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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上元 ...


  •   “所以说,这新政推行了三年,我倒是都不在都城,就算是为了盐税的事情去了江南,也只是一知半解?”沈黎从那老侯爷的茶水摊子出来之后,便经过后廊,和宁雪商量了起来。

      她对这新政倒是颇有兴趣,但是……这貌似不是武将该插手的。

      李瀚前些日子在朝堂上,刚刚和百官舌战了一番,沈黎也是颇有耳闻,但现在她一无事将军,虽已平定边部,但暂时还不愿回去,江南又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沈黎看了看墙角刚冒出的桃花骨朵

      新政,官盐和铜铁为主,更何况这二者的交易本来就是玧朝的国之重器,命脉所在。眼下虽然国家内外还算安定,但国库却较为空虚,江南虽然还算不错,但钱财大多不在百姓手中,占比大多数的还是归于了富豪商户,这样平均算下来,依然是不能按等分配。

      玧朝的国家收入,主要靠铜铁交易,田亩土地,海运水运漕运为主,至于剩下的小商小贩之事,那便是为辅了。眼下盐税的事情还未完,便急匆匆的派去了一大批文臣,却让武将赶忙回来奔赴北疆,这又是何道理?而沈黎一个立下无数军功的将军,虽然前十几年在其父的威严之下,很少有人能记得数清,但军机处的册子上却是历历在目的,这个无从抵赖,就算是有歼佞小人想胡乱插两句嘴怕是也找不到源头,而平定边部,这更是为玧朝打下了近十年的命脉。

      但沈黎觉得,眼下的和平仅仅是一层纸窗户,说不准哪天就会被捅破。

      海运水运,照常运行,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可这田亩土地落不到寻常百姓之手,天下求土者不得土,求士者也不得,便是头等大事了,若人人都无法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过日子,人人心里都怨怼,人人都抱怨着天地,那又怎会一门心思的为国为民出力?

      至于盐铁,掌握住了它,便相当于拿住了整个玧朝的内里。沈黎想着,说到底她也不可能袖手旁观,等到明日吧,明日入宫述职再一一的和皇上说清楚,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群文官到了江南去吵群架吧?他们又怎么能斗得过罗乾?

      更何况还有个装着温柔端着架子的皇亲国戚,在江南不知道图谋着什么样的心思。

      毕竟她去打仗的那些年,李瀚可没少被他这个叔叔掣肘,一朝皇帝被人把持足足三四载,坐朝堂如三岁小儿,直到近些年敬王殿下去了江南休养生息,李瀚才握住了一点虚无缥缈的权利,沈黎有时候也会觉得自责,自己受了先皇的封号,的确是平了外乱,可是内里也不知道脏成什么样子。

      若是真要袖手旁观,自己也过不了心里的疙瘩。

      沈黎觉得,她这些年过的稀里糊涂的,没一件事是正儿八经能办成功。

      “听说,当初是丞相大人保你去的江南,这本是好事,可眼下看来,似乎我们回来倒是出乎了一些人的意料。”

      “说下去。”沈黎驻足回首。

      “我们去的时候,一路畅通,就连缴纳匪山也是轻而易举,可江南的那些我们想找到的人,却被藏得一干二净,但是些无关紧要的冒出来,你难道真没怀疑过?是有人故意为之。”宁雪道。

      的确是这样,这倒是像被人故意摆了一道,抓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她倒是像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把刀,替别人清理了门口的脏东西。就算是这样,李瀚也不该等到事情处理了一大半,就要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听那些翰林院的人说话。

      “我当然怀疑过,可是有些事情不是怀疑来怀疑去,也没法办。”沈黎笑道:“自古朝堂上便容不得拔尖的人,葛将军这么一闹,怕是怕是把所有的针尖麦芒都扎到自己身上了,这个说话没脑子的,腾干净了别人,却总是给自己惹火烧身。”

      宁雪:“可是若不这样,那就怕别人拿葛家的失察说事。”
      “可是,我就怕再过些时日,会有人把你举荐到殿前。”

      “那也是陛下的旨意,为金甲将者,自然是为皇上马首是瞻,别的我可能也管不了那么多。”沈黎低头,踢了踢脚下的土堆。

      二人都心照不宣,宁雪心中一叹,左脚踢右脚向前挪了两步,她一只手从袖口伸出,心也跳的很快。

      “月临……”宁雪走了一步,一步,越走越近,好,她握住了沈黎的手指,正要再进一步靠近手心时,一个淡色的人影,穿过九曲八弯的走廊,身后还跟着一个梳着两个发髻的婢女,娴静的女子快步来到二人面前,文雪连忙抽出手,退了两步。

      一阵檀木的味道,传进了沈黎的鼻孔。

      “阿黎,我的阿黎来了是吗?”,女子哭的梨花带雨,此刻的面容和当年的闺阁姑娘完全不同,思念和泪水交织,随着一阵风,狠狠地拥抱住了眼前人。

      沈黎愣在阿姐的怀里,停滞了一时半刻,两行热泪从斗大的杏眸中,滚烫流下,我等了好久,阿姐我好想你,好想你。

      沈黎刻意把呼吸放得很缓,可是一口气没忍住,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他想了太久,盼了太久,上次来也没来得及看看沈良烟又匆匆去了江南,沈黎觉得对不起母亲更对不起父亲,在世上这她只有阿姐这一个亲人了,沈黎笔杆子一般挺立的腰背站得和桅杆一样,别人看不出来,宁雪确是懂她的,沈黎轻轻地喘息片刻,胡乱笑了一下,睁眼说瞎话地道:“好了,阿姐,你看我这不是一根毛也没少,囫囵个的回来了吗?别哭了,你看你这眼泪,都快跌成珠串了。”

      沈黎左手向下想摸摸沈良烟瘦了没瘦,却摸到一个浑圆的东西,轻轻捏了捏还有弹性,这明显是…………

      沈黎:“……”,她将自己重新撑了起来,两双手握拳,青紫色的血管从苍白的手背上差点就要爆出,面色更是惨白,沈黎脑子里突然一片混沌,仿佛想到了什么,仔细呼出两口气,沈黎明显的闻到了沈良烟身上那哪里是什么檀木香?明明是药水的味道,苦涩而刺鼻。凑近一闻就闻出来了,自己居然没反应过来,她在“打人”和“承认现实”之间徘徊了一下,很快就选了后者,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意识到,阿姐,长大了,自己也不再是那个能够随意打滚撒泼的小姑娘,而是能够统领一方兵马的将军。

      沈家,两个女儿。最后还是走向了不同的方向,一个选择了嫁人做一个贤妻良母,另一个却用削弱的肩膀,撑起了这满门祖宗的灵牌,拿下了祖传的玄阴剑,将满门忠烈都扛了下来。

      人生命薄,红颜易老。

      毕竟,沈家只有她这一个会打仗的了,沈黎松手后,咬牙切齿道;“多久日子了?”

      沈良烟这才抽出粉色的丝帕沾了沾眼泪道:“有六个月了吧,我身体不好,要这个孩子喝了不少汤药,而且最近心思也很繁杂,不过你回来了,阿姐特别高兴。”,沈黎又一字一顿道:“是我回来晚了,请阿姐责罚。”长姐如母,沈黎突然后退两步,单膝跪地,热泪盈眶。

      虽然来的时候,沈黎心里对自己说道:“一定要笑,不能让阿姐担心,淡定一点。”,可如今这她一边拼命地想让心态平静下来,另一边又因为这怀胎六月的外甥,让自个的心就像被架在了火炉上,油煎一般的难熬,曾经他觉得自己的阿姐一定能嫁一个文武双全,疼爱妻子的男人,虽然这其中有一半也是达到了的,可姐姐,如今有了身孕,为何自己却一点也不开心不起来,沈黎跪在地上,二人沉默。

      沈良烟皱着眉,并没有说话,她知道这个妹妹的心思,虽然在沈黎前半生的生命里,她并未参与多少,可父亲母亲仙去,如今这世上相依为命的也只有她们了,沈良烟心疼,她低声音问道:“阿黎,快起来吧,让阿姐好好看看你。”沈黎被虚扶了一把,撑着身子慢慢站起来,二人四目相接,沈良烟就是一滴眼泪。

      “别哭了,对孩子不好。”沈黎来时路上有条不紊,想什么说什么,要怎么做计划的清清楚楚,可这一个孩子,沈良烟的一滴眼泪,把她整个心思打翻的乱七八糟,脑子里糊成了一团浆糊。就连被阿姐带着离开时。整个人都不知道先迈的哪条腿,宁雪跟在二人身后,未发一语,她面色上也带着浅浅的微笑,走了个回廊之后,见远远的看着人拐了个弯,胸口发出一团火气,走到了门口,和平川候打过照面之后,长出一口气,离开了这座府邸。

      金甲的随从身上铁甲冷铁森森,早早着就在门口等着,看到宁雪出来,拱手做军礼之后便开口欲问,宁雪也只是告知将军还有话要和少夫人说,自己要单去走走,恰好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很快就将她刚才波涛汹涌的心镇定了下来,突然走在这街上,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回忆,那时候每天天不亮,便被母亲逼着做规矩,所谓做规矩也不过只是将南疆的史书从头到尾翻了个遍,然后再将那紫鹫练的一下比一下快,到了晌午,又要自个提着篮子和子庆去街上买菜回来做饭,伺候母亲。

      果然是没什么值得怀念的,匡复南疆,身兼大业,又怎能为一些小事扰乱了心绪?想着想着——文雪不禁露出了一点微笑,那年上元夜,漫天的灯笼烟花飞遍了整个都城,她穿着粗布单衣和子庆挤进人堆里,看有没有几个铜钱可拿,又或者想看看这各府的有钱人,会不会在这个夜晚赏些吃食,抬眼一看,还真有几个穿金戴银的姑娘家围在一起天南地北的胡扯,一会儿说什么当今皇上不小心丢了太子差点就没了命,一会儿又说太子被人所救,福大命大是神仙保佑。

      宁雪还想着,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居然能把当今太子绑架?又想着又是谁有那么大的本事,居然救了当今太子?

      不过这绑架人的和救人的,都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她只想赶快能拿些银钱回去,给阿娘过生日。两边做食物的摊贩锅里冒出浓浓的热气,显然是在煮元宵,今夜的都城繁花锦簇,街道两边挂满了彩带和灯笼,河滩里也有人在放花灯,大多是些大姑娘小媳妇求心中所愿。她们给观音娘娘身上描金戴银,高高地供奉起来,人潮涌动,两个小孩的脑袋都绑着高高的辫子,竟然也一时分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见他们捧着两个破碗,迷迷糊糊顺着人群不知该走到哪里去,正想着,前面的高高阙楼之上,三个大字映入眼帘,天上天,这是都成最豪华的酒楼,曾经听人说就连那柱子上镶的都是名贵的汉白玉,说不定还有什么金箔呢,宁雪只听得一声:“撒钱了撒钱了,天上天天放花灯了啦!”

      “你看那春阁上的姑娘,一个比一个长得水灵,快快,我们快过去看。”

      “哟,过来玩呀,今天可是上元夜,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就连当今圣上都想与民同乐呢。”

      “观音娘娘河神娘娘保佑,许我一段天赐良缘。”

      “我们小姐长的这么漂亮,怎么会愁嫁不到好郎君呢?”

      各行各色,各人各愿,人间百态,好不热闹。

      “姑娘,咱这该怎么走啊,我看这人太多,可别把咱们两个挤丢了。”虞子庆拉拉衣服。

      “你别问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有些迷路了吧?”

      宁雪拉着迷迷糊糊的虞子庆,走了好远好远,她心里也犯嘀咕,都城全是一片热闹,怎么这绕了几条街道,反而一片死沉沉的?

      正走着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一个大汉,大汉还一回身便双双推倒,“哪一家的小破孩子,不知道今天谁要回来吗,快快快走远点。”

      宁雪站起来正想反驳,却猛地听见一声剧烈的炮竹响,她看见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个烟花,五彩缤澜的升上天空。

      想着想着,宁雪突然露出一点微笑,心里渐渐变得暖洋洋的,可这一点暖洋洋没持续多久,大汉便拉着着她的衣领子,拖着她向外。

      “别在这碍手碍脚,所有人在后退,你向前冲什么冲?你可知道今天可是金甲王大将军回都城的日子,就连当今太子殿下也会来迎接,而且,全城都知道,一个小毛孩子跑到这地方干什么?快快快走回你的天上天去,那里热闹。”大汉头也不回。

      这个时候,宁雪才发现这男人穿着金色的铠甲,明显是个当兵的,她心中也好奇,金甲大将军,不是一直在边部吗,怎么会突然回都?便生涩地开口问了一句:“金甲将军,今日为何会回来?”

      大汉露出了一个千奇百怪的表情,像是在嘲笑讥讽她,“你居然不知道整个都城都知道,少将军受了伤,这可是为了救太子而受的,刚好边不也没什么事,所以我大将军就带着前锋部队回来,陪家里人过个上元夜,过两天我们就又要整军回去了。”大汉突然认识到自己言多必失,便住了口,“我跟你说这个干什么,快滚滚滚。”,而宁雪确实死死地缠着他不松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若是能够拜入大将军门下,是不是就离目标又近了一点,母亲是否也能开心呢?恍惚间自己就被拖行了一百步远,她回身一看,果然有一队军队,正朝这边走来。

      虞子庆早早的就被甩在了后头,没跟上来,小孩扒着门框,黑暗中竟看不出那里还有个人。

      宁雪突然推了一下男人,因为身材瘦小,便从众人之间挤了出去,硬生生的扑倒在了高头大马之下,小孩子踢中了马腿,枣红的大马一吃惊,竖起两个蹄子就要踢下,马上的人连忙一抬,两个马蹄在空中一打摆子高高在上,一声嘶鸣响彻繁华的街道,她紧闭双眼,还以为自己要被踩个残废,可是眯着眼缝再看时,却是一张笑脸。

      那张脸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杏眸如满月,同样也是一身金甲,可却与那些当兵的不同,只有将军才有的纹路映满整个金甲,身后背着一杆金色长刀,并没有戴头盔,而是高高的束起长发,这人看着只有十一二岁的年纪,腰间缠绕着黑色的束带,不盈一寸,脚上踢着靴子,有着两个斗大的夜明珠,他带着虎皮做的手套,领子竖起遮住了半张脸。

      是个……姑娘。

      宁雪正想开口,那名大汉却仓皇跑出,双膝跪地,声音有些嘶哑,:“对不起,少将军,是属下不好,这小子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属下没看牢,被他钻进来了。”

      高头马上的人没有出声,身后的那些穿着金甲仿佛假人一般的军队,也没发出一丝响动。

      人的一生中,总会有那么一个时刻,而在这个时刻里偏偏会出现一个最巧的人,她就像一束光穿透你的生命,给了你一个没有任何来由的希望,也给了你一个无比荒唐的念头,尽管你曾经想过自己的路,或者路的尽头是什么,自己的结局该是什么,可却因为一个人,侵入你的人生占据你的灵魂,你的心里除了她放不下,在此刻之前的好多年,文雪已经想好了自己的路,在母亲的打骂之中,任凭别人来规划自己的人生。可就在此时此刻,一个无声的注视,四目相接的一碰,好像一切都变了。

      沈黎不作声地注视着她,那目光深如潭渊,仿佛陷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一般。二人相持良久。宁雪突然从这近乎于走火入魔的状态中回过神来,:“少将军饶命,小人不是故意的。”

      沈黎缓缓地低下头,弓下腰,吐出一口带着白雾的气,翻身下马,给身边的白子冠递了长刀,两人相笑之间了然于心。

      沈黎站定之后便道:“起来吧,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穿的如此单薄,你的父母呢?”,声音虽不温柔,甚至带着一丝沙哑和刚毅,若不仔细听来甚至分辨不出那是女孩子的声音。但宁雪眼眶微红,无心争辩性别,却还是用力调整出了一个微笑,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我……没有父母,我家里穷,没钱买衣服……”,沈黎闻言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上前扶了她一把,文雪调整着自己紊乱的心理状态,冥思苦想着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怎样才能跟着她……

      可一抬头望见那张脸,却是半个字也咳不出来了,沈黎侧身半步,叫道:“阿逄。”,之前一与沈黎年纪相仿,高高瘦瘦的男孩子从后面的马上翻下,忙慌跑过来:“怎么了?”沈黎:“我爹可是已经回去了?”阿逄应到:“大将军早就回去了,那走的是官道,要不是你也想买两盏花灯回去,我们现在怕早坐在家里吃汤圆了。”

      沈黎当然知道,她动了自己这多嘴多舌的“兄弟”一眼:“把你钱给我。”,阿逄二话没说掏出一个腰带,从里面扣出了两个金豆子,沈黎飞快的把这东西塞进了军千雪的手中,又飞快的让两侧的军队遣散跑过来看热闹的百姓,让他们去天上天那边尽情的玩,别再来这官道上凑热闹。然后一回身,露出了一个耗子精般的微笑,宁雪拿着钱还没等回头,便两脚一空,发现自个儿竟被这姑娘抱了起来,挣扎了两下,虽然没说话,但脸色却是红的如冬日里的梅花一般,她的胸腔冒着一股火,被身后人紧紧握住的手腕更是滚烫的吓人,自己的腰肢被人搂在怀里,这滋味,绝非一般。

      宁雪当时年纪尚小,懵懵懂懂的不知道些人事,此刻的心情更不是这个年纪能够体会到的,但是那一胸腔的火热,似乎要全部喷薄而出,沈黎完全没料到这个孩子居然有这么大的反应,虽然自己的确没打招呼,但若是一平民家的孩子,又怎会考虑那么多,沈黎也怕有什么不妥,一伸手拍了拍:“你怎么了?”

      一眼万年,人在千山万水之中,却又仿佛被重楼御羽隔的相差甚远,云泥之别,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可攀上?

      二人上马之后,宁雪就把整个人蜷缩起来,把自己冲马头上挪了再挪,那枣红马仿佛也有些不满,蹄子在地上狠狠的剁了一下,马身不稳,险些把她晃下去,沈黎:“……”

      电光石火之间,沈黎刚拿回刀便被吓了一跳,赶紧半个手捞住了孩子,目瞪口呆的发了笑,刚刚准备回头对白子冠说的话也卡在喉咙里,顺着一口空气被咽进了胃里,“你再向前坐,就要从马头上出溜下去了。”

      虽然听出来是说笑,但宁雪脸上带了一点近乎灰败的惨淡,她心里清明了不少,神智也渐渐回笼,一偏头避开了沈黎要拉回她的手,低声道:“你…少将军为何要将我带上马来?”,沈黎倒抽一口凉气,心道:“这我能告诉你吗,一个小毛孩子。”

      沈黎低声道:“我自然有我的打算,不过你放心,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就把你放下。”宁雪顺从地不吭声了。

      虞子庆偷偷的在一扇门后面看了好一会,蹑手蹑脚的跟在这些人身后,大气也不敢出。

      走出十里八里,快挨近城门的时候,沈黎才把宁雪放到了河道边,二人下马,又是四目相对许久,街上已经有打更的声音了,沈黎在河边站了片刻,用力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听见身后的信号弹声,姑娘才出了一口气,:“结束了吗?”

      阿逄打起火把,道:“回禀少将军,果然不出您所料,那些南疆的人,跟在我们身后,差点就扰乱了这场热闹。”

      “可是少将军,这样我们就赶不回去了,说不定明天早上,就会直接入宫。”

      沈黎回身:“早就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可万万没想到从边部一直跟到了这里,真是好决心,上元夜,万民同庆,怎能被这几只狗贼乱了民心?”

      宁雪站在一边,目瞪口呆,他没想到这样一个热闹非凡的上元夜,南疆的那些叛贼居然还敢在都城捣乱,但更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姑娘明明才比自己长几岁,怎么会就有如此刚勇的胆量,怎么会就有如此谈吐,那随意的几句话,是有些将领都说不出来的。

      宁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出来就是错的,现在他好不焦头烂额,闹心的要死,幸好自己刚才没有过于挣扎,否则被那些南疆的叛贼认了,觉得自己和那人长的太像,怕是小命早早就没了。忽然身后伸出一只手,沈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无声息地把她推到了身后,低声说道:“刚才不给你解释,只是为了不想落人口舌,若把你一个小孩丢在那,要是被人发现了,绝对会有危险。”那双眼睛里光亮褪尽,神色略显清冷,眉目低垂。

      宁雪木然站了一会,点了点头。

      沈黎又道:“快回去吧,这些钱也够你添几件新衣裳了,以后不要乱跑,最近都有点不太平。”,说罢,一转身上马,连一个背影都没给她留下,便带着这几十人的小队伍穿过漫长的街道,奔向了无边黑暗之中。

      如同奔赴向那一条,命中注定的殊途。

      怎可能同归?

      宁雪目送着她的背影,脸上神色晦暗不明,她不知道,这个年仅十一岁的少将军接下来会遇到什么,而这一夜又是怎样的不平静。

      于是此后数年间,
      便痴心妄想那一场繁花似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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