软了下来。
　　“阿姨，怎么啦？”
　　“小馨，不好意思……”阿姨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旁边有爸爸有些躁狂的声音，只是听不清楚他说的什么。
　　“阿姨，怎么啦？”陈书馨蹙眉，蓦然她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是充满了不耐烦，仿佛那个只会蹲在墙角哭泣的女孩子，已经是800年前的故事。或许那么多的事情，已经可以让一个女孩子从孩子扔到成人堆里，然后用一个女人的声音和语调说话。
　　“小馨，你能不能回来一次？”说到这句话，阿姨声腔里，竟然有些颤抖，仿佛有压抑了些什么！
　　“我才回去过，怎么啦？”
　　“小光，他……”电话那头，已经泣不成声。
　　小光！陈书馨默念了一下那个名字，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名字，只是好像熟悉，又那么陌生。
　　“小馨，小光前几天被诊断有白血病，急性的！我知道那么多年来，我们没有好好对待你，这次，你是唯一能救小光的人……你就行行好……”
　　陈书馨听着电话那头几乎不敢停歇的声音！阿姨一定是很害怕她拒绝她，害怕她说，不关我的事。
　　陈书馨的眼睛慢慢变得湿热，即便那么不好意思，她还是打了电话给她！也许一个妈妈，到了这种时候，无论什么，只要可以能够救活自己的小孩，她都会去做的吧！她的心突然变得很痛。
　　“阿姨，我要怎么做？”
　　“看能不能和小光的血型配型，还有……钱……”最后那个字，说得那么轻飘，飘到风里，几乎听不见。
　　陈书馨吸了口气，感觉胸腔，几乎无法呼吸。
　　“我可以明天立刻回去，不过钱……我真的没有……”
　　“可是整个手术和疗程至少还要30万……小馨，你在大城市，你看看能不能借……”
　　陈书馨的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来，她死死抓住自己的领子，耳朵里充斥着阿姨急促得有点疯狂的声音：“小馨，你没看到，小光那么好的一个孩子，现在病得起不来床的样子，我看了好心痛，我不知道没有他我怎么活下去，小馨，拜托你，我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的！”
　　陈书馨的眼泪死命地流，停也停不住。眼泪咸咸的，倒流到喉咙。
　　“阿姨，你放心，我尽力去凑一下钱。”她掐了电话，蹲在墙边哭。
　　哭自己，哭妈妈，哭林慕轩。

　　哭完，她擦干眼泪，打了康雪的电话，康雪说她只能借5万，因为她刚刚买了房子，付了首期。陈书馨千恩万谢!她知道康雪尽力了。
　　然后她按了卓晨的电话，电话响了几下，她自己断了。她突然想到刚刚阿姨的电话，响一下，就断了！她想不出有什么理由找卓晨借钱。

　　她突然想到了林慕轩临走前说的房子，那套在市中心的房子。她一个激灵，打了梁良的电话。
　　电话好久都没有人接，她茫然地看着黑夜里黑色的树木。
　　她给他发了个信息，问林慕轩送的那套房子在哪里，是否已经确认在她名下，她是否有权卖掉。

　　消息发出去，手机恢复了沉默。陈书馨摸了摸身上的骨头还有脊背，骨髓，即便她是个医盲也知道白血病要的是骨髓里的干细胞。然后她想到了不久前见到小光，还有小光嘴角的绒毛。

　　电话嗡嗡响起，眩目的屏幕蓝光在黑暗中犹如手电一样。
　　一个陌生的号码，陈书馨接了。
　　“陈小姐？”
　　“是，请问您哪位？”
　　“我是林慕轩先生的律师，听说您想知道关于林慕轩先生送给你的那套房子的信息。”
　　林慕轩！
　　三个字，陈书馨一听，心头一暖，紧接着眼睛就湿润了。仿佛在那永远没有回音的地方，发生了很多的联系。
　　终究，还是有联系的！
　　“陈小姐？”电话那头的律师明显追问了几下。
　　“是。”
　　“请问您为什么要卖房子？”
　　“我……需要一笔钱。”
　　“林先生在我这里还留了50万给你，以便你不时之需。”
　　陈书馨怔然！
　　“为什么不是100万或者1000万。”陈书馨说得有些怨恨。
　　电话那头显然有些意外，顿了片刻才回应：“这些都是林先生的个人决定，我只是代理服务。”
　　“陈小姐，您是直接支取50万，还是决定要卖房子？”
　　“卖房子。”
　　“那个是林先生送给你的礼物。”
　　“那又如何？如果他回来，那么我们还会有房子，如果他不回来，这房子也不能代替他。”
　　“好的，那明天你过来我这里签字吧。江信路15号，李立明律师行。”
　　“谢谢！”
　　陈书馨合上电话，她知道自己怒了，很怒。她生他的气，还一直等他。如果不是爱，断然没有恨。
　　“林慕轩，我死了，你回不回来！”短信亮光一闪，飘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