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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儆猴 ...


  •   沈黎去江南,带了祝三他们,一来是觉得对付土匪流氓,还是要土匪流氓解决的比较快,二来是觉得怎么着也该把这些人拉出来溜溜,老藏在军营里也不是回事。

      明面上是为了说服罗乾,可这货在得知自己来江南之后,也上书李瀚,名为陈情,实为质问,问皇帝为何派金甲军来江南,说白了这意思,便是问着为何不信任自己?

      所以沈黎在被洪国涛接到驿站的第二天,便反复思考,自个到底应该用怎样的话去狡辩?或者是怎么圆回来……虽然说她这人一直都不要脸皮,但真要面对一个小时候教训过自个的人,心里还是有些发怵的。

      何况整个金甲都知道,那罗乾乃是平民出身,素来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有着一脑袋的莽士精神,就连当年的沈裴提到这人都有些头疼,那架势和提到他这二闺女颇为相像。而且这人作风也没那么讲究,粗言粗语,和沈二丫一看就是能吵起来的。

      说回当年,罗乾不就是因为和汪回峰处置不当,一言不合便撂了挑子,从北部来了江南,当了这么多年的土皇帝。

      明皇无可奈何,才会派沈裴去了江南,虽然没能把这人劝回去,但好歹他也不再对北部有什么动作,也交了虎符。
      沈黎实在是不想只给皇帝擦屁股,心里也窝火得要命,半天也憋不出个办法。情急之下只能让洪大人派的人带她去游山玩水。

      可这江南美景,却并不能抒发沈将军心里的火气,偏偏身边还杵着个葛中淮,啥办法不想天天就知道胡吃海塞,瞪着两个通圆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一日午饭,沈黎踢踢这人的板凳:“你知道你胖了几圈了吗?跟个酒囊饭袋一样,这样下去你就跟我那白叔一样一辈子也别想讨到媳妇。”

      葛中淮:“……”

      葛中淮半个鸡腿还没咽下去,骨头差点把嗓子炸破了。

      长恨夹着鸡腿的半个筷子立在空中,大气也不敢出。

      其实在一开始,沈黎心里也算有些想法,可连续让人通报了几次,罗乾也没个动静,没个反应,这厮似乎把自己装成了一个长辈,还等着沈黎去敬酒献茶。

      这就是很能把人惹恼的地方了。

      可偏偏酒囊饭袋的人还不止一个,那个美名其曰说是迎接的洪大人,天天就知道好吃好喝的伺候着,江南的实况,百姓们过的怎样,收入怎样,他只字不提,就好像是刚刚上任的父母官连账都没翻过。
      沈黎多少次都想把这人吊在房梁上暴打一顿,可还是冷静地压了下去……

      实在不行……她就亲自去这罗乾家门口好好掂量掂量。

      葛中淮伸出一只指头晃了晃粗声粗气的道:“那可不行,论官位你是大将军,他只是个驻扎江南的兵将,哪有大将军给属下台阶的?”

      沈黎:“……”

      改日一大早,天还没大亮,长恨便提着老大的马具跟着沈黎去了马场。他忍着满腹的不愿,佯作镇定地对沈黎嘟囔:“干嘛非得这么早过来。”

      灰蒙蒙的天上残留这几丝破云彩,像是被人撕扯破了的锦段,一条条的挂着,初阳未起,马场上除了马连个鬼影子都没有,长恨本来以为他来可以看看沈黎的手段,学习一下带兵的本事,可没想到却是玩乐了这些天。

      少年心里憋着气。

      四年前,他在一腔热血中认了阿姐,要了名字,成了沈将军麾下的“小毒物”,四年来他也给沈黎惹了不少麻烦,长恨心中知道,阿姐对自个也是有依偎的。

      而如今他看着面前的姑娘,实在说不上是什么复杂的情感,他用心不纯,这人也从未问过,可她却在生死之间救过自己的命………
      思绪越飘越远,差点就回不来了。

      沈黎靠在栏杆上,捂嘴笑,“水溢出来了。”

      长恨:“…………”

      沈黎看着越长越开的少年面孔,心也软成一片棉花,想着这孩子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沈黎居然生出了几分,为人父母的欣慰。

      可长恨埋怨自个,说话语气也冲了不少:“刷子给我。”

      沈黎心里一抖,心想:“这孩子不会到了叛逆期吧?”

      随即她又暗自一想,长恨也不小了,有十二了吧,说实在的,这些年来她连这孩子生辰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

      长恨又冲道:“阿姐笑什么呢,赶快给我刷子,水接好了,泡也打好了。”

      沈黎:“……”

      “这怎么脾气还越养越大呢?”她无奈地想,“要命。”

      多年征战边部,沈黎往往都是带着一身的戾气和血色,锋芒毕露,军营中也往往无什么亲情可言,父母兄弟在战场上往往也都是不认的。更何况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沈黎连跟这孩子心平气和坐下来谈一谈的机会,都没给过自己。

      之前还说着要好好教导,看来错过的不是一星半点了。

      长恨说着,突然发现旁边没了声响,他便侧头去看,沈黎半个身子靠在柱子上,借着暗黑的天色,长恨看不清这人的表情,但那露出来的诡异白牙,让他晓得了,沈黎在笑,她的脚几乎顶到了梁上,一只手枕在自己脑后,是个小憩片刻的姿势。

      长恨低声道:“阿姐?现在还那么冷,你可别睡。”

      哟,这还会关心人了?

      沈黎看着面前的少年,想着此时,就算把长恨扔进平民堆里,恐怕也不能调出一点有用的信息,她在马棚站了片刻,点了点头,叹口气。一只手提起桶来,有一搭没一搭的放着水,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平日里鬼点子多到不行的的精明脑瓜,此刻像被什么堵住了,出不了气。

      长恨并猜不透沈黎在想什么,他只能依着本能,若无其事地露出一个有点僵硬的笑容。

      沈黎低低地叫了一声:“长恨?”

      “啊……”,少年逼着自己镇定的蹭了蹭鼻子,然后吞下十二分的心咽了口口水,舌头宛如是打了结,断不出一句完整的词句。

      沈黎:“我之前在边部和苗姑娘的谈话,你可都听到了?”

      “……”

      “好,既然听到了,那阿姐也不瞒你,我是为了罗乾而来的,可也不止是为了罗乾,所以……阿姐今夜要上个肩头山,你陪我一起去。”

      “阿姐这是要闯匪窝?”他震惊地看着沈黎刷着那匹枣红马,开始怀疑人生。

      突然“砰”一声,祝三突然就踉踉跄跄地从马楼冲下来,摔了个四仰八叉。

      这么一打岔,长恨一口吊着的气总算短暂地回归胸膛,他侧过头,瞥了一眼那如同圆球一般的人,明知故问故作诧异,然后说:“祝大哥这是偷听把耳朵掉了?”

      沈黎笑了起来。

      江南马场两边都是青山碧水,秋冬也不显凋零之相,因为不下雪,空气中的淡淡的笼罩着一丝一丝的水气,在这地方呆久了,眉毛上都沾着水珠,颇有一番初早的味道。

      沈黎凑跟前笑道:“还不快去把你祝大哥扶起来。”

      长恨:“哦。”

      沈黎感慨道:“不过你这英雄的狗熊姿态倒是让我想起了那天,和那南疆王子一战,你不也是这样,扑进来,然后什么忙都没帮到吗?”

      祝三借着长恨的力,好不容易把自己的身子站直拿稳了,然后自嘲的笑道:“大……将军还是别笑我了……”

      沈黎本来面色一变,但听到后面的话又沉下心来,就这个称呼问题,他不知是纠正了多少遍。

      “你看看你这样子,还说我笑你,这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沈黎回身又走向水桶。

      长恨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嘿嘿”一笑弯下腰将祝三扶过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祝大哥别生气,她一直都是这样,您屁股……没摔疼吧?”
      长庚只抬头看了一眼沈黎的背影,好像竟不怎么好奇祝三偷听的事,仿佛是早早就安排好的。祝三更知道她只管杀不管理,撂下一句“属下午夜在肩头山下,等候。”,说完就走了,倒弄得长恨一整天都懵懂无知的。

      沈黎和葛中淮在驿站房里里整整逗留了一个大白天,要不是有人送饭,长恨都快以为这两人在里面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到了晚上他有心赶快行动,但又不敢催促,只能一下子来送杯水,一下子又来问问用不用添火,江南的冬天和都城不同,这里的寒冷带着湿凉,直向袖子里面钻,让人欲罢不能,无处可躲。

      长恨悄悄对沈黎道:“差不多就行了,别误了正事。”

      沈黎一笑。

      长恨一见那满不在乎的笑就忍不住想给这人一拳,可还是把火气压下去,继续装作温文尔雅的样子,对葛中淮也嘘寒问暖了几句。

      葛大人刚准备提提裤子再次表达出自己的反对意见。谁知沈黎却道:“不同意的话别说,想讨论也免谈。”

      葛中淮没好气道:“你怎么还油盐不进呢?”

      沈黎没跟他一般见识,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几分:“你都不知道我为何会去吗?这都一整天了,你给我翻来过去把时间压到这里,你以为罗乾会放过我们吗,他那小人之心连我家门口的狗都知道。”

      葛中淮呆了良久,叹了口气,没说话。

      刻后,他说道:“肩头山不是什么良善之地,那里不仅有山肥还有“古刹”的人,贸然前去就算毫发无损,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沈黎:“知道了。”

      葛中淮沉吟片刻,忽然就火气大了:“你知道个屁”沈黎突然就站起来,两眼通红,正准备开口,葛中淮却先人一步打断:“怎么我拦不住你还骂不了你了?”

      沈黎:“………………”

      肩头山之所以叫肩头山,是因为其形状椭圆,半山腰的树木郁郁葱葱,映出了整个山体更像是一个人的肩膀,厚重而稳固。那一带民风彪悍,悍匪横行,这些年更有古刹在一旁加持,为首者就更是毫无畏惧之心,甚至连几次上山安抚的朝廷钦派官员,都被他们打下山来,随从更是被杀个一干二净!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在这江南的安然无恙的官员,哪个不和山上的人有勾结?

      那洪国涛怕也是个例子。

      沈黎脸上不见惊诧,只问道:“还有多长时间?”

      长恨神色凝重:“再不走就真的没时间了。”

      “那可不行,”沈黎道,“依你看,我们带点什么去合适?”

      长恨还没来得及回答,葛中淮已经沉声道:“要去就带点厉害的,最好一网打尽的那种。”

      “是这个道理。”沈黎笑道。“走!”起身一行人到了驿站门口,两侧的火把早已点起,祝三也早就在山下集结了部队。

      而葛中淮惊奇的发现,洪国涛竟然穿着一身常服,耷拉着脑袋毕恭毕敬的立在门口,虽然从面相上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他始终觉得,有人在洪大人身后顶着一把刀,或者是立了一门大炮……

      葛中淮舌头都打了结:“你你你这这这这……”

      沈黎拍了拍衣服:“中淮兄,你就好好的呆在驿站,我去去就回。”

      说完便和长恨纵马向前,不搭理葛中淮了。

      葛中淮:“………”他想骂人的言辞,还没找好,沈黎便已经跑远了,但刚才这话听上去自己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一样?

      他觉得这家伙比较小时候,是越来越没皮没脸了。人家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说“绑就绑”?

      一行人在熟悉地图的长恨带领下到了山脚下,沈黎才发现,这山说是山却并不像,两侧大开的峡谷更像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洞,连着长长的铁索桥,从高处垂掉下来。山顶上漆黑一片连个火把都没有,山体内有什么连一点都看不清楚,沈黎心里直打问号“难道这里的人夜视功能都这么好?”自己怎么说也是在沙漠的黑暗中摸爬滚打过的,可这地方……

      她本能地觉得,此山绝没有那么简单。从眼前的场景看来,就是他们在明,敌人在暗了。

      长恨从后面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对道:“阿姐,还是把火把熄了吧。”,沈黎点点头,一挥手灭了全军的火把。

      洪国涛:“……”

      他手心里的汗一路就没下去过,额头上的冷汗就像下雹子一样,滴答在马身上,半个身子都匍匐着,这个状态有点像喝醉了,说实在的,洪国涛根本没想到大半夜的还会被拉到这里,也的确是被和刀子差不多的东西逼来的……但又不能不来,而今只能在心里默默的骂着罗乾,其实一路上,他总在想着该怎么跑,可这想法刚一冒上来,身后的祝三就会冲他露出一个“再乱动,娶你狗命”的微笑。

      这下真的从心里怕了这小阎王了。

      怕死怕的不行的洪大人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将军,将军。”只喊了两声才把沈丽喊的转过头来,挑了一边的眉,发出了一声“嗯?”

      洪国涛擦了一把冷汗,把那几两中的骨头提起来,道:“我们贸然来此,这实在是……太不符合规矩了,这对您也不安全啊。”

      沈黎笑道:“洪大人说得是哪里话,我们这么多兵将,怎么会有危险?您放心就算是我受伤,也不会让你掉一根头发的。”

      洪国涛摇头:“可着周遭都是不开化的蛮夷,他们杀起人来,可真的是不眨眼,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再……再从长计议。”

      沈黎没答话。

      长恨借着月光见沈黎一皱眉,从后面拉住,又准备继续絮叨的洪国涛。

      “大人。”长恨道,“再说下去就真的把自己赔了。”

      洪国涛:“………”

      沈黎回头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脸上露出一点浅淡笑容,但也只是一点。

      长恨行事周到,忙上前道:“阿姐,今夜行事的确不妥,为了瞒住。还是要去安抚安抚洪府的人!”
      沈黎摆摆手,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突然想这孩子跟自己还是不太一样,不是块当将军的料,若她能把这孩子将来塞进军机处,想来也是对金甲有好处的………

      沈黎拍拍脑袋,眼下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沈黎:“你想做什么就去,切记不可扰民。”

      长恨一愣,不由自主地抿抿嘴,心道:“今天怎么这么好说话?”但也没思虑太多,立刻派了人去城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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