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君临》一只糖包子

41、克敌

　　夜色深沉，山中湿汗，崖壁上还滴答滴答的落着水珠，马匹也是不好行走，南方和北方不同，北方多是平原大川，而南方却经常曲径通幽处，狭窄的紧。

　　三更时，林间传了鸟叫，高低起伏。

　　沈黎这次带来的多是金甲军的心腹，而且更有土匪，这些人不骑马。举着凌乱的火把走在前，二军彼此之间并不说话，错肩而过的时候只有眼神交流，鸦雀无声地潜行着。

　　沈黎不语，只是悄咪咪提刀的下了马，走到了祝三身边。一把夺过了火把，并用眼神告诉他。“贴着崖壁走。”

　　一行人很快融入了夜色中，丛林暗深，几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动，更有被惊动的飞鸟振翅欲飞，高声啼叫。星星点点的军队火把，在山道上缓慢行走，不止要护着自己，更要四处观察这山中路径。密密麻麻的人像一把金豆子撒在这山丛之中，不快不慢的到了山腰处。

　　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那些匪首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没有上面的命令，居然有人敢私自闯山，可这愚蠢的想法还没等到被发现，守着塔楼的人便被飞身而上的长恨一刀毙命，连最后的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没了呼吸。

　　洪国涛被吓得藤目结舌。

　　山匪老窝中，一伙山匪和“古刹”几人正在摆酒庆祝，丝毫不知道什么在等着他们，毕竟这么多年有着上面的庇护，有酒有肉有钱，横行霸道惯了，更不会害怕什么。他们哪知道人外有人，天外还有天呢？

　　沈黎从怀中掏出个大饼，简单啃了两口，又揣回怀里，见那洪大人一副屁股长钉子的模样盯着自己的长刀，面色灰白。她便笑道：“大人莫急，马上就到。”

　　沈黎拎着长刀，漫不经心地对高处的长恨说道：“今天天气不错啊，你八岁就跟我去了边部，想来也是从未仔细看过这江南的夜色，虽然星星没有沙漠上的多，也不大亮，但胜在空气好，人待久了皮肤也会水润许多，连我的马都喜欢吃这里的草料。”

　　长恨眉毛一抽，差点没憋住。

　　怎么这个当空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他的阿姐真是一朵举世无双的奇葩，还是开花带叶的那种。

　　沈黎“料”字话音没落，便听见了一声鸟鸣，和普通的鸟类声音不大一样，仔细听来更像是机械发出的鸣笛。

　　祝三拿稳了火把，然后对着沈黎使了个眼色，姑娘一笑便摆了摆手，然后那些没有穿金甲军服的人，如一阵黑旋风一般钻进了丛林之中，不一会儿便消失殆尽。

　　这下就是真的一片死寂了，连最后一根火把都已经燃尽。

　　沈黎吹灭了手中的火信子，纵身跳上高台，背着手。

　　她似乎在期盼什么。

　　罗乾土皇帝当得久了，为人傲慢无礼，想来今夜能把他引出来的几率也不大。但怎么着这消息也不会错过明日，才传进罗乾的耳中。

　　沈黎就是见不得别人给她下马威，毕竟她是那种别人说一句他能顶十句的主。

　　长恨觉得这人真的是腹黑到底了。

　　既然李瀚铁了心的要收复江南人心，收拢整个南部的兵权。必然不会拍那些唧唧歪歪的文臣来此，万一再耽误个三年两载，那想推行新法，实行森田制就不好办了。边部是金甲的地盘，没人敢动，那里有一只蝉伏多年的母老虎，就算是有人不要命去了，但想活着也是很难。

　　而江南这块风水宝地，怎么能任由李义做主？

　　所以收复罗乾这个短心肠的人，就成了重中之重。

　　沈黎又不想多管闲事，她觉得让自己亲自出马，还不如让他们狗咬狗来得轻松。

　　要是罗乾聪明，这个时候他就应该老老实实地蹲在家里和自己的小妾夫人们逗笑玩乐，而不是引进了江南古刹，还偏偏放在了肩头山。

　　惹恼朝庭没有好果子吃，但就是有人不懂这个道理。

　　有时候硬骨头硬脾气不是放在跟人赌气上，更何况这个人你永远也啃不下来。

　　沈黎暗道：“可笑。”

　　一个小将上前，低声道：“大将军，绳索已经全部套好，就等将军一声令下。”

　　沈黎远远地看了一眼面前黑蒙蒙的薄雾，叹了一口气，：“阿弥陀佛，本来没想着见血腥，可偏偏有人让我下不了台，既然如此，那这面子我也不必给了。”

　　“传我命令，先放弓箭，争取第一波就让他们难受难受。”沈黎笑道。

　　“是！”小兵领命，飞快下了高台，冲向了前方婀娜多姿的青山。

　　沈黎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洪国涛的眼皮突突地跳了起来，他原本安安静静的呆在封天府，也就是这两年才被朝廷调来了江南，他耳根子软而且身后妻妾成群，子嗣也是延绵不绝，别人威胁谄媚两句，自己便像根墙头草。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这辈子居然也有和金甲大将军打交道的时候。

　　洪国涛心里很没底。他根本不知道这个跟“土匪”一样的姑娘是想如何。

　　“大将军。”洪国涛突兀地开口道，“这样私自出兵镇压怕是不妥吧？我们是不是应该先给罗将军封书信什么的，万一………”

　　他面带恐惧和惊诧地望着沈黎，不仅猜不到她下一步想干什么，他现在连自己想干嘛都分不清了。

　　好像自己劝两句就能说通一样。

　　“万一？”沈黎下台上马，转身笑了，她驾马走近，贴在洪国涛耳边，用只有他们自个才能听见的声音说，“在我这里不存在万一，洪大人，我一直信奉一句话，你想知道是什么吗？”

　　“什……什么……”

　　“你最害怕的东西，都会很轻易的找上你。”沈黎瞳孔微张，正身，不再言语。

　　洪国涛差点被这句话吓得从马上跌下去，他满头冷汗，在这冬日萧瑟夜风里差点儿就凝成冰。

　　这时山头上缓缓升起金色大旗，山头上银光一闪，长恨眯眼望去，金甲的旗子已经私自升起，立在最高的那个山头，活像一个孔雀开屏的亮靶子。长恨一时间无语了，这一看就是沈黎这个人能干出来的缺德事。

　　地方还没打下来呢，甚至连人都没见，就这样昭告天下的私自占山为王了？

　　他一时简直是无奈到死。

　　可他回头一看，却发现沈黎并没有笑，非但没笑，脸色还难看得很，沈黎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什么鬼。”

　　长恨：“…………”

　　长恨飞快的又想出了一个念头，然后悄悄自个的脑瓜，小声道：“莫非是祝大哥？”

　　“蠢才。”沈黎再没吭声，脸色难看的就像被锅底灰抹了。

　　肩头山的山匪数量众多，虽然战斗力不高，但谁知这两年又来了古刹，江南古刹杀人不要命吃人不放盐，虽然从来不跟正规军硬碰硬，但如果一旦遇上，也绝没有贪生怕死之徒，如果今夜这里真如沈黎所料，不只是一方势力勾结，那现在这面旗子应该已经被人看到了。

　　虽然土匪和各地的官员形成了某种联动关系，但好在交情只是金钱，如果一方利益受损，另一方会救的几率不大。于是长此以往，这二者之间的微妙关系，便显现的更为淋漓尽致。

　　南方刚刚经历了盐税事件，铜铁的价格又一升再升，官商相互包庇。这里的两大方势力又在相互较劲，这样苦的只有老百姓，练的盐卖不出去，只能烂在地里洒在田亩之间，而铜铁作为衡量价值的唯一标准，更是被压价压得不像话，这样下去得到的只有通货膨胀，民不聊生便是从这里引出的。

　　老百姓连吃饱穿暖都成了问题，朝廷怎能不动怒？可是当今皇上是个心眼多，脾气大的人，能在暗地里解决的事情绝对不摆上明面，这也就苦了一众干看却出不了力的人。

　　沈黎无可选择，只能从这些人入手。

　　可这件事在那些溜须拍马的墙头草眼中，便是一个不要命，不要钱的傻子行径了。

　　沈黎心里很是明白，别人怎么看自己她也一清二楚，不就是看着自己是个姑娘家没有什么强权手腕，就可以用点金钱收买，然后让她安安心心的全身而退。

　　估计罗乾也是这么想的。

　　沈黎来路上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才能把这些人一网打尽而不损耗兵力，所以他特意把自己包装成一个酒囊饭袋跟着洪国涛的人游山玩水了好长日子，就是为了给罗乾制造一个假象，自己只是为了完成命令，并不想得罪他们。

　　但没想到这法子真的有用。

　　长恨这些年在军中武功没练多高，但那些杂七杂八的书可没少看，他暗自心紧，他从小就体会了什么叫做民生之苦百姓之艰难，什么叫做官官相护，所以凑过去小声说道：“阿姐，罗乾不会因为这样就过来的。”

　　沈黎冷冷地道：“我知道，罗乾哪有心思管这些乌合之众。”

　　话音未落一堆火把便从部队的后方燃起，瞬间这一切便被映的灯火通明。

　　只见远处还没到的高台上，一个山匪把自己立得跟个山鸡一样，咆哮似的喊道：“大胆，谁深夜来此，这里也是尔等鼠辈能够来的？”

　　长恨在旁边一边哭笑不得，看那人就像看傻子，然后从身后抽出一支灵语箭递给沈黎。

　　沈黎：“你来。”

　　“我？”

　　长恨看阿姐没回头，便把剩下的半个字，咽进了肚子里，只得拉弓，霎那之间一阵银色的光势如破竹的射了出去，虽然力道不大，但还是射中了那个口出狂言的山匪，冲击力将他震下了高台，连一声救命都没来得及喊出就倒下去，口鼻流血摔出了脑浆子。

　　这一道银色的亮光，把早就在马上吐的虚脱的洪大人震得差点吐血，“灵语……”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也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一下子被吓得差点失语。

　　沈黎笑了，点了下长恨的头，道：“还不错，没白教你。”，然后姑娘便开始继续转动手腕上的破炼。

　　转到第三圈半，山上带着火药的飞箭便如斗大的星辰一般纷纷散落下来，将那一片丛林点了个透，祝三像一只把自己撑到最大的熊，吼了一声之后，整个山谷都响撤出了金甲的声音。

　　一时间那些人也攀着锁链爬上了顶峰，做好了战斗准备。躲到了早已准备好的巨石之后。

　　那些山匪看到了自己的人被一箭穿喉，顿时怒火中烧纷纷拿着各式武器爬出来，开始吱哇乱叫，但沈黎并没有看到古刹的身影。

　　也有可能是伪装的过好，也有可能是先把这些人推出来当靶子

　　洪国涛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就真的会惹出滔天大祸，自己身后几百口子，包括这顶乌纱帽通通都保不住了。他三步并两步地从马上摔下来，带着哭腔，跪下来道：“大将军，下官知错了，是下官不对，求您不要再行动了，停下来吧！我全说我全部都说，您不能再打了，这山里可不只是这些山匪啊。”

　　沈黎看也没看他一眼，冲后招招手：“继续，不要停。”然后欠身道：“大人，这是怎么了？说？你要说什么，你不是什么都不知道吗？长恨快扶大人起来这地上不平，可别磕坏了膝盖。”

　　“剩下的人跟我走，让他们好好瞧一瞧，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军队。”沈黎说完，马边拍了一下马屁股，纵马便跑入了深处。

　　洪大人虚脱在原地，惊得直翻白眼，嘴里还在喃喃叫着：“将军啊，不能啊……”

　　剩下的话被喊打喊杀的声音全部遮住了。

　　长恨沉着嗓子，道：“您要说的话，一会儿会给您机会说，现在还是先保全好自个吧！”

　　祝三立在山头上，一脸骄傲。

　　可现在的葛中淮坐在驿站里面，他左思右想也觉得不是个事，最终屁股底下的钉子还是告诉他，这得去看看！千万不能让这姑娘惹出大祸。

　　大祸无非就是伤着自个。

　　葛中淮这样想着，心中也顿时心疼起来当时的沈裴，想着前大将军是怎么把这个狼崽子镇住的？

　　他心道：“这家伙，绝对是投胎投错忘带把了”，葛中淮没再继续等，他带了一小撮人，立刻上马奔赴了肩头山。

　　可山头上早已经是刀光剑影，打得热火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