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风》C逍遥

6、零六

　　秦晴回了房间后便在床上侧卧着躺了一上午。
　　快正午的时候，半睡半醒的她隐约听到了隔壁房门响动，片刻后，自己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脑海慢慢浮现叶茗枫的面孔，即便肚子隐痛双腿虚软，秦晴还是挣扎着掀开了被子，步履蹒跚地向门边走去。

　　开门后，果然是叶茗枫那张微蹙眉梢的脸。
　　略显惊讶，秦晴脸上浮现出一抹欣然的笑，开口道：“叶姐。”
　　“好点了么？”叶茗枫观察着秦晴面容，似乎是想从对方无血色的面孔判断对方前一晚的睡眠质量。

　　“好多了。”秦晴这话说完才注意到叶茗枫手里还提着一个袋子。
　　捕捉到秦晴视线，叶茗枫道：“帮你买了暖宝宝还有卫生棉。”

　　这次直接傻了，秦晴愣怔地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叶茗枫，半天没反应。

　　和秦晴对视了一会儿见对方像中邪了般一句话没说，叶茗枫只得无奈地笑了笑，直接把塑料袋递过来：“你先拿着用吧，我下午就走了，你自己一个人注意一点。”
　　“你……下午退房？”秦晴讪讪地问。
　　“嗯。”叶茗枫道，“临时有事要走。”
　　“呃，哦。”秦晴不知道自己此刻那失望的表情到底有多明显，但她尽力克制住自己有些低沉的语气。

　　见秦晴慢慢低了头，叶茗枫道：“对了，难得同行。这样，如果你愿意，留个联系方式也可以。”
　　秦晴瞬间死灰复燃：“诶？可以吗？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勾唇笑而不答，叶茗枫掏了手机，点开微信冲秦晴道：“我扫你。”

　　几分钟后，留了联系方式的叶茗枫匆匆离开，秦晴关了房间门，看着自己微信联系人里叶茗枫的名字，莫名觉得手机也开始变得沉甸甸。
　　这份一见钟情式的心动撞得她有些晕头转向，但她不得不承认——她还蛮喜欢这种找不着北的沦陷感。

　　立在原地呆看了叶茗枫头像有十分钟，她便开始神经质地傻笑起来，最后连例假腹痛都没能压过她心下汹涌而起的爽快。
　　重新爬回床上，秦晴给路君娜发了条微信后就钻进了被窝。

　　十几秒后，被她丢在床头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起来，秦晴知道是自己那条消息起了作用。
　　出柜也有段时日了，秦晴不算被动，但也还闷在箱子里不愿爬出来——现今难得出现一个让她有动力追的，她感觉整个人生似乎都有了不一样的色彩。

　　就算对方是直的，她也为自己找到了某种感情支柱而感到由衷的幸福。

　　“真他妈矫情。”

　　秦晴笑嘻嘻地看着手机微信，喃喃地骂了自己一句。

　　**

　　之后几天，颇擅八卦的路君娜千里迢迢赶到秦晴宾馆追溯她和“小哥”的奇遇后记，秦晴对自己目前的感情走向看法还算乐观，但也有分有寸，不至于盲目地直接去开垦叶茗枫那片可能压根不适合种植的荒地。

　　“最开始看你开玩笑我也就附和着跟你说说，没想到你还真和人交换了联系方式。”路君娜打趣地看着秦晴。
　　“你还‘附和着我说说’。”秦晴哧道，“还不知道最开始是谁恨不得查出人家八辈祖宗的八字呢。”
　　翻白眼，路君娜道：“行了不废话，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听你跟我调侃这种事情。”

　　收了笑，秦晴微微叹了口气，耸肩道：“言归正传，对她心动了，这个我不想否认，至于发不发展，那都是后话，毕竟都什么年代了，看到一个喜欢的就跟发情一样扑上去，也不现实。”

　　“你这是在讽刺我？”路君娜黑了脸。
　　秦晴愣了一下，随后畅笑：“诶，这我还真没往那儿想，全是你自己说的哈。”
　　抽了把秦晴肩膀，路君娜继续道：“所以你打算怎么办？追？”

　　叹了口气，秦晴道：“联系方式有了，就做个朋友吧。”她表示这种东西憧憬一下可以，但现实点还是别走极端，“不然我这边噼里啪啦烧一把火，人家一盆水直接给浇了，剩下可能连朋友都做不了。”

　　路君娜看着秦晴难得的认真脸，忍不住道：“万一她是les，你岂不是要错过佳人？”
　　“先做朋友相处看看吧。”秦晴道，“不打没准备的仗么。”
　　“噗，仗还给我打上了。”路君娜摇头，“你这是打算先探探敌情还是怎么。”
　　“什么敌情？”秦晴道，“先相处看看她是不是les，我也不傻。”

　　认真研究了一会儿秦晴表情，路君娜直接笑开了：“不傻？哟，那可跟我认识的秦晴不是一个人。”
　　秦晴伸手去扯路君娜耳朵被她敏捷地躲开了。

　　“看。”跳开的路君娜得意道，“说傻真傻吧。”
　　“懒得理你。”秦晴笑。

　　两人又胡侃了一阵子，大概傍晚的时候各回各家。
　　之后秦晴又和路君娜在异国待了两周才打道回府，期间秦晴没接到叶茗枫的短信，而怂货一枚的她也没能主动跟对方联系。

　　回到国内日常生活中，工作休息间隙翻开微信联系人看到叶茗枫的名字，秦晴心下还是有那么股冲动，但调开了和叶茗枫的对话框，她左右斟酌又还是发不出第一句话。
　　即便不想让对方成为她庞大的联系人团队中沉默的一员，但强行寻找话题这种在平常的她看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此刻却堪比登天。

　　某天正午在办公间研究广告设计，秦晴正碰上组长兼挚友的邵彦东。
　　对方径直从办公室向她走来，弄得偶然抬头撞上邵彦东视线的秦晴以为自己犯了什么事情。

　　缩着肩膀等那个男人在自己桌前站定，秦晴才装作刚看到的样子跟对方打了个招呼：“组长大人好啊。”
　　单肘架上秦晴桌子隔墙，邵彦东观察了一会儿她表情，单手插入口袋，皱眉：“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听这话，秦晴苦笑了一下，忙道：“叔，这次任务有点棘手啊，身为你部下的我还不能愁一愁？”

　　邵彦东没回话，只是挑起眉毛，浅笑着望向她。
　　知道自己脸上藏不住事儿，秦晴垂着脑袋装了半天乌龟，终于顶不住对方那自上而下倾注而来的视线：“咱能别这样嘛？你想知道什么？我全招，行吧？”

　　“不想说的话，我不强求。”邵彦东用那种平日里体贴而认真的口吻向秦晴道，搞得当事人在这句话后根本无法招架。
　　“叔你见过谈恋爱的吧。”秦晴垂着脑袋，一脸赤红，“人家单相思还不能装装深沉了么。”

　　这话落下后，秦晴没听到邵彦东回应。
　　她等了一会儿忍不住抬头，注意到对方用一种困惑的表情看着她：“有喜欢的人了？”

　　听了这话，秦晴也无法界定自己对叶茗枫的感情，毕竟相处时间太短，除了心动，也没有其他能判定的因素。
　　说不受颜值影响那是撒谎，但秦晴明白，真正让她被叶茗枫吸引的点是对方照顾一个陌生人时毫无保留的体贴和关切态度。

　　只有那种从行动上表现出来的关心是装不来的。

　　“算是吧。”脑子里转了很多种关系模式，秦晴最终决定给对方一个半模糊的回答。
　　得到秦晴的肯定，邵彦东点了点头，随后伸手拍了拍她肩膀：“丫头，喜欢就主动去试试。畏手畏脚，不像你风格。”
　　“那我是什么风格？”秦晴决定把对方踢来的球再扔回去。

　　邵彦东笑。

　　片刻后，他从秦晴桌边离开，走的时候只留下一句：“感情等不得，你自己有分寸就好。”
　　目送邵彦东远去，秦晴意识到指望从自己这位组长大人身上榨出点感情智慧大概是没什么可能性了，如果她是直的，她倒是想追追自己这组长，然后亲眼看看对方吃惊的模样。

　　——“当初是你鼓励我主动追的。”——

　　她打算告白的时候不要脸得来这么一句。

　　当然，前提是如果她是直的。
　　虽然上天没给她捉弄组长的机会，但她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她只希望将来有什么人能让那个淡定的男人也露出不淡定的表情。

　　这么胡思乱想着，心下压着的某块巨石也慢慢升起。
　　秦晴的注意力转回自己面前的广告设计方案，她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忽的抽出手机，调出微信界面，戳进叶茗枫的对话框，沉默地看了一会儿。

　　几分钟后，她在对话框内打下“哈喽，叶姐，我是之前你在Z国旅行的时候碰到的秦晴，就是那个找你借卫生巾的家伙……【捂脸哭】，那会儿真是麻烦你了……”
　　她本想说请对方吃饭，但打了两句话意识到自己根本连叶茗枫所在城市都不知道，吃饭碰面根本免谈。

　　最终还是只打了前面那一句话，秦晴纠结了一阵子，硬着头皮发了出去。
　　看着自己那个绿框光溜溜地挂在对话界面里，秦晴等得时间越久感觉就越凄凉。

　　心神不宁地耗了一下午，直到下班，她也没等到对方的回音。

　　垂头丧气，秦晴虽然感到异常失落，却也觉得这种结果没什么好意外的——毕竟双方只是旅途相逢，尤其是在异国，遇见个亚裔，分外亲切，说个话加个微信顶多也就是客套一下，真要在回国后继续联系的，估计也少之又少，除了给通信录增加个躺尸成员，没什么其他建设意义。

　　下班回家，一路给自己做思想工作，秦晴无意间已经叹了好几次气，弄得跟她一起回去的邵彦东有些担心。
　　不过摆出往常的无敌笑脸敷衍过去了组长大人，秦晴回到家时感觉丧到极点。

　　早知今日，当初绝对管好那颗蠢蠢欲动的矫情心。

　　拖着半个入墓般的身子滚到床上，秦晴刚闭上眼就听到手机震动声。
　　调出界面看着路君娜的名字，她又长长叹了口气才按了接听键：“喂？”
　　“半个月都不联系我，你也真是沉得住气。”路君娜那边笑着。
　　“你不是有新欢么。”秦晴想着前段时间两人异国旅行时路君娜的小伙伴，调侃道，“还能想到我，真不容易。”

　　“旧妃也是要宠的嘛。”路君娜继续上纲上线。
　　“有事儿吗？”秦晴表示身心俱疲，没心情插科打诨，“我们组长下最后通牒了，我今天可能通宵。”

　　这是扯淡，但秦晴想不出更好的借口可以在路君娜不介意的情况下直接挂电话。

　　“忙吗？”路君娜那边果然收敛了些，态度也端正了，“我是不是吵你了？”
　　“没。”忙摇头，秦晴叹了口气，“就是有点累，赶工么。”
　　“我打电话主要是想跟你说个事儿。”路君娜不打算拐弯抹角，“你跟之前那个叶茗枫还有联系么？就是咱出国飞机上遇到的那个。”似乎还怕秦晴想不起来，路君娜强调，“就是……被我误会成男生的那个。”

　　心下一抽，秦晴愣了一下，道：“记得……怎么了？”

　　想忘也费劲啊。

　　“上周我下班回来，我朋友说她男友新进的公司里有个很中性的女生，第一次见面没注意，上厕所的时候他跟在人家后面直接进了女厕所，闹了个笑话。我当时也没在意，不过看了眼我那朋友发的照片，感觉就是那个飞机上的女生。”

　　秦晴：“……”

　　路君娜等了一会儿见秦晴没说话，又补充道：“喂喂，我今天还真不是来八卦的。她男友那公司和我们公司有个合作项目，然后俩公司项目UI/UX组的人要凑一起搞设计，她是新任的UI/UX组长……如果你认识她的话，也许能帮我们打打圆场之类的……据说她不是个好沟通的……”

　　路君娜后面说了什么秦晴一个字都没听见，她混沌了一会儿直接问了一句：“你是说叶茗枫也在E城？不不，我是说她……在E城本地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