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请吩咐》凡岁

3、第 3 章

　　小荞也不是没进过有钱人家，在那个肥头大耳走两步就要颠三颠的唐公子之前，她其实仅差一步就真的嫁入了富甲一方的柳公子的府里。只是那日柳公子带她回家见父母，她和柳父柳母面对面而坐，柳母看她的眼神就是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

　　小荞知道自己也不算什么好人，这种程度的鄙夷也就忍了。谁知后来府里的下人上了菜，四个人，只有三只螃蟹。柳父还知道给个面子，招呼小荞吃螃蟹，柳母却抬了抬眉毛，不紧不慢地让柳公子吃蟹。小荞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柳公子拿了蟹，剥好后放进了她的碗里。

　　柳母见了，气得就差当场去世了，但表面上还要保持风度的。她不悦的睨了小荞一眼，似笑非笑的嘱咐她快吃吧，反正她从小到大怕是没吃过这种应季肥美的螃蟹，今日吃了，往后怕是也没机会再吃了。

　　小荞从小到大跟着跛子行乞骗人，再难听的话都听过，柳母的话的杀伤力于她而言其实算不上有多大。她余光瞥见了柳公子，他正盯着小荞，看她的眼神里流露着怜悯，好像真是在可怜她没吃过螃蟹。她微微一愣，其实她不怕别人侮辱她，嘲讽她，取笑她，但她最怕别人可怜她。

　　她心里一酸，却还是笑了笑，说：“那我就尝尝了。”

　　那天她不顾柳家人的鄙夷，吃完了柳公子为她剥好的蟹。那味道她至今都记得，蟹肉很鲜甜，蟹黄也很好吃。

　　后来她和柳公子的婚事自然不了了之。柳公子送她离开时还给了她一袋银子，让她想吃好吃的时候就去买。对于金钱她从来没有拒收过，柳公子给她的钱她自然是笑纳了。

　　只是一个月后她偶然经过柳府，却见到柳府在办喜事。新娘子穿着喜服，被柳公子搀着入府时，她本来平静的心绪突然剧烈起伏起来。

　　身边围观看热闹的人说着不愧是大户人家娶老婆，听说新娘子是门当户对的贾家的千金，从小就和柳家定了娃娃亲。另一个人说，可是前不久不是有传言柳公子要娶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姑娘么。那个知道的比较多的路人甲笑道，什么呀，柳公子都把人领回去了，结果爹妈不同意，还不是回去该干嘛干嘛，人人都想攀高枝儿，人家有钱人家又不傻的。

　　听了这些话，小荞心里堵得慌。耳边的唢呐声在她听来就是噪音，她匆匆拐进了一个小巷里，好让自己清净一会。

　　她想，其实柳公子肯把她带回去见父母也是尽了他最大的努力了，她还能要什么呢。她的出身，连她自己都瞧不起，更何况别人。

　　回忆被杂役的一声轻咳打断。那人把小荞领到王府一处僻静的院子里，让她先等在屋外。杂役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一声“进来”。

　　杂役回头，看了小荞一眼，“孟姑娘有请。”

　　小荞走进屋内，里面坐了个人，见小荞进来，也不过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就是孟姑娘？”说话的人是个胡须发白的老人家。

　　“是……是民女。”

　　小荞嘴上应着，心里头却在犯嘀咕，想着不是吧，敬思王都这么老了，还想着纳妾？真是个老不正经的，该不会在那方面有特殊癖好是个变态吧？之前听庄乾说他们那儿经常会有那种老得路都走不动的糟老头子光顾，难道被她遇到了？

　　“鄙人是王府内的官家，专为敬思王殿下打理府中事务。下人们都叫我王伯，往后孟姑娘也这么叫我便可。”

　　“民女明白。”

　　一听他只是一个官家，小荞松了口气。

　　“殿下娶妾不会过于铺张，孟姑娘若是没别的安排，今日起就在王府住下吧。”

　　小荞愣了愣，心想这也太迅速了吧？她原以为敬思王纳妾没几个来回挑三拣四的下不来呢。王伯像是看出了小荞的想法，很快又开口解释：“实不相瞒，殿下先前也纳过妾，但没一个能在府中待上一个月，所以往后纳妾的流程都简化掉了。”

　　“哦哦。”小荞点点头。她明白王伯想表达什么，他定是觉得反正都待不了多久，与其浪费时间搞些表面功夫，不如逮到一个是一个，也许纳上一百个妾，其中就有一个能熬下去了呢？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敬思王是有多难搞啊，竟然没一个人能忍受得了他超过一个月？他该不会也是在某些方面有异于常人的行为？

　　不等小荞多想，王伯就让杂役带她去自己睡觉的寝房。杂役领着她在回廊中疾步行走，一边走还一边向她交代一些注意事项。

　　“殿下今日被皇上叫去宫里头商量公事了，所以现在不在府里。殿下每日卯时会起，孟姑娘需在殿下起身前就洗漱打扮妥当。殿下晚上睡得早，孟姑娘伺候完殿下就寝后才能会自己的房内休息。哦对了，殿下喜欢一个人就寝，从前不管，咳，得再晚，那些妾们都得自行回房歇息。关于这一点，孟姑娘服侍起殿下时自然会有感受的。”

　　“……行。”除此之外小荞还能说些什么呢。

　　听完杂役的一番介绍，小荞大体对这个敬思王有了一点印象。总结来就是一个对人，尤其是女人，有着极其不信任，自私自利，利益熏心，唯利是图，性格古怪，的男人。

　　杂役送了小荞进她休息的寝房，临走前说：“孟姑娘可以叫我阿文，府里除了后厨做饭的大妈外没有伺候的婢女，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一声就行。”

　　小荞答了声：“好。”

　　阿文冲她很浅的礼貌的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了。

　　等阿文走了，小荞这才得以参观她往后要住的地方。

　　王府不愧是王府，瞧瞧，这屋檐，这窗户，这床，这案台，这凳子，这屏风。她立在寝房正中央，环顾着四周，光是她的寝房都要比那个茅草屋要大得多。

　　她平躺在柔软的锦被上闭着眼睛，忍不住笑了。她想，那些忍受不了敬思王而选择离开的妾们，大抵都没过过什么苦日子吧。若是让她们也在漏风漏雨的茅草屋里生活十八年，频频遭人白眼让人看不起，又还有什么是忍受不了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见门外传来响动，是阿文给她送饭来了。

　　“孟姑娘，按府里的规矩，每餐你只能吃一半。吃完的饭菜就放在门口的小桌上，晚些时候会有下人来收。”说完，阿文又压低了声音，“殿下回来了，过一会我会安排人给孟姑娘把澡盆端来，孟姑娘可以在房里先沐浴，准备准备。”

　　“嗯。”小荞点点头，她自然知道阿文口中的“准备准备”是准备什么。

　　她虽然骗人无数，但其实还是个处|||子。倒不是她多在意这个，只是庄乾总吓唬她，说潇湘阁的姑娘不小心有了身孕，被老鸨压着去打胎，流了很多血，最后失血过多死了。她怕自己也会落得这种死于非命的下场，所以在那方面也就能躲则躲了。

　　但现在不同了，她进了王府，是敬思王的妾，会发生什么也是情理之中。除非敬思王是断袖，根本不好女色，那就另当别论了。

　　小荞按阿文说的，吃饭只吃一半，还剩一半放在外头的小桌上等人来收。没一会，有几个下人送来了澡盆，澡盆上头还铺了一层花瓣。小荞褪去衣裳，小心翼翼的进到澡盆里，像蹲坑一样缩在澡盆中一动不动。

　　住茅草屋的时候，她洗澡都是让顾以息把风，然后躲在茅屋一角很快的冲洗身体就算完事了，有时候大冷天的也只能洗冷水澡，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她很少生病。

　　像“泡澡”这种说法，她也不过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过。那时她还不明白澡有什么好泡的，今日她算是明白了，整个人沐浴在热水里，闻着淡淡的花香，这感觉真是太舒服了。

　　她忍不住感慨，嗯，有钱真好。

　　小荞在水里泡得都不想出来了，直到外头阿文在催，说敬思王殿下准备就寝了，她才赶紧从澡盆里出来，擦干身子，换上了掸在屏风上的里衣，披了件衣裳，匆匆开门出去。

　　“殿下的寝房在这里。”阿文半垂眼，继续为小荞引路。

　　沿着回廊走到底，尽头的屋子就是敬思王的寝房。

　　阿文朝半敞的房门通报了一声：“殿下，孟姑娘来了。”

　　里头没人回应。小荞还在犹豫是不是该等敬思王准允才能进去，阿文已经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直接进去。

　　小荞咽了咽口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紧张。她轻轻推门而入，印入眼帘的是一个屏风，屏风上画着山水，遮挡了她的视线。

　　“过来。”

　　她听见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屏风后面传来，于是下意识的抬脚绕过屏风，这下，她可终于看清了敬思王究竟生成一副什么模样。

　　“民……民女孟则盈，见过殿下。”说完在心里默念了许久的话后，她脑袋一空，一时间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了。

　　而那个阿文描述中自私自利、性格古怪的敬思王，此时正半躺在床上，手里握着一卷书，见了小荞，既没有□□大发，也没有对她拳脚相加，只是冷冷的瞥了她一眼，“你站那么远，本王同你说话觉得费劲。”

　　“哦……”小荞连忙朝前走了几步。

　　“我听说你喜欢猫？”敬思王的目光又回到了书卷上。

　　“好像……是的？”小荞记得顾以息似乎提到过敬思王爱猫胜过女人。

　　“本王交给你一个重任，你可能做好？”

　　“能，当然能。”小荞嘴角牵出一道弧度，是她在攻略那些富家子弟时屡试不爽的笑容。

　　可敬思王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待小荞就像待一根会说话的杆子一样。

　　“本王养在院子里的那些猫，往后就交由你去伺候了。记得每天喂粮喂水，它们排泄过的土坑也要及时清理。你可听明白了？”

　　“……嗯？”小荞很想说他说的每个字她都听明白了，但放在一起的意思让她感到有些迷茫。

　　“本王是在说，往后那些猫才是你的主子，本王不需要你伺候，你只需要伺候好本王的猫。”说到这里，敬思王放下书卷，但仍然是看都不看小荞一眼，“听明白的话，明日一早就开始吧。夜深了，本王要歇息了，你也快些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