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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镜花(十) ...

  •   “想让我救她,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

      “大哥且说!”见他如此急切,端木天明反倒悠闲的卖起了关子。

      “那便是看某些人愿不愿意与我一起去讨伐那谋害圣驾的奸夫□□了!”

      “啊?”听到大哥把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用轻描淡写的口气说了出来,端木良早已经冒出了一额头的冷汗。

      “怎么?人家想弄死你的时候可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可真是一个菩萨心肠啊……”与他的紧张相对,大哥用门齿轻咬下唇弯弯眉眼,朝他露出一个笑容。端木良觉得那个笑容很残忍,好似一只贪婪猛虎盯着蹒跚学步的稚鹿。

      他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好离端木天明压抑的气场远一些。

      “这,这……”说一句实在话,端木良在看到与自己同样不得宠的四哥荣登大宝之后,心里的确是有一些艳羡和嫉妒,却不敢痴心妄想。人家说到底占着一个嫡子的名分,坐上那个位置不说理所应当,但是至少也是衬得起的。而他呢,不过是一个年老色衰的宫女用下作手段弄出来的产物,那个被称做父亲的人更是从来都没有用正眼瞧过他一眼。

      他曾经以为是自己天生愚笨,才不招父皇待见,于是便比别的皇子更加勤奋苦读。书房卯时开学,他五更就开始拿书温习。深夜,当别的皇子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境,他还在挑灯夜读,废寝忘食。在这偌大的皇城之中,他自认为是见过日出最多的人。

      可是这样,他非但没有得到父皇的关注,反而还遭到了其他皇子的嫉妒。一次先生考学时,他答的最好,三皇子嫌他抢了风头,便使人悄悄在他的椅腿上做了手脚,他浑然不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乳母新给他缝制的衣裳粘上了好大一块的污迹,先生还嫌他扰乱了纪律,让他当堂罚跪一个时辰。

      他年少气盛,当然不服,旁的皇子犯错都有伴读代为受过,为什么自己只能孤身一人,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他认为自己并没有过错。他的据理力争却惹得先生勃然大怒,给他安了一个不尊重师长的罪名,不仅用戒尺狠狠打了数十手板,还让他在正午的骄阳之下跪足了两个时辰。直到跪的他眼前发黑虚汗直流才作罢。

      被打的右手肿的像一个血馒头,一个月都不能握笔。他学乖了,不敢再出峰露芒,只管埋头苦学渴望明哲保身。就算是这样,其他的皇子还是没有放过他。二皇子指使伴读偷了他的午饭去喂塘里的金鲤鱼,害得他整一个下午头晕眼花有气无力。三皇子更是窃了他呕心沥血作出的文章去向父皇献宝,他努力辩解却被父皇责骂嫉妒兄长。

      他还记得,被那个从未召过他一次考学的父皇用不屑的眼光横眉冷对:“不成器的东西,尽想些旁门左道!”

      那厌恶嫌弃目光像一把利剑将小小的他刺穿——那个男人对待他甚至不如对待御园中栖息的一只禽鸟温柔。

      那一刻,他也明白了,自己与旁人是不一样的。

      别的皇子,午膳有嬷嬷特意送来的美味可口的饭菜,有可以代罚受过的伴读童子,还有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向父皇争宠。都是因为,他们都有一个位高体面的母妃,甚至有重权在握的世族作为后盾。

      而这些,都是他没有的。

      他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满腔的苦水往心底里流。在那些人甚至是父皇的眼里,他这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还比不过只蝼蚁。所以他只能自带素寡干冷的饭食,紧着寥寥无几的例银;所以活该被轻视,活该成为众人欺辱的对象。

      他是一只蚂蚁,一只臭虫,只能被碾在尘中,按在泥里,只能苟且偷生。

      后来,圣宗皇后崩逝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嫡母的离去,并没有让他感到半分的难过,甚至还有一些开心。因为他的四哥,他和那个年龄相仿的四哥,他们一样了。

      不过他还是失望的发现,即使一样的不得圣心,一样的没有母亲,终了他们还是不一样的。因为,端木淳是嫡子,天生就比别人高了半分,即使是年幼丧母,旁的皇子从来都不敢招惹于他,只能暗中较劲。

      端木良彻底死心了,他不再奢望能够出人头地。他安心的做起了绿叶,把别的皇子衬托的更加优秀。他刻意的接近端木淳,做起了他的树洞,也在他嫡子光环的庇护下过了几年松快日子。

      他没有争的本钱,便不再妄想吃上天鹅肉,将来不管是哪个哥哥继位,他只要能够分上个一官半职好好的从旁协助新皇就够了。

      看到四哥继位,酸意之余他是由衷高兴的,凭着他们年少的交情,说不定这个哥哥能送他平步青云了却心愿,他一定好好的帮他,助他,绝无二心。

      可是他没有想到,他一上任就是想致自己于死地,自己还傻乎乎的蒙在鼓里以为是天大的恩典。他可以理解他想要排除后患的心情,可是他偏偏是最人畜无害的一个。

      你不仁,便休怪我不亦了!

      这是在为自己的生存做斗争!端木良在心里安慰自己说。

      有一些湿热打湿了他的衣襟,一抹脸,竟已经是热泪满面,他沉重而纠结的心,最终还是向暗的那一面倾倒了。

      这一倒 ,便是万劫不复。

      “听凭大哥吩咐!”他单膝跪地,抱拳恭敬的向端木天明行礼。

      “你我兄弟,不必如此客气!”端木天明俯身把他搀扶起来,笑得越发黑邪与肆虐。

      “既然我们的合作已经达成,那么我也要履行开始的约定了。”说罢,他对着帐口拍了两下手掌。

      端木良看见一个穿着奇装异服的人闻声而入。

      “大殿下,五殿下万安。”

      那人穿着极为简短的黑衣黑裤,颈子上系着的龙华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他有些好奇的看着那人,也担心他是否真的能够治好肆虐的瘟疫。

      其实端木良眼中的“奇装异服”不过是现代最为普通的西装革履,脖子上带的也不是什么龙华而是领带。

      那个现代人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透明筒状容器,顶上还缀着一根银针,他将针管扎进乳母脖子上肿胀的“疙瘩”里,推入药液。

      乳母立刻挣扎颤抖起来,仿佛承受了比之前更的的痛快,连五官都皱在一起。

      端木良很是生气,想一把揪住那异族人的领口质问清楚。可是却被大哥拦住,示意他往下再看。

      只见那乳母在床榻上□□痉挛着,喉咙里“呜呜”的发出几声痰音,然后白眼一翻,昏死过去。

      一炷香之后,乳母身上的淋巴渐渐的消了肿,皮肤上的黑斑也逐渐褪去,她的皮肤甚至比以前变得更加白皙。她有些迷茫的睁开眼睛——她的眼睛已经不复原来的灰蓝色,而是变得血红。

      端木良有片刻的诧异,但还是立马握住了她的手——与之前的滚烫不同,此刻甚至凉的有些过分,像是握着一块冷冰冰的冰疙瘩。

      “请问我乳母的身体……”

      “经过此法治愈之人,不可在阳光下行走,不可接触银器,食谱也有所改变,但是会获得超乎寻常的异能,如力大无穷,速疾如风,还有……”

      现代人停顿了一下,海界之人的寿命都很长,那么不会衰老还是跳过不说了吧……

      “还获得了快速修复的能力。”

      “她的眼睛和体温是怎么回事?”那人的一番解说并没有完全打消端木良心里的疑问。

      “诶,五弟,常言道有得必有失嘛,这位先生有方法能够治愈如此危险的疫病,自然也要付出一点代价不是?比起一命呜呼,受这么一点约束已经很好了!”端木天明继续拦住他的发问,劝他道。

      巫术,一定是异族的巫术!

      端木良虽然对大哥遮遮掩掩的解释很是不满,但是乳母能够逃过死劫终归是一件喜事,相比之下要遵守的那些不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那个来路不明的异族人向感染瘟疫的南海民众分发那种可以医治的针管,嘱咐大家互相注射。

      虽然这样被治好的人,眼睛都变成了骇人的血红,体温也降得比冰块还要低,端木良仍然是很欣慰。

      大家能够活下来了。

      从小生活艰难的端木良非常明白活着的艰难与可贵,即使他答应端木天明的要求,和他一起做那个乱臣贼子,他还是衷心的希望,这些努力生活的人们都能够有好的结局。

      *

      月明星稀。

      异乡人背对着大皇子遥望着空中的明月,语气里再没有之前的恭敬:“也请阁下不要忘记你我之间的约定。”

      大皇子亦随着他看向月亮升起的方向,点头允诺到:“自然不会,待我取得皇位,先生要的东西,当然双手俸上。”

      “那便祝大皇子此行马到成功!”那人回身向端木天明作了一个揖,然后负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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