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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讥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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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李瀚欣喜的转身。
“末将请战北疆”葛中淮冲出人群,跪倒在天子脚下,:“皇上,北疆兵变,葛氏一门难辞其咎,所以,末将想求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求皇上成全。”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李瀚还没有开口,葛书公颤颤巍巍的走上前大呼一声陛下,便也随儿子一起跪倒:“陛下,臣子不懂礼,葛家之错应该让我这个当家主的承担,所以请陛下让老臣去吧,中淮经验不足,臣怕阵前有所亏损啊。”
李瀚一笑,走下高台,来到葛书公的面前虚扶了一把,道:“葛大人一门衷心,朕明白,但北疆之事的确本该让葛家处理,所以,你可以去,但,你家到底是谁去,几人去,还望你们自己回家关起门商讨吧。”
“您年纪大人,而中淮也年长朕几岁,经验自然不会比朕少的,您放心。”
此话一出,葛书公也无法再开口了,看来,若想保全儿子,只能把兵符先从葛中淮手里扣出来,可他了解葛中淮,这人脾气倔,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更别提让他交出兵符……
葛书公整个人晃了晃,李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起身走进武将队伍,心中忽然升起了某种变态般的快意,虽然只一瞬,可也是好的,李瀚永远记得,那年北疆的大火是谁点的,而看他呼喊却不是施以援手的究竟是谁?李瀚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一股子残忍的嗜血感让他小腿发颤。
李瀚不甚诚心地开口道:“书公大人一定要保重身体。”
李瀚这么一出声,大殿上呆若木鸡的文武百官立刻反应过来,纷纷紧跟着附和道:“葛书公保重身体。”
李瀚的目光缓缓地落在葛中淮身上,这人和沈黎有过过节,可现如今却是一个鼻孔出气,虽然自己却不常能注意到他,但自他入宫为官以来,在朝堂上几乎不怎么出声,也不喜欢结交朝臣,总是独身独往,甚至也不怎么和同朝为官的武将们搭话,却偏偏和沈黎有同心的趋势,李瀚心中一丝不悦升起,但还不至于发怒,:“中淮,你记住,要照顾好你爹,千万不能让他有什么闪失。”
葛中淮仿佛丝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面不改色道:“沈裴大将军殉国,本就是国殇,但葛家一门只守北疆,所以,末将定当万死不辞!。”
李瀚心里一团乱麻,一时说不出话来,竟然不知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
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些小人之心了。
这时,李恪突然觑了一眼皇帝脸色,壮着胆子进言道:“皇上,沈将军现在在江南各部,那里全是水路,金甲军怕是不习惯,而且臣听说沈将军已经拿下了肩头山,还和罗乾将军达成了共识,所以——江南平复指日可待,只是………不知沈将军是不是只是为了恢复江南生机而下的江南,就怕她会拥兵自重……不如……呃……”
李恪这话没说完,大殿上一众武将的目光都像箭似的射向他。
李瀚:“所以,皇叔有何高见?”
李恪咽了口口水,弯着腰低声道:“我看,不如让沈将军回来的好,江南之事臣可以带暗卫门去安定。”
李瀚神色阴晴不定,沉默了片刻,但那一众武将却不答应了,觉得这人的话,越听越来气,一人道:“屁!让你带暗卫门去江南,只怕是要那不富裕的部落里再搜刮出一些油水,本来就不是正规军,怎能和金甲相提并论,沈将军大大小小的战役打过无数次,更是在一夜之间就收回了江南最大的匪山肩头山,你的暗卫门能办到吗?”
“文机,慎言,这是在殿前。”葛书公忙打断,那叫文机的粗壮汉子,就翁声翁气退到了最后,李瀚打量了他一眼,笑道:“不无过错,但是。”李瀚收敛了神色,看不出是喜是怒,李忠心里更像打鼓一般,灰头土脸的向后撤了三步。
“以后这种话不必再提,如果,都城没有大事发生,沈将军便不必回都,朕还没有管理好,整个朝纲的能力嘛?”
“臣惶恐。”一片声音之后,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大呼万岁。
整个大殿一静,李恪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全都起来,跪什么?”
李瀚略显暴躁地转向兵部尚书:“林卿,传令下去,北疆的事情交给葛家,让汪回峰这个没用的东西好好学着,两次兵变,他两次给朕掉链子,接着,你去江南告诉沈将军,不必过于深入,等到一切平静,便可回朝。”
方明申从上朝到现在,未发一言,和丞相大人一起站在文武百官之前,闭目养神。
但闻听李瀚此言,脸色皱成了个苦瓜,他觉得自己活了一大把岁数,还真的没见过把金甲军送去江南的皇帝,这不等于说是锅架在了水上,白费嘛。李瀚的新政名义上是从江南开始,从百姓入手,但是武将始终不会文官那一套,直来直往的性子,不适合推发新政。
方明申就是皇帝手中的一支笔,可如今这新皇仿佛不太爱用他这支笔,弥勒佛般的脸庞,叹了口气,变成了一尊瘪下去的弥勒佛。
林清抹了一把冷汗,底气不足地道:“是,微臣定当尽心竭力,但是江南……江南……不是臣的……的……领地,这一路山高……水远的,臣怕过去时……日已久。”
李瀚实在不耐烦听他个半结巴的罗嗦废话,截口打断他道:“你只说知道就好。”
林清:“……”
所有人都在看着李恪,可他有一句说得对,江南水师的确不适合边部金甲。
这就好比赤壁之战,万一来个乱箭齐发火烧连营,那沈黎有八只翅膀也逃不脱。
万一北疆派奸细,那就真的成瓮中捉鳖。
其实李恪也算有勇气了,起码他敢说,也赶在这个时候教众人一瓢凉水,毕竟让一个天天想着怎么发财的人,突然变得忧国忧民起来,所有人都觉得,不正常。
李恪不敢说话了,他拍拍胸口安慰自己道,:“多嘴多舌误事……”
就在这时,葛中淮忽然出声了。
年轻的北疆将军上前道:“皇上可愿听我一言?”
他温文尔雅地冲他笑了一下:“皇上且先息怒,此刻诸事繁杂,边部才刚刚平定北疆和江南又出事,皇上日夜操劳,我等也看在眼里,所以末将觉得我可带兵去北疆,那么……就让荣庆王去江南查看,把沈将军调回都城,随时准备支援北疆。”
葛中淮想着,赶快把那丫头拉离是非之地,再这样沉沦下去,那个地方非得把她也化为游手好闲之徒,而且据葛中淮这些日子的观察,绝对不可能想那一晚那样简单,罗乾说的好听,但也是绝对不能让他回到北疆的,让他回来的话,北疆绝对就会有两股势力变成三足鼎立,与其这样,还不如让自己家人去。
李瀚暗暗吐出一口气,摆摆手道:“也算有理,但——暗卫门,朕可以放心吗?”
葛中淮:“眼下四方起火,民不聊生的不止只有江南,江南各部还有残存的实力,而且那里的战火蔓延的并不是那么剧烈,敬王殿下还有亲兵在手,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而北疆就不同了,眼下,平定兵乱才是重中之重。”
“对,你提醒朕了”,李瀚转向户部,“立刻命人传召西方使臣……”
“皇上”李恪不徐不疾地打断他,“暗卫门不怕出兵,臣……也可以以身作则。”
这话换成任何一个人说,李瀚都觉得有几分可信,可从荣庆王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多了一丝古怪呢?
方才被撂在一边的林清忙道:“臣……附…议。”
葛书公真的好想晃一晃他儿子的脑袋,听听里面的水声,或者是一团浆糊,想挖出来,更想把那些翰林院文成的脑袋揪下来,尤其是方明申!如今这情况要不是因为有他的默许,怎么上个朝,却把自己家的事,无限放大,成了重矢之地?
文机躲在最后怕插不上话似的,又脸红脖子粗地跟着嚷嚷道:“臣附议!”
葛书公:“……”
你个倒霉玩意,扁脸死窝瓜!
翰林院的人并不同意,除了方明申之外,他们更怕沈黎回来,毕竟那么多人都是吃过金甲的苦头,这个小阎王一旦踏入都城,那绝对会把翰林院搅得风声水起,平常懈怠的事情绝对会被查个水落石出……
不知是谁先出声说了句:“不可,若是如此,万一发生什么紧急的事情,如何是好?”
“你们只管出了什么紧急的事,万一边部也兵变呢?怎么不考虑清楚了再说!话语如三岁小儿一般,枉活了几十年。”
然后一场大吵就昏天黑地的开始了。
李瀚脑仁都快裂开了,突然觉得自己家的这些臣子天天都盯着碗里的饭,瞅着锅里的汤,但根本就没有想要把这碗饭做出来多不容易,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为自己的利益打量,根本没有为朝廷考虑!
“够了!”李瀚爆喝一声。
周遭一静,朱丞相适时地开口道:“所有人说的都不无道理,但是你们可想过,如果不这样做,你们又能保得住自己吗?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北疆都朝不保夕,你们还惦记着自个的产业?”
此言一出,群臣鸦雀无声。
李瀚眼角一跳,突然觉得老臣也有老臣的好处,特别是这位丞相大人,这位和沈裴一起作战过的丞相大人,:“皇上,有些话臣不得不说,我朝开国三百多年,从来没有一次,是把大漠的将军放入江南水乡的,您还是吧沈将军叫回来吧,老臣也想和她好好谈谈边部之事。”
李瀚面不改色道:“国库空虚,边部打了三年仗也花空了不少,江南又出了匪患,看来……朕的确有错,这不是武将能全部解决的。”
“皇上,您还小,有些事情还要学习,但您已经做得很好了,新政如此之繁琐的东西,您都可以研究出来,没有什么是能难倒玧朝的,百年基业,臣定和皇上一起守住了。”丞相大人一拱手,百官也连忙附和。
李瀚没抬头看,只觉得一瞬间被朱丞相的话说的长了十岁,颓然良久,他终于开口道:“宣旨……”
小福洲咽口唾沫应了一声,正要前往,方明申却忽然开口提醒道:“皇上,臣请代笔。”
李瀚一震,方明申为明皇写了一辈子折子,他的笔迹不会有人认不出来,现在既然提出为自己代笔,而且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这难道不是一种承认吗?
李瀚有气无力道:“那就有劳方大人了。”
小福洲拿来笔墨纸砚,方明申跟着李瀚上了皇座,站在高台之上,远远地看了一眼葛中淮,低头一视。
天有变数,人心不倒就好。
小福洲马不停蹄的出了宫直奔江南传旨,他骑着快马,望着天日,思绪飘得很远。
沈黎正一脑门子的鸡零狗碎,本想着从暗卫门那里勾出什么消息,然后逐一击破,这样就有理由去到敬王殿下的营帐里一续了,可这恢复生计的大任她并不擅长啊,本来除了匪患,就觉得无甚考虑,眼下只需要解决蛟船,可……怎会那么简单?
沈黎感觉自己果然成了个傻子,还是个心甘情愿的靶子。
她一度怀疑人生,想着若不是因为沈裴的毒,死也不会来到江南。
而如今线索一断,留在手里的把柄,也就只有那句冰凉刺骨的尸体,和一张不知是谁写的信了。
说不定……和暗卫门无关。
说不定,人在北疆……
北疆兵变的事情,沈黎听了些风言风语,但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边部刚刚平定,江南匪患刚平,北疆就接二连三出了事,还刚刚好跟在屁股后头。
这难道是看好的?
说着,沈黎双手碰上了腰间的玄阴剑。
她心里一动——敬王殿下,在他来之前就已经让亲并把江南打理得很好,罗乾也并不像地上来的折子说的那样,不堪入目,那……难道是有人故意掩人耳目,把她勾来这里?
是谁居然如此琐碎?
罗乾又是在防着谁?
沈黎百无聊赖地拎着剑头灵语箭箤玩,左三圈右三圈的摇晃,朦朦胧胧间走进了一个人迎着昏黄的灯火,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水。
然后,沈黎突然一笑。
“来了?”
沈黎眯细了眼睛,问道:“可有查出什么?”
“先把药喝了,我再一五一十说给你听,还有,长恨受了点轻伤,不过不要紧,我已经包扎好了。”
沈黎一惊:“受伤了,哪伤了,重不重?”
“没什么大事。”宁雪放下药碗,:“一些皮肉伤,也是我看管不利,这孩子趁我不注意跟个猴一样窜了出去,这才……”
沈黎满肚子莫名其妙,心想:“亲娘啊,这是要吓死我,上次,要不是我护着,怕这个时候这孩子就是个碑了,一不留神都能蹿出去,轻功练的不错呀。”宁雪会意,忙上前两步,附在她耳边,将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重复了一遍。
沈黎没来得及听完,站起来一激动一个踉跄,宁雪把扶住他的胳膊:“月临!”
“你还是快喝药吧,你头风又发作了?”
沈黎扶额,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老毛病了,一到冬天就这样。”
原来,他们一早就赶到了暗卫门的墙根底下,本来不动声色只要把人带出来问个清楚就好,又或者,拿出新政的拓本,和这件案子的卷宗,找出那里暗卫门的藏人,实在不行带回来严刑拷打也是可以的,遇见挡事儿的,直接除掉也是可以的。
可长恨非得打肿脸充胖子,学了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敢独自前往,虽然没吃亏,但也没得什么好。
沈黎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宁雪:“如今整个朝野上下,都想让你回去,怕是不出三日就会有圣旨传到,我们在江南呆不了几天了。”
这句话仿佛惊雷似的划过沈黎耳畔,一根脊梁骨瞬间魂飞魄散的硬插在了心坎里,看来他的江南之行,只是为了除掉匪患,然后让那些文臣捡个大便宜,处理掉后面的事,她又没有在江南拥兵自重,若真的有如此紧急得战事,能把她调回去的,也只有……
害……这又是为谁做嫁衣啊!
那北疆,难道非去不可吗?
沈黎一抬头便对上了宁雪的眼睛,两人的目光一触便分不开了,她已经看见宁雪眼睛里的千言万语,和一腔无法诉说的柔肠。
然后,她仿佛做了什么决定,直起身子叫住了端起碗要走的她。
“你……还会继续陪着我吗?”沈黎好像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味,又说:“我是说像上次在漠北一样。”
宁雪端碗的手一停,心里就像被猫爪子,突然拉紧,哽在喉头说不出话来,没什么颜色的骨瓷碗掉落地板,摔了个粉碎。
没喝完的黑汁子流了满屋,一室药香弥漫。
“我这人没读过几年书,不会说什么婉转的话,做人直来直往的,我知道,你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和苗姑娘一样,所以我只是想问问,若是你愿意继续做我金甲的督军,那是不是你也能一直陪着我?”
宁雪一回头,嘴唇微颤,仿佛听到了什么期盼已久的话。
“月临,你的话可当真?”
沈黎道: “其实我知道——,我不是傻子,我也看得出来,这么多年了,你我都不是孩子了,虽然你比我小。”
她走上来轻轻拉住了宁雪的手。
所求不多,一份陪伴就好。
宁雪桃花般的的眼睛中,一滴泪水轻巧的落下,然后婉转低吟,声音也扯的不像原声,感觉自己仿佛老眼昏花错了神,她死都没有想到,有人存了差不多的心,只是开窍太晚,如今才明白过来。
“一不留神,半生沦陷,我真是看昏了眼了。”
作者的话:“everybody跟我一起喊,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但其实还没有完完整整在一起……
其实沈黎知道,她心里也有点暗暗的喜欢,可能是和男孩子在一起生活久了,也发生了改变,但是沈黎是个特别缺乏安全感的人,比起爱情来说更希望有人陪着,所以一旦有人在他身边呆那么久,不离不弃,那可能就会喜欢上吧!
至于宁雪,这玩意是天生的没办法……加上之前就遇过,所以……
不剧透了,不剧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