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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镜花(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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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南海赈灾的五皇子的营帐中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他初到南海,见震中百余里均已震毁,满目疮痍只觉触目惊心。
被感染疫病的居民先是浑身高热,然后身上起了鸡蛋大的疙瘩,咳出一口一口鲜红的血痰,接着一命呜呼。病程极快,虽然带去的郎中极力救治却无力回天。
为了能够给对自己寄以厚望的皇帝哥哥分忧解难,端木良事事亲力亲为,体察灾民安置,询问病情治疗。奈何还是阻止不了疫情的蔓延。
“大人,救救我可怜的孩子吧!”
“大人,我这全身都像有火在烧一样……”
“大人,大人……”
每当那些身染疫病的人们用绝望和哀求的目光看向他时,他都觉得心如刀割但是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眼睛一天天的黯淡下去。
终于,自小陪伴顾佑他长大的乳母也病倒了,他把乳母接到了自己的营帐中,不顾尊卑礼仪的躬身照顾,亲尝汤药,日夜不休的向先祖神明祈祷期盼能有奇迹发生。
“大人,老身已是命不久矣,您可不能如此糊涂啊……”
乳母刚从满嘴胡话的高烧之中清醒片刻,又昏睡了过去。端木良不顾乳母身上腥臭的脓液破口,抚摸着她滚烫的皮肤上满布的黑斑,垂泪不已。
他从小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除了四哥便只有乳母肯真心待他,顾他,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疼爱,在他的心里也早已经把乳母当成了亲生母亲。
如今乳母是因为跟他赈灾才染此疾病,都是因为怕一路舟车劳顿旁人对他照顾不周才特意从养老的田庄回来伺候。
都是因为他……
都是因为他!
端木良心中恨急了自己的无能,让乳母在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横生一变,懊恼的拳头作势要往自己头上锤去,却被一只手半道截住。
“大……大哥?”他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从未想过能与端木天明有所交集。
“五弟何故如此焦急。”与他相反,自来熟的端木天明,气定神闲的坐到了原本属于他的主位上。
端木良与这位大哥私交甚钱,撇开年龄相差十几岁不提,二人的资源、地位乃至被父皇的重视程度都不可同级而语。
端木天明着一灰鼠皮大氅满身的贵气,正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一只紫玉雕蝉,不时分出些目光来瞧他。
端木良只感觉那眼光中透露着淡淡的邪性,单单是浑身散发的气场就将他压了几头。
帐内太过安静的空气让端木良几乎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汗毛整齐的竖立起来的声音,他挪挪的开口:“回大……大哥的话……”
“为的是那婆子身染恶疾是吧?”端木天明扬起下巴指指他乳母躺着的床榻。
“不……不仅如此,我南海民众皆受此疫病之苦奈何没有医治之法。”他像小时候被先生考文法似的红着脸一口气说下去,眼前的这位大哥虽说不会像先生那样打他的手板,但单只是用钢锉般的目光投向他就已经够吓人的了。
“哦?是吗?”端木天明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捻着自己的下巴,薄唇微抿向他露出令人惶恐的笑容。
“我倒是有个医治之法……”
“真的吗!”听到有办法可以救治乳母,端木良忘记了怯弱激动的向前一步。
“五弟知道有那么多人选他偏偏就派了你来吗?”端木天明话锋一转,用食指沾了些杯中的茶水往那玉蝉的腹下轻轻一抹,那玉蝉竟然发出了清脆悦耳的鸣叫声。
“你是指圣上?”端木良为玉蝉做工精巧所惊羡,相比之下更加相形见绌。别人司空见惯的玩物,他竟然连见都没有见过。
“老四的那些朝臣,那个不比你精干?那个不比你经验丰富?他为什么不派别人,单派了你这个愣头青?”
“这……”虽然大哥的话句句戳心不留情面,但是的确是事实,明明四哥有那么多的更加人选为什么派了自己前来。他被难住了,有些语塞。
“呵呵……老二一直就是个闲散性子就算了,老三和我又被他打发到这些个偏远的藩国,如今这朝中可不就只剩下一个你了吗?”
“大哥的意思是……?不,四哥从小待我亲厚……”
“呵……那时他不过是不得宠的皇子罢了,今时不同往日啦……你这个脑子怎么还不开窍?”
“你和他一样都是不受宠的皇子,为什么他坐得了这个位置,你却做不得?”
“四哥是嫡子,臣弟……臣弟不过是个宫女所出,怎么敢有非分之想……”见端木天明毫不避讳的讲出了这个敏感话题,他立马矢口否认自己有所私心。
“呵……嫡子,也亏得老四娶得个好媳妇啊!”
端木良天生是个柔弱的性子,又因为出生低微从不敢与人红脸,幼时在上书房读书,就连其他皇子的伴读都敢捉弄欺辱于他,他也从来不敢向先生报告。先生们都夸他是个老实敦厚的好孩子,他知道,自己势微力薄,能做的只有老实敦厚而已。所以即使听到了关于鲛妃的传言,他也只是当做玩笑听听,不敢像旁人一样加以猜忌。深怕留下了什么把柄,惹得四哥不高兴。
“那夫妇两个狼狈为奸加害于父皇,你知道老四为什么派你来这南海赈灾吗?”
“还不是怕那些朝臣们知晓了他的那些腌臜伎俩把他从那位置上薅下去,再把你顶上来。”
“你要是就此染了疫疾一命呜呼,不正好遂了他的心意,解了他的后顾之忧,到时候再风风光光的给你办一场葬礼,又博了一个好名声,如此一石二鸟之事,老四打的好算盘啊!”
“怎么会……我从未想过与于他相争……”端木良听了大哥的一番辩论分析,觉得头脑一片空白,心中却有些动摇了。
“唉,我的傻弟弟啊,你这是被人卖了还傻乎乎的替人输钱呢!”大哥走到了他的身边,亲厚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这……怎么可能!”端木良此刻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要说从小待他友善信任的四哥要害他他肯定是万般不信的。但是,听了大哥的分析,又觉得不是没有道理。
万一鲛妃谋害父皇的事情是真的,端木淳的这个皇位肯定是保不住的,要说那个时候顶替他的最佳人选,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
“哎呦……我烫啊……快要烫死了!”乳母高热中又开始说胡话。
“这,大哥你刚刚说的救人之法……”看到乳母这般痛苦,他更是如万箭攒心,急忙开口向端木天明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