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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夜传 ...


  •   沈黎重重的“啧啧”了两声,端起茶盏装模作样摇头晃脑的说了声:“陈公子这是做什么?”

      陈钰川抬头道:“我想求将军一件事。”

      “全得将军庇护,我才侥幸捡回来一条命,可如今的局势是有人非要置漠北于死地,我无人无兵,只能求助大将军。”

      陈钰川咬牙道:“请大将军借兵,助在下回漠北。”

      沈裴复而坐下,定定的看了他好久好久,突然觉得如同看见了故人,分开的日子太久,战火纷飞相见不容易,没想到最后连尸首也是匆匆一撇,他转过头深吸了一口气,平静的道:“你父亲在多年前曾救过金甲铁骑,这其中的故事我想必世子也知道吧?”

      陈钰川点了点头,“是,听家父提起过,兄长于城墙下也叫我来寻大将军。”

      沈裴道:“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如此冒失?漠北之变并非你一家之事,这是整个玧朝的耻辱,自会去找他们讨要血债,而且,如今的陛下怕是没兴趣和时间管你这一摊子事,你就暂时先在我这府上休养几天,等过些时日,我自然会向陛下提起…”

      “大将军,漠北…不能灭!”陈钰川大声打断:“我父亲一辈子驻守漠北,为的正是一个忠字,求的也正是国泰民安,可确不得善终,我兄长的头颅被挂在城墙下三天三夜,可朝廷却未出一兵一卒为我陈家报仇,我不能相信也不敢有所期待,就算是退一万步讲,陛下可以为我出兵,难道就真的会为我陈家报仇,杀了那木尔拓吗?”

      “放肆!”沈裴猛地站起来,手握上腰间的短剑,沈黎突的一跳,大叫一声:“爹,别,您累了…”,然后转头看向陈钰川。

      “陈子舟,不可议论朝廷。”沈黎前倾一步。

      陈钰川的眼角发红,身体发颤,他扶着胸口笑出一声,然后剧烈咳嗽起来:“在下从未想过不信朝廷,可我陈家一门忠烈,怎么不明不白的白白牺牲,求,大将军看在往日和我父亲的情谊,许我进宫。”

      “进宫,那你说来听听,你打算用怎样的理由打动陛下为你做主。”沈裴走到人前背过身。

      “陈钰川,你很有勇气,可但缺少点谋划,这世上不是你惨你求人,就理所当然的得到同情的,你父亲和大哥都没了,你绝望伤心也情有可原,可是你要记住。”沈裴边走出屋子边挥袖道:“就算是到了山穷水尽,也要知道审时度势。”

      陈钰川猛地抬头却被沈黎一把拉下,陈钰川抬头间,两人四目相对,那是憋红的眼角和狠戾的眼神。沈黎道:“最好现在给我闭嘴,我说过不管了吗?”

      “少将军,我就算是豁出这条性命,也绝不能让他们枉死!”

      沈黎很想给这家伙一个响亮的耳光,可的确也没有打他的理由,只能深呼吸的后怕了一场,从来没有人敢如此对沈裴说话,虽然此刻不在军中,可她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沈黎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想来已经后半夜了。

      “好,有点胆色,可眼下是什么时候我想你应该清楚,我为什么突然领兵回都,金甲军本应该好好的呆在边部不是吗?你那日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早已经丧生在何驰的刀下了,我也不会骑了三天的快马赶回去救你…这朝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我想二公子应该略有耳闻。”

      沈黎一把拉住他的领口道:“诺大的玧朝不是只有一个漠北,你想报仇,也得图一个天时地利,否则做的将都会是无用功。”

      “陈家的事,定想尽办法还一个道理给你,可在这世上,最应该靠得住的是自己,雏鹰羽毛未丰之时,更应该考虑的是让自己如何变强大,而不是一时的热血上头。”

      沈黎又道:“安心呆着吧,他会帮你的,毕竟你还活着,就不算太绝望。”

      陈钰川没吭声,他定定看着面前的人,沉默了,道理任谁都懂,可刀子却只有被扎道的人才会疼。

      “活着…”

      雪越下越大,沈裴也立在雪中摸索着自己的掌心,他盯着门口一言不发,然后只招手叫来小厮耳语了几句,那人就退下了。

      也就是在今日,贵妃娘娘突然就集结众臣,将老皇帝的静安宫堵了个水泄不通,沈裴正跪在榻下,听这个病秧子诉衷肠。门口铺天盖地的就传来一片鬼哭狼嚎。

      被皇帝欺负了大半辈子的那些文臣,跟着个女流之辈,冲着就差一口气的明皇,开始发功。

      沈裴怒了,这些狗养的这赶早不敢巧,明显就是逼宫!

      沈裴没在这些妇人之手中呆几年,他娘也是他爹在战场上捡回来的疯婆子。一公一母就把沈裴养成了现在这个德行。

      沈裴这些年其实不恨明皇。

      岁量不足时,这皇帝也对沈裴很好,经常会把他爹在边部的小玩意带给沈裴,儿子想爹娘那酸劲一上来,沈裴也是趴在明皇怀里哭个山崩地裂。

      明皇当年没子嗣,两个公主又早夭,那些年,真就把沈裴当了半个儿子。

      不过这些年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沈裴早就在那边部的血雨腥风中,体会过了明皇帝的手段。

      不只是时不时的打探猜忌,更对这被他养大的小子有了提防之心。

      君臣,也不过是走在独木桥上的两端。

      父亲死后,是皇上抚养沈裴长大,打从沈裴年少就有颗要报销朝廷的心,曾经的他也是做过一些承欢膝下的事。

      沈裴是个心热的汉子,没什么城府,容人的肚量比沈黎大的多。二丫头一天到晚不想着怎么读读圣贤书。就知道惦记着他家活祖宗的产业。

      沈裴就笑了“我要真给了你,你还不得翻天?”

      但倒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沈黎才变着花样的给给沈裴添堵,人的本性没法改。这姑娘天生就一张狼嘴,一颗虎心。

      那明老皇帝,眨眨眼,沈裴就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感情敲锣打鼓的把自己逮进宫,是替他处理这些糟心事?明皇帝咳嗽两声开了口“阿裴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

      得,开始煽情了。

      明皇意味深长地说道:“沈将军在大漠战功赫赫,可还记得我这个缠绵病榻的将死之人?”

      沈裴道:“臣惶恐。”

      明皇张了张嘴,叹气道:“罢了,今年,是我过的最心寒的一年,你前半年不在身边。就连崇林也不来看我,我那个母仪天下的贵妃娘娘天天就会在这宫门口逼我传位,呵呵,罢了,等我这两腿一伸,怕这天下就不知道要落与谁手了。”

      明皇流出了一滴浑浊的泪水,爬起拉过沈裴的手喊道:“阿裴,你要记得,你是我玧朝的半个主子,这玧朝三百年基业你得替李瀚守住了,拿稳了!”

      君臣三十余年,沈裴是第一次认真的摸索明皇的面孔,当今皇上,万金之躯,一把年纪,风烛残年……

      沈黎沉默了片刻,站起说道:“皇上,陛下!为玧朝而战,是末将莫大的荣幸,是沈氏毕生忠于的诺言!”

      明皇笑了一下,很惨白,人也顿住了。

      明皇:“带沈黎一同进宫吧,等朕缓过来这口气,就叫人去接你。”

      沈裴一抬头的错愕让那老皇帝逮个正着,然后看着那混浊却精明的眼睛半天才张开嘴:“皇上,沈黎她…”

      明皇摇摇头,摆摆手撑起半个身子道:“她也长大了,干的事朕也听了好几耳朵,你也别以为朕不知道。”

      沈裴不语,没接这个话,抬头望向立在墙上的天子剑,又低下头攥住拳头道了声:“是。”

      他突然记得沈黎也说过:“这老头跟个倔驴一样,虽然平常看着就烦,但也是个尥蹶子的。”

      当时沈裴听这话也是无奈,也意识到自己无论干嘛,都不可能把沈黎回炉重造,再养一遍。

      想着想着突然就笑了,可没等思绪飘回来,一盏宫灯就进了门,一个小侍从带着一队亲兵叮铃哐啷的停在门口,那孩子探头探脑的道:“沈大将军可在?”

      雪月渐浓,戴着黑帽的小福洲从黑漆漆的宫里出来就后悔了,这流程,真感觉自己是从虎穴出来去往狼窝里走,他年纪不大,今日若不是师傅闹病,也轮不上他去请那两位祖宗,吃力又不讨好,如今他心里只怪太子殿下让那怪老头扣住了,要不自己早就回去了。

      眼下他看着那传说中的金甲王,和他敌不动我不动的站着吓的大气都不敢出,小福洲定了一刻钟,才如梦初醒的拿出掌事大人的语气,结节巴巴的喊起来:“皇…皇上口誉,命沈大将军,少将军即可进宫,不得拖延,钦此——”

      沈裴跪下接旨之后,也是愣了愣神才叫来沈喜,:“去把少将军喊出来,记得让她穿轻甲便可。”

      沈喜点点头,便一溜烟的进了院子,沈裴转过身确实笑了一下,呲牙咧嘴的一张脸差点把小福洲从台阶上吓的滚下去,沈裴道:“掌事大人可进去喝杯热茶,稍等片刻。”

      小福洲底下腰摆了摆手才结结巴巴的道:“不,不必了…您客气。”

      然后趁着沈裴换衣服的空,他终于出了一口气。

      话传到后院,沈黎正提刀在擦,沈喜一进门看那架势,一只脚踩在桌子上,就快把刀擦秃噜皮了。

      “二小姐?”

      沈黎一抬头问道:“嗯?怎么了?”

      沈喜去把轻甲从墙上那下来,那白的发光的布料让人看着就发头晕。“您快穿衣服,宫里来人了,让您和大将军一起进宫。”

      沈黎放下下刀,边穿衣服却只觉得疑惑:“我?我去干嘛?”

      沈喜也不知只能说是可能有要事,沈黎却觉得这老皇帝又找什么不痛快。她束了个发,破天荒的戴了银扣,等来到前门才看见了沈裴,她的活祖宗和宋平安站在雪地里为她带了一身轻裘,沈黎愣了。

      沈裴走过去给她披上又拍拍她的肩膀:“走吧,亲兵在门口等待多时了。”

      沈黎震惊的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声:“嗯。”便一步一拐的跟着沈裴走出了院子。

      可戚从霜却拉个哭腔跑出来,沈黎冲上去就抱住她娘道: “娘亲别出来,呆在家里,我去去就回。”

      戚从霜拍拍沈黎的头,又看了看沈裴笑了,“你姐去买药了,明天就回来,不必担心,和你爹一切小心。”

      “大将军,少将军。”这声是阿逄的,沈黎一扭头便看见一黑色的身影从围墙跳进院子,阿逄落地便冲上去道:“城外…有南疆的人…”

      沈黎沉声道:“他们有多少人?”她也料到了那些泼皮会动手,鼠狼逃窜,在回都城的路上就被他们打散了,定会有报复心理。

      “有些严重,他们手里还有人质。”阿逄又问“要不要清兵?”

      沈黎握紧手中的剑柄,那没目前传出的刚烈和狠劲,是戚从霜从未见过的。她的女儿回家从来都是笑脸。

      沈裴转过身来,背挺的就像胡杨林一样直,铺天的大火将她眉间的扭曲执着,传到了众人眼中!

      沈裴厉声道:“阿逄听令。”

      他单膝下跪:“阿逄在!”

      沈裴道: “带苗童去城内潜伏,等大将军的命令,一切不要轻举妄动。”

      沈黎明白,那带来的三万金甲一直都潜伏在那艘无人问津的破败船舱内,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将南疆逃命之徒,一网打尽!

      “宋平安听令。”

      “属下在”

      沈裴道:“命令府兵,不许声张,更不许放进一兵一卒。”

      等到外面来人催,沈黎才松开戚从霜的手,默不作声的走了出去。戚从霜没有多问,她明白,如今怕是天要变了,人心也要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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