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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诸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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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马加鞭,连赶五日,小福洲终于拿着圣旨来到了江南,打他一进驻军驿站,就觉得不对劲,这地方怎么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男人味?他们家沈将军不是个姑娘家吗?
人在紧急情况下的,想象力是无穷尽的,那一路上的车马颠簸,已经破了皮的屁股被小福洲抛之脑后,现在的他心中一惊,翘个兰花指抵在唇中间,咋咋呼呼的道:“莫非,沈姑娘把自个在江南嫁出去了?哎哟……这可如何是好。”,大概是什么吸引力把沈黎从床上和无尽的头疼中叫起来。他顶着平常根本没有的两个黑眼圈,揉着针扎般的头颅,昨天晚上足足忙了一宿,又是看折子,又是把身后事全部打理清楚,现在哪还有心思考虑别的。
不过这才刚走出来,初春的小寒风一吹,人打了个哆嗦,出了一头冷汗。
小福洲拒绝了阿逄要带他进去喝茶的,请求,自个儿拿着一根炸油条站在院里,吃的满嘴狼藉,看见沈黎出来又咋咋呼呼的大叫:“我的将军姑娘呀,你怎么披个外袍就出来,这春捂秋晾,春捂秋晾,快快快,给你家将军拿点厚衣服,千万别着了凉。”
方才天上还有一丝日头,这会转眼便被乌云遮了回去,晨光熹微。
宁雪在门口等着,小风吹得衣裙翻飞,不知在想什么,但听着一声尖利的嗓音,还是回了头,瞥了一眼沈黎的脸色,皱眉道:“你穿太少了。”
沈黎胡乱应了一声。
宁雪:“什么”
沈黎木然道:“没什么,快宣旨吧,累的慌。”
小福洲看出她没力气多言语,便不再说废话,打开一间的黄卷轴,就开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忧心如焚,夜不能寐,全因北疆之兵变,此乃百年间唯二之事,这决不能发生在本朝,故召回金甲大将军沈黎,命马上回都,等候传唤,江南之事,交给荣庆王悉心办理,之前种种,有劳沈将军,钦此。”
沈黎心想:“我的娘呀,这都是什么胡言乱语?派暗卫门来守护暗卫门,王八找到坑了?”
一早晨手下的人都在收拾行装,准备赶路,所有人都骂骂咧咧,感觉自己是在为他人做嫁衣,灭了匪患平了战乱。此地只有新政还待推行,然后如此平和安静丢给别人,那最后,加官进爵也是别人的。
沈黎不以为然地靠在门口,看着自家手下忙碌的身影,叹了口气道:“这又不是打仗,没有什么强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只能回去了,不过,这也是最后的修整时间,要真打起来,可就热闹咯。”将军拍拍屁股走出去喝茶了。
剩下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但也不可质疑的觉得说得对。
等到把东西全部搬上车,已经到了晌午。
沈黎才一进软轿,膝盖就软了,踉跄着将自己往座上一摔。
她身上全是各种武器,这么“咣当”一声砸下去,车身都震了三下,这轿子很大,比当时她进宫坐的还大。
宁雪那双眼睛从未离开沈黎,跟着上了车之后,便双手放在沈黎的头上,把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头还疼吗,这初春的空气最是寒凉,你本来就身子不好,以后不能再穿这么单薄了。”
沈黎低吟一声,浑身上下都往外冒着冷气,:“嗯,嗯,不知道,长恨收拾好了没有,怎么还不过来?”
宁雪:“……”,你这给我玩什么答非所问?
跟在后面的阿逄搬出最后一个沈黎从江南买来的酒桶,擦了擦脑门上的热汗,:“那小子一早就去给你买冬枣子了,怕你回去吃不上。”
“还算他有孝心,”沈黎病恹恹地说道,撑着自己爬了起来,一撩帘子,就看见少年怀中抱着多大的一个竹篓子,冲着这边傻乎乎的跑过来,就像个没毛的瘦猫。
“快走啦!”沈黎喊,然后在长恨从后面的马过去时又叫一声。“过来跟我一起坐,别想着藏在后面,我看不见。”
长恨:“……”
白子冠没头没脑地坐在马上,眼看着这孩子从他身边的白毛马绕了一圈,扭扭捏捏的上了软轿,他百无聊赖的含了一根狗尾巴草,见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才道:“整军出发。”
沈黎身上软绵绵的,一睁眼睛头就如针扎般的疼,只能闭着双眼,紧闭双唇,红着脸颊。
可这在宁雪看来,可真是要了命,软玉温香在怀,什么样的心思,这会都藏不住了。她一时间心跳如雷,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盯着这张脸看了,要不然接下来可不知道又胡思乱想些什么。
或者手就不受控制了。
沈黎可没这份心思,觉得自己好像浑身发冷,似乎又发烧了,头疼加发烧,这可真是酸爽。
沈黎孱弱的呼吸声慢慢传来,看上去是睡的安稳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小时候沈裴正在拿鞭子打她,就因为她把门口的三株胡杨全折了,她还记得自己父亲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包括最后抱着那半截胡杨树心疼的目光。
原来大漠里,根本就没有多少棵绿树。
胡杨林,就像金子一样珍贵。
可是有一次,沈裴却难得有耐性地领着他去看落日。
人高马大的沈大将军,怀里搂着个女娃娃,两个人站在边部高高的城墙上,望向远方的夕阳如金色彩霞一样被撒下来,满目皆是让人舒服的金黄,空中不时有鹰鹫飞过,发出嘶鸣,一片汪林,激起黄沙,沈黎看着那片胡杨林,鼻挺刚毅,她突然明白,父亲的想法,和他心中藏着的那一丝筹边情怀。
沈裴抱着她的肩膀,抱着她还没有发育完全瘦弱的肩膀,指着内轮将要落下去的红日,道:“为将者重在筹边,若上将筹边不还,那他的儿孙就该继承他的衣钵披甲上阵,肩扛大义,心怀黎民,身躯虽死,英魂不灭。”
而如今,十几年了。
“我大概,也会走上上将筹边的路。”
如同昨日烟火,转瞬即逝,却偶有灿烂。
军千雪一只手恰到好处的反复按着她的额头肩颈。
时光匆匆,岁月荏苒,都该珍惜。
流水虽过,但,石上有痕,更何况人心。
二月初二,龙抬头的这天,沈黎终于回到了她思念已久的都城,她也终于有机会见一见同样思念已久的沈良烟。
宁雪将药汤端到沈黎面前,:“喝了这碗药,我们就到了。”
沈黎点点头,把药端起来喝了。
“头还疼吗?”
“我想先去平川候府。”宁雪放下药碗,点了点头,拍了拍沈黎的肩膀,“一别数年,你们的确该见一面了,大姑娘怕是也很想你……”
沈黎忍住烦躁,抓住机会问道:“千雪,你说阿姐会不会怪我?”
宁雪当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一时没有吭声。
沈黎:“你说她会不会觉得我不孝,会不会觉得我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对她不起,会不会不想见我,会不会……”
宁雪手在空中停顿了片刻。
“不会。”宁雪忽然平静地回道,“你阿姐那么疼你,怎么会不想见你?她肯定巴不得立刻马上就能摸摸你的脸,抱抱你呢!”
沈黎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将身上的兵器全部摘下来,放在一边。就连手上的破炼也没放过。宁雪看着这动作很是疑惑,但也没有多问,想必是姐妹间的默契吧?
“这个世界上,我只有她一个亲人了,我就怕哪一天……我真的走上了那条路,阿姐,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 宁雪握住沈黎的手。 “我永远陪着你,什么都可以为你做,你放心,我在你绝对不可能……”
那个字谁都不敢说了。
果然,沈黎带着宁雪。,只她二人来到了平川候府,看门的两个衙役,见二人衣着朴素,便以为是府上人家的亲戚,开口便道:“找谁啊,这里可不是随便人家。”
宁雪拿出腰牌,:“金甲督军宁雪,这位。”姑娘一回头,又道:“是金甲大将军,来看你府上少夫人的。”
二人起先还不信,但一看腰牌,便连忙打开了府门,迎二人入内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两个人的气势浩浩荡荡的如同上门踢馆。
平川候正煮了茶,坐在厅里,刚准备端一杯品品,抬头就见两个穿着男儿装的姑娘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他老眼昏花,耳不聪目不明,不戴眼镜根本看不清,老侯也娶起桌上的独眼龙,放在眼睛上一望,差点惊的从座位上滚下去,口中也振振有词:“这这这这,她怎么来了?”
好多年不见,沈黎早就脱去了青涩,变成了一个正经八百的将军,如今的她可不能任人捏圆揉扁,毕竟,撒泼打滚的话,姑娘也不会再与不相干的人说了。
老侯也跌跌撞撞的冲出去,连忙行了个礼被沈黎一把虚扶住。
“不知大将军到此,老朽有失远迎。”老侯也嬉皮笑脸,:“您是来看望令姐的吗?”
下人倒了茶。把二人迎进厅,军千雪道了谢,接过茶碗来喝了一口,苦的皱起了,脸。
沈黎没坐,回道:“是的,一别多年,很想念我阿姐,不知现在在何处,我去就好,不必惊扰姐姐。”
沈黎说完也喝了一口茶,然后皱起了眉毛,这雨后毛峰的味道实在是,酸爽过瘾,没有一丝清香,全是苦味。
“好便宜的茶。”
老侯爷:“……”
但不知为什么,这老侯爷通过自己对金甲府的了解,更看看这人的穿着,心中突然下了一个结论,看来金甲大将军也是个寒酸鬼,虽然长的清丽也没什么苦瓜脸,但想必也是个没钱的,平川侯府向来纸醉金迷,坐拥偌大一个侯府和后花园,花钱更是如流水,看到不如自己富裕的人,老侯也终于从自己不大的权力中抠出了一点点喜出望外。
万幸万幸,还是有不如我的。
宁雪看着听中间那一尊佛像道:“没想到侯爷也是信佛之人。”
老候爷笑了笑,:“求神拜佛,能保子孙后代无虞,积德行善,积德行善。”
沈黎嘟囔:“怎么这么多信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