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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午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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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临……”
“多说无益。”,她趁着葛图神色匆忙地抱着药箱冲进来之时,趁着大雨嘻嘻刷刷响彻了整个三方厅之时,沈黎握住了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轻声道:“谢谢。”
宁雪一愣。
“怎么,长这么大,没人跟你说过谢谢啊?”沈黎笑了,顺便扣住宁雪骨节细长的中指,拉住第一节缓慢提了起来,“快去洗洗手,我要看伤了。”
世间女子,大多都是嘴硬心软。
更何况是这位小阎王?
宁雪也正是看破了这一点,才能一言不发的走出三方厅,然后看了看自己的手,站在屋檐下笑得像极了当年的孩子。
她轻扣了门板,走开了。
葛图知道伤口一旦破裂,再缝合起来就是难上加难,这指的不是缝合的难度,而是伤痛之人所要承受的苦楚,还好只是裂了一点,不打紧,“能不能动作麻利点,你要在我胳膊上修个鸟巢吗?”
“我的少将军啊,这可都要一针一线慢慢来,你也可以说我老眼昏花,不过将军可别动,要是这针扎偏了,疼的那是你可不是我。”
沈黎:“……”
你这破老头……
葛图还是有良心的,缝合好的伤口很牢固,至少到苗翠竹来的时候,沈黎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穿话的小兵很有效率,没敲门就冲进来跪下大声道:“少将军,有个漂亮的姑娘,在外面求见。”
沈黎今日大部分时间都吃得香睡得好,但也过的无趣,因为军千雪根本不允许她下床走动,屁股贴着硬邦邦的床板,又热又痛。
刚喝了一碗苦黑水,她皱紧了眉头等着自己这伤什么时候才能好的当空,就进了一小兵冲她一抱拳道出了这么两句话。
沈黎从这句话中抠出了有点用的东西,眼睛就亮了:“漂亮的姑娘?”
小兵:“……”
沈黎试着动了一下,胸口处传来阵阵闷痛,想来是躺的时间太长了,她呛咳两声,在床沿上歇了片刻,好像想起了什么,立刻下床站起来。
这时,门先是被人轻敲了两下,随后“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女子,青衣白沙裙,女子立刻面露喜色,说道:“少将军醒了?”
这女子看着二十岁上下的年纪,长身玉立,略施粉黛,一张小小的瓜子脸上,白净如玉,人很有几分风姿。沈黎一看见她,倏地愣住:“翠竹姑娘?”
沈黎面露喜色的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女子回身轻轻合上门,低声道,“我不是特地来此的,我身负皇命,是特地来向您送东西。”
沈黎懵了,说道:“什么东西?”
“一封信,还有……一道特赦令”苗翠竹别住房门,蓝柱想问个究竟的沈黎,说道,“别急,你先听我说,边部的情况陛下一清二楚,而且……绝非你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其中的曲曲绕绕怕是三言两语也道不清楚。”
沈黎想了想,承认这话说得有道理,虽然不愿意承认,可沈黎心里却也知道,他走进厅里坐下,问道:“所以……真的出事了?”
沈黎伸手一探小桌边的茶壶,却见里面没有茶叶,她叹一声,只能倒了两杯水,不咸不淡地问道“没想到这么快,我其实早就有预感,他们的动静决不可能只是为了听个响。”沈黎又问:“所以这次是谁?”
“罗乾”苗翠竹拿过茶杯,顿了顿,又道,“皇上很惦记你,所以也没跟你说江南的事。”
她握了握拳头,坐下。
“嗯”沈黎喝口茶,道“这不是巧了吗?这么多天,我手下的人也一个个跟闷葫芦一样,我看他们都欠收拾!”
苗翠竹眼皮一抖,咳嗽了两声,一口水差点没呛进去,但她还是不动声色道:“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都?”
“罗乾为了防着敬王殿下贩卖私盐,不惜以铜铁的价格压制,这个损失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怕他们斗上了心,里通外国就不好说了……”
沈黎心不在焉地笑了一下,但心却微微一沉。
苗翠竹也不废话,详细地描述了前因后果,道:“本来事情还没这么紧急,可就在前几日,李义本想贩卖一批军货到都城却被皇上拦了个正着,连货带人通通都处理的一干二净,骨头渣子都没给人留下,没想到的是带头运货的那个是李义多年的亲信手下,敬王殿下当晚就递了折子,可能在他心里皇上还是那个能够捏圆揉扁的小孩,本来这事是还有解决的余地,谁能想到罗乾一脚插了进来嚷嚷着说什么这是走私货,请皇上一视同仁,这不就是逼着陛下要大义灭亲嘛?而且我查过那东西,是从土匪流寇的手中经过的而且更勾结了“古刹”……这想来绝非偶然……”
沈黎的脸色一瞬间难看到了极致,整个人似乎晃了一下。
“绝非偶然……,”沈黎把这几个字嚼碎了铺平了在心中打了几个转,她忽然一抬眼,飞快地说道,““古刹”的人若还在江南没走,那么他们就一定会与那些匪徒勾结,若真是天降横祸,怕罗乾就算提头来见也赔不起。”
江南“古刹”,是一群剃着光头杀人不眨眼的匪徒,说是匪徒,但和他们走私货的往往都是一些皇亲贵戚,明皇帝当年就想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可奈何年岁已高,而且“古刹”牵扯出这么多人,若是一个国家腐败到了根基,硬是要连根拔起的话,绝对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
沈黎的心中泛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躁紧张,这若是当年的“古刹”,金甲或许能不顾一切,冲上去将他们一网打尽,可这些人已经被喂肥了喂饱了,荣华富贵享用了这么多年,又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牵扯着,今日若是不使些什么手段,怕是很难对付的了。
苗翠竹道: “将军,边部若是能用这道特赦令,引出那些江南派来的人……”
“他倒是想的周全,变着法的给我解决后顾之忧。”沈黎站起来道:“好吧,那我就要好好看看,江南的那群乌合之众到底是有怎样的骨气和本事。”
“我听说,江南本地父母官的后宅中,豢养的美貌女子不少,所以……必要时候就该有些必要手段。”沈黎道。
苗翠竹伸出枯瘦的手,眼波灵动了一会,站起来在这厅里晃动着自己的轻纱走了几步,她略一思索,就转个身子抱拳道:“那就愿金甲王此去定为我玧朝解决心腹大患。”
几个字沉沉地顶在心上,沈黎一愣,恍如隔世。
“金甲王?”她喃喃自语…… 沈黎摇头道:“别这么叫我,寒碜。”
她大抵是明白了为什么沈裴自始至终都不愿意让人叫自己这个名号。
她的父亲,她没叫过几次爹的父亲。当年也是到了自己这种地步,才不得已在临阵前接下这一切,不论是痛苦或是荣耀,都压在自己身上,想必也是做好了不得善终的准备吧……
沈黎这时说不明白自己心中的感觉,只看着苗翠竹的嘴一张一合,然后从衣衫之中掏出一封牛皮纸包的信,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信上的东西,比这三个字更有重量,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她就突然明白了,沈裴是挡在她面前的一堵墙,若是这堵墙突然倒塌,那接下来她要面对的,就不只是生离死别那么简单。
沈黎打小就不是个伤春悲秋的人,所以她笑了/“看来,我是百般推辞也不行了,皇上倒时会用另一种方法逼迫人,你说是吧苗姑娘?”
“沈将军,”苗翠竹行了个礼,轻声道:“翠竹虚长将军几岁。”
沈黎:“……”
这怎么谈着谈着还论岁数了呢?
看来这江南绝对不只是个烂摊子这么简单,怕是已经坏到了阴沟里……
苗翠竹虽然是个女子,却很少做女子该做的事情,也从不说那些晦涩难懂的闺阁之词和迷语,大多数时候她都是直来直去和李瀚面对面地谈一些民间见闻国家大事,明明都作为女子,可她却和沈黎不同,苗翠竹是个入世的人,而沈黎却执拗的不愿懂得许多。
苗翠竹:“将军要自个去江南?”
沈黎没搭话,只喝口水权算是默认,苗翠竹看看沈黎那张欲言先抑的脸,心中突然有点快活,她勾唇盆笑间就又回:“那敢情好啊,您出马,决对可以一敌百。”
俗话说夜有所梦定是日有所思,沈黎立刻接口道:“别说了,怕我是上赶着去当靶子的!”
苗翠竹挑眉:“这个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请旨来找你咯。”
沈黎:“你这姑娘……”
她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好大的圈套,沈黎艰难地将自己的目光从苗翠竹的脸上扯了下来,问道:“诺大的军机处和暗卫,竟找不出一个能让皇上亲派的人?”
难道……
苗翠花沉默了一会,沈黎问道:“是因为汪参军?”
苗翠竹苦笑看了她一眼。
“我记得三年前新皇登基那次,他给我写过一封信。”沈黎顿了顿,说道,“至于内容无非是一些慰问讨好的话,很平常,怎么?这家伙还和李义有勾结?”
苗翠竹道:“若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他便是个最好的托辞,所以……李义此次的确没有带他。”
沈黎笑了起来,毕竟,在她的印象里,这位参军从来都是根墙头草,小风一吹,有人在屁股后面一怂恿,人就跑的那种。
她将这话题跳过,接着道:“他的那些事,不提也罢。”
苗翠竹看着面前的人,想着李瀚要是同来,大概已经不认识沈黎了,三年岁月流转,姑娘曾经原本眉目间残存的孩子气荡然一空。
但…李瀚又何尝不是呢?
当年口口声声跟着沈黎不愿意当皇帝的少年,如今却坐在高堂之上,为天下民生为江山社稷操心。
苗翠竹:“都城的那些事,有丞相和陛下呢。”
沈黎突然微微愣了愣,想起了在都城那些胡闹的年岁,她静静地坐了片刻,想着只能就再也不可能了吧……趁思绪飘远之前,端起桌案间的凉药,喝了个干净之后,就看见长恨一推门,然后又尴尬的退了出去。
苗翠竹笑而不语。
沈黎打个哈哈,直觉告诉她,这孩子进来绝对没有那么简单……怕是替谁来监督的吧?
两人对了个眼神,沈黎打开了门,走出去。
“阿阿阿姐?”孩子本来蹲在墙角,突然的一响,把他吓了个跳脚,嘴巴也打了结。
“你你你你你结巴什么。”沈黎低头:“有什么事,门也不敲?”
话还没问完,一道声音如同针尖扎的沈黎透不过气,差点背过去。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月临,外头风大,葛军医不让你出来!”
沈黎:“……”
她打远微笑,看着穿一身白衣蹲在地上扇扇子倒药渣的姑娘,沈黎从纷繁复杂的念头里回过神来,沉吟了一下,随即看到这姑娘从怀里抓出一把草药,放到一边,起身冲这边前进。
沈黎呆住了,大概是没料到宁雪会这么激动。
幸亏自个看准了方向,要不然怕碎嘴功发作了就一发不可收拾……
这丫头,轴是真轴。
女孩子一天一个样,这日积月累的,姑娘的个头已经超上了本来就高的沈黎,以前没注意,现在看她走来,沈黎才摸摸自己有些单薄的骨肉,脸上旋即变的玩味起来……
这么看起来,这姑娘长的真好看,可明明自己这两年天天都能看到,为什么就觉得她这一天换一个样子呢?
看来以后,又是个红颜祸水。
作者的话:“祸到谁家还不一定。”!()